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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樣子就很好了?!弊约翰蝗绦目锤绺缡萑缢朗哪橗?,連忙別開頭。 “咳咳咳”房間里響起哥哥聲嘶力竭的咳嗽聲。 “唉,真是的,我又說這種消極的話。都到這個時候了……”哥哥氣若游絲,“明天穿蘇芳色祥云紋的袍子吧。” 藤大納言緊緊握著懷里的短刀,哥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無以言表的苦澀,在心里翻滾沸騰。再割下來一次那些圓粒,能夠恢復(fù)原狀嗎?藤大納言困得心里發(fā)慌,卻生怕睡過去之后,再也醒不過來。就連做了噩夢,精神極度脆弱的自己,也沒有反抗的余力。求求您了,只要哥哥的身體健康起來,也還就可以一起生活,像之前那樣在淤泥里茍且偷生也好,他不會再有任何怨言。 曾經(jīng)以燒傷的瘡疤為美麗的自己何其愚蠢。丑陋就是純粹的丑陋,不論那種美麗的虛偽多么嚴(yán)絲合縫,都無法改變丑陋的本質(zhì)。 他為什么要那樣誘導(dǎo)哥哥,以至于毀了哥哥? 他一面對死亡仰慕,一面對死亡婉拒。苦于生,卻懼于死??v使到現(xiàn)在,仍抑制不住生出逃跑的念頭。自己是個壞人,也不想裝作好人的樣子。卻害怕世人的指責(zé),永遠(yuǎn)在死與不死的夾縫里徘徊。他與社會底層的任何茍且偷生,四肢著地的一員,都沒有任何差別。不,比他們更甚。生在這樣滿是人類痕跡的世道里,本就是一種懲罰。 藤大納言在哥哥身旁靜坐半晌,拔出短刀,往一旁睡著的大進(jìn)身上扎去。自己用瓷碗盛著大進(jìn)的血,不停地往哥哥身上涂抹,不斷地低聲念著,“好起來吧,好起來吧?!?/br> 血像另外一種生物,只是在哥哥的身上稍作停留。圓粒上的血凝結(jié)起來,發(fā)灰發(fā)黑,在自己的觸碰下輕輕顫抖,宛如人工造出的覆盆子。太丑了,多一眼都覺得惡心。 “哥哥,快起來!有rou了?!?/br> 哥哥迷迷糊糊,醒不過來,自己把rou呈到他臉前,哥哥的嘴巴怎么也不愿打開。自己猛拍了一下哥哥,“快起來!” 哥哥支吾一聲,嘴巴裂出一道縫,藤大納言乘機(jī)將那張臉揉成一團(tuán),塞了進(jìn)去。 哥哥突然坐起身,稀里嘩啦地吐了出來。 “別吐啊,快點吃,快吃?。 弊约汉掼F不成鋼。 “不要,我不要……”哥哥虛弱地說。 “那藥呢?典藥頭的藥,還有兩大碗,在熱水里溫著……什么?你說什么?” “不要?!?/br> “你就沒有別的話了嗎?一定得吃!” …… 快點兒結(jié)束吧。 迎親儀式開始了。新房設(shè)在正殿東面的小客廳里,整間正殿乃至沿途的東殿,與西殿的主屋,都布置得極為精美。關(guān)白公身穿白色禮服,手執(zhí)笏板站在中門廊下。遠(yuǎn)遠(yuǎn)望去,正是一個儀態(tài)萬方的君子??墒钦嬗^望,那張臉又白又瘦,嘴唇也有點紫色,臉上抹了胡粉,好像鬼一樣地站著。 聽說他近來身體抱恙,氣色難免有些問題。眉目之間依舊能辨出一尊美男子的相貌。 四公主入小野宮之儀仗,皆采用女御入宮的規(guī)格,其盛大隆重,不亞于齋王還宮。公主的妝奩由朱雀院而來。路人四面八方將皇宮與小野宮連接的街道,圍堵得水泄不通。護(hù)送四公主的衛(wèi)士達(dá)上百人之多。傾巢而動遣散人群,亦收效甚微。 車子行駛進(jìn)入小野宮時,關(guān)白公親自出來扶四公主下車,引入新房。夜里那房間燈火如白晝。 如此舉世無雙的宴席上也應(yīng)有蘇蜜吧?藤大納言好久沒有吃到過那個東西了,真的好想再吃一次??墒切禄榈漠?dāng)天,家中的擺設(shè),盡是些無聊乏味之物。原來是需要重修大內(nèi),故而臣下宴飲資費都有所削減。節(jié)會之時的菜肴酒水,便更顯寒酸。 哥哥攙扶四公主下車的時候,好像一條四腳在爬的狗。 夜深人靜,藤大納言偷偷摸摸鉆進(jìn)正殿。所幸短刀還在懷里,太好了,只有這個東西能帶給自己安心。 “哥哥,哥哥?!边@是自己焦急的聲音。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嗎!哥哥!” “做什么呀?”哥哥悶悶地問。 “有很重要的事,請一定和我見一面!”不等哥哥回答,自己推門而入。 啾—— 啾啾—— 幻覺似的,外面不知什么鳥叫起來,一聲比一聲嘹亮。這個時候還有鳥叫,可真夠駭人。嚇唬誰呢?自己把短刀牢牢握在手里,天不怕地不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心里流淌出安心的暖意。 帳臺里人聲聳動,是誰在穿衣服?哥哥還是那個女人?哥哥那種身體還跟別人抱在一起。真謂驚怖之至。那個一大把年紀(jì)的“輝夜公主”和別人睡過覺嗎?要是沒有嘗過男人的滋味。也難怪和哥哥…… 藤大納言盡快拖著遲鈍如烏龜?shù)牟阶拥侥菐づ_。帳臺邊上還點著一盞特別明亮的油燈,比一般油燈大一圈,放出星狀光芒,簡直跟邪火一樣。 哥哥還未從帳臺中出來。那個女人清晰無比的面容,箭一樣地刺向自己的雙眼。豐前在眼前復(fù)活了,臉上盡是與那日記里如出一轍的愚笨表情。 藤大納言的精神不由自主地陷到了那張臉里去。清醒過來時,帳臺里都是鮮血。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深紅。就連剛才那盞油燈,仿佛也印上了血的顏色。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嗎?自己殺業(yè)太重,不論看什么東西,都仿佛蒙著一層血。自己一遍又一遍抹著臉,血色卻消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