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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理查德外賣在線閱讀 - 1㈧F.てом 77

1㈧F.てом 77

    旅館的后院有一個簡易的小茶室,應(yīng)該是房東自用的,平日里并不對客開放。顧希安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前臺女孩子便將眾人引到了這兒。

    爬山虎枯黃了半邊墻,幾把竹藤椅,桌子是最方便儲放的折迭款,此刻被大大小小的竹簍霸占,老太太坐在當(dāng)中一把藤椅上,雙手捧起茶杯,面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帶著些許討好。

    顧希安挑了個竹簍,一口不熟練的傈山方言,佯裝不經(jīng)意地問道:“您一個人走街賣貨,家里人呢?!?/br>
    老太太面色黯淡了幾分:“孫女跑了,家里沒人了?!?/br>
    顧希安聞言一愣,復(fù)又回過神:“每個我都喜歡,還有嗎?!?/br>
    “我住處還有一些的,我去拿來?!?/br>
    “遠(yuǎn)嗎,如果太麻煩的話?!?/br>
    “不要緊,”老太太下意識站起來,話都精神了幾分:“就在后頭的平房里,幾步路,很快的?!?/br>
    顧希安意有所指,“我以為您住在山上?!?/br>
    “本來是住山上,前些日子連著下雨也不見停,村長就把我們都安置到山下。”

    “大家?也包括‘她’嗎?!?аjīаosんū.℃o?(zajiaoshu.)

    似是喃喃自語,她垂下眼瞼,心底的疑慮愈發(fā)重了。

    短暫的空白,誰都沒有說話,厲挺率先開了口。

    “這些竹簍我們都要了?!睆钠A里掏出幾張百元鈔票,頓了頓,又補(bǔ)了幾張一并放到桌子上:“還想和您打聽個人?!?/br>
    在這住了幾日,當(dāng)?shù)氐姆窖詫W(xué)得比她好,雖然說不順溜,簡單幾句還能頂上。

    老太太聞言,眉眼泄漏了驚喜,只是在聽到后半句話時,又縮了縮手。

    顧希安后從包里翻出一張照片掃描件,遞給老太太。

    “見過她嗎?!?/br>
    照片上是十叁歲的卓琪,白凈圓潤的鵝蛋臉,抿嘴笑著,靦腆可愛。

    老太太看著照片里的人端詳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

    顧希安朝厲挺看了一眼,氣餒的情緒伴隨著心底壓不住的迫切一同宣泄。

    換了個思路,想起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rèn)。

    顧希安從手機(jī)里翻出另一張照片。

    白色的皺巴巴的紙張,上面一筆一畫寫著兩個字。

    /救命/

    正是當(dāng)初在背包邊角里發(fā)現(xiàn)的那張紙條。

    那日,她問過話的又和孫蘭相關(guān)的人,只有眼前這一位了。

    “這張紙條,是您塞給我的。”她問得篤定,甚至不容置疑。

    老太太瞇眼,半晌終于看清了照片,眸光一震,又落回她臉上,似是記起了什么,黯淡無光的眼底比灌了鉛還沉重。

    等了許久,她終是點了頭。

    這么多年,被他們只手遮天,傈山早已成了密不透風(fēng)的囚牢,哪怕是頂著“走訪希望小學(xué)”這么堂堂正正的采訪目的,在有心人眼里依舊蹊蹺。

    顧希安初到此地,便察覺這里的古怪氣氛,每個人都長了兩雙眼睛,前一雙看人,后一雙看鬼,盯梢監(jiān)視,跟蹤嚴(yán)令,她謹(jǐn)慎再謹(jǐn)慎,甚至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zhǔn)備。

    她能想到的,孫蘭也一樣想得到。

    在這樣的前提下,能將求救信息送出來的只能是最不起眼的人,顧希安響起老太太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似乎讀懂了生長在這片地界的女人無盡的心酸過往。

    她們遭受了太多太多,是時候討回個公道。

    ///

    從傈山出城的小巴上,顧希安側(cè)過頭,將腦袋靠在窗框上,目光恰好落在被輪胎碾過的塵土飛揚(yáng),只見一個小石子蹦起墜落碎成了灰,最終融進(jìn)風(fēng)里。

    玻璃窗的磕碰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不會痛的撞擊。

    顧希安回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將掌心墊在她與玻璃之間。

    “坐好?!?/br>
    厲挺皺著眉,口吻認(rèn)真。

    他難得擺出這一副面孔,帶著幾分長輩的威嚴(yán),顧希安不免多看了他幾眼,思忖過后,到底是乖乖聽話坐好了。

    厲挺順勢攬過她的肩膀,用了點力氣,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這一程顛簸渺茫,在她柔軟的乖順里,在他堅厚的臂彎里,兩顆心終于落了定。

    兩天后,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里,暴雨后的天空像被水洗過,色澤是漂亮得不真實的假藍(lán)色,來自A市的偵查小組混在賑災(zāi)物資的隊列里進(jìn)行地毯式秘密搜索,終于在山腳下一處偏僻無人的地窖里找到了目標(biāo)人物。

    當(dāng)天傍晚,偵查小組在離鄉(xiāng)的關(guān)口截獲了準(zhǔn)備潛逃的王振,次日清晨,傈山縣一伙九人的團(tuán)體因涉嫌拐賣婦女兒童罪被警方逮捕。

    ///

    白色膠底鞋踩在地磚上悄無聲息,護(hù)士小姐端著鐵質(zhì)托盤,腳步很快。

    顧希安跟在她身后,并不通明的視線,眼前是一條狹長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路過的每一扇窗都釘著防盜護(hù)欄,沒有意料中的嘶吼,空氣安靜得出奇。

    青州精神病院,距離傈山縣最近的省會城市叁甲醫(yī)院,也是就近求醫(yī)的唯一途徑。

    走廊盡頭的那一扇門,門牌上寫著四個字,特殊病房。

    進(jìn)門前,護(hù)士小姐提醒道:“病人現(xiàn)在是敏感期,醫(yī)院規(guī)定探視只能在門外看一眼?!?/br>
    顧希安點頭,門開了,鋪天蓋地的白色在眼前炸裂,白墻,白熾燈,白床單,病床上沒有人,嶄新的床單連一絲褶皺都沒起,像是習(xí)慣了如此,護(hù)士小姐并不意外,徑直走到房間的另一處。

    身著病號服的女孩子蜷成一團(tuán)蹲坐在墻角,肩上背著一個看不出色澤的雙肩包,一頭參差不齊的亂發(fā),枯黃,毛躁又沒有營養(yǎng),劉海遮住眼瞼,察覺有人靠近時,身體會不自覺往墻根縮。

    她的皮膚白,那種病態(tài)的,毫無生機(jī)的蒼白,醫(yī)生說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洗凈后的臉上多了幾道淺黃色的疤,應(yīng)該是有些年月了,痕跡很淡,依然看得出劃傷時的狠勁。

    “該吃藥了,卓琪?!?/br>
    護(hù)士小姐喊了兩聲,沒有反應(yīng),隨即換了個稱呼:“孫小玲?!?/br>
    女孩猛地一顫,緩慢點頭,許久后伸出了手。

    衣袖微微收起,陽光隔著鐵欄打在手腕上,變形的骨頭尤其突兀,皮膚上似乎被烙上了鐵鏈的印。

    護(hù)士將裝著藥片的塑料杯遞給她,然后是水,看著她吃下去。

    藥效來的很快,她靠著墻根,依舊維持著坐姿,手臂軟軟耷在兩側(cè)的地磚上,就這么睡著了。

    “她不肯睡床,剛來那天用了束腹帶勉強(qiáng)睡了一晚,醒來又蹲到墻角,實在沒轍,只好給她在地上鋪了床被子。還有那個空書包,怎么勸都不肯摘下來,換病服的時候都緊緊拽在手里。”

    護(hù)士小姐說著她的近況,許是聽說過一些來龍去脈,話語里帶著些心疼和可憐。

    顧希安沉默聽著,“她什么時候可以和家人見面,有沒有考慮轉(zhuǎn)到A市的醫(yī)院。”

    “她家里人已經(jīng)來了,醫(yī)生的建議是先等病情穩(wěn)定下來,再考慮轉(zhuǎn)院的事?!?/br>
    顧希安:“辛苦了?!?/br>
    “應(yīng)該的,本職工作?!?/br>
    去機(jī)場的路上,厲挺開車,顧希安坐在副駕駛,半個身子窩在座椅里,肩膀是難得松懈的弧度。

    她低頭看著手機(jī),屏幕上是十叁歲的卓琪鮮花一般燦爛的笑顏,卻始終無法將照片里的女孩和數(shù)分鐘前見到的那張臉對號入座,久久無法回神。

    厲挺伸出手,與她的十指相扣。

    天氣越來越冷,她的手也越發(fā)冰涼,男人皺了皺眉,牽手的姿勢換成了裹挾式。

    顧希安關(guān)了手機(jī)屏幕,閉目了幾秒,再開口時,話里多了幾分蒼涼。

    “知道那面墻上她寫的是什么嗎?!?/br>
    陸隊把她提供的照片素材進(jìn)行筆跡核對,有了答案。

    “她在寫她的名字,寫了無數(shù)遍?!?/br>
    從一開始筆畫齊全的全名,到后來只剩下一橫一豎兩筆,被歲月掩蓋的何止是這場陰謀,還有她整個人。

    她千辛萬苦想要記住的名字,還是忘記了。

    她把自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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