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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哀江南在線閱讀 - 第53頁

第53頁

    或許是母親的聲音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藤權(quán)介很自然地落下了淚,“這時候會去哪兒?為什么要去那個地方呢?……”

    忽然之間,定光大進的聲音變得很有男子氣概,“您說什么?快點說實話吧!”這樣說著,就走過來, 伸手想抓住藤權(quán)介的胳膊。藤權(quán)介竟躲開了, 一面往屋里踱幾步,一面趕緊擦掉臉上的淚痕, 扭頭瞧著大進。

    大進嚷道, “不要再作弄人了!”

    “ ‘與你沒有關(guān)系了’哥哥這樣子說過。他的事啊, 怎么樣處理都讓我很為難?!?/br>
    “這個時候竟然耍小孩子脾氣?!贝筮M嘟噥著,眼淚搖搖欲墜。定光這樣子的作態(tài),比獨居一室的女人還要可憐, 難怪自己總要掉進與此雷同的陷阱,他身上確實有屬于女人的特質(zhì)。

    藤權(quán)介慢悠悠地說,“我耍脾氣哪里不妥當(dāng)嗎?我偏要耍脾氣, 我不高興做苦差!”

    “他是您的哥哥啊,怎么能說這種話?!倍ü獯筮M后面的聲音小下去了,隨后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蟈蟈似的,輕聲細數(shù)起藤中納言對藤權(quán)介的件件恩情。

    “不如這樣,”藤權(quán)介的心沉靜下來了,“我去找哥哥。”

    “真的?”

    “那是當(dāng)然的。再怎么說,也是我的哥哥對吧?!碧贆?quán)介現(xiàn)出格外痛苦的神色,定光大進將那種痛苦當(dāng)真了。

    “不知道要怎么回報您才好,那么,我現(xiàn)在就去備馬。”

    “話可還沒說完,”藤權(quán)介招呼他,“去找哥哥當(dāng)然可以,但是要你向我保證啊?!?/br>
    “保證什么呀?”

    “你可不能偷偷跟著我哦?!?/br>
    “啊,難道要找其他人侍奉您出門嗎?”

    “不要問這么多啊?!碧贆?quán)介的臉孔板了起來,大進連忙道歉說,“那一定要找到公子才行?!?/br>
    不可知的事情哪里能夠輕易的許諾?藤權(quán)介不想與定光大進再有所糾纏,隨口答應(yīng)下來。

    “現(xiàn)在就要去找哦?!?/br>
    “現(xiàn)在就去找?!?/br>
    藤權(quán)介循著記憶里的斑駁路線,往鴨川的神社一路夜行?;囊袄镆活w年輕的心砰砰直跳著,藤權(quán)介想到了那個前往西之對的午夜,淡香的空氣與粘稠的草叢,還有縈繞在耳的流水,仿佛都在身邊活了。

    藤權(quán)介停下來,濕潤的夜包裹著不著油漆的鳥居,月光漸漸暗淡下去,天上飄下來一絲絲的細雨。穿著縛腳褲的藤權(quán)介在草叢里戰(zhàn)栗不已,倘若哥哥不在這里,自己難道還有別的法子嗎?不知過了多久,除了雨聲什么也沒有,藤權(quán)介在冷氣里幾乎睡死過去。不覺間,神社里的蟲子叫了。

    “容我看一眼吧,容我看一眼?!笔歉绺绲穆曇簟?/br>
    藤權(quán)介在一瞬間醒了,他從草叢里站起來,環(huán)顧著四周,可到處盡是黑暗。

    “啊呀,要看也不是不可以?!?/br>
    是那個妖怪,是那個妖怪的聲音!心里某個地方發(fā)出越來越大的怪叫,幾乎要蓋過外界的一切動靜。藤權(quán)介感到雨滴開始變燙。

    “快點給我看,什么條件都可以!”

    “你這個家伙,怎么變得跟酒鬼一樣啦?這幅樣子就任性地跑出來,真是丑陋啊。鼻子的位置上掛著的是什么東西呢?”

    “不用你管?!北緫?yīng)暴怒的哥哥,語氣近乎哀求,“我的夢里,全是她那個樣子。你明白我有多么不想死嗎?你根本不會懂的。可我的身體已經(jīng)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我自己的身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必須看一眼……”

    “好啦,少胡說了,你的命還長著呢?!?/br>
    “連這種要求都不能夠滿足嗎?我要帶那尊像回去,要多少絲綢、唐錦?”

    “當(dāng)然沒有說不給你看呢,不要太得寸進尺了?!?/br>
    哥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帶回去,讓我?guī)Щ厝??!?/br>
    “不行不行,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可不能隨便給你呀。這么嚴(yán)重的病還要辛苦地淋雨,很難受吧?我給你說個好消息怎么樣?西市你見過一次的女人,現(xiàn)在有消息了?!?/br>
    “別騙我了,快給我看雕像吧?!北粺齻麜r都沒有流淚的哥哥,現(xiàn)在幾乎快哭出來了,正如鴨川神官所說的那樣,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酒鬼,說是瘋子也不為過,“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求求你了,我只有這一個愿望?!?/br>
    “我可說了,我為的不是財富。要是這么想當(dāng)然的話,我可沒有耐心了?!?/br>
    “不要,求求你。我又要吐了……”話音剛落,神社里頓時傳出難以形容的猶如動物的聲音。好一會兒,哥哥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嘔吐了三四天,什么也吃不下,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我不可能好了,不可能了。現(xiàn)在就是我的死期?!?/br>
    哥哥哭了起來,隨之嘴里飄出的話,像海浪一樣抖動不停,“我把面具弄碎了……我所有擁有的一切,就是這幅鬼模樣。連母親都害怕我。”

    那邊沉默了很久,時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送來,雨仿佛與哥哥有仇似的。有時那哭聲融化進雨里,除雨聲什么也聽不到。

    神官這才說,“哎呀呀,別裝瘋賣傻了,你要聽我的話才行?;丶胰グ衙婢吖怨源魃?,就帶你去見那個女人?!?/br>
    哭聲一度停止,哥哥似乎怔住了,“雕像呢?……雕像呢?你沒有給我看,為什么不給我!”

    “剛才在你的面前不是拿出來這么一下子嗎?你自己沒有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