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他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街頭久留。如果對方喜歡,等他辭官后就可以天天陪,花多少時間都沒關系。 “好?!奔o厘應話,將手里揣著的饅頭一分為二,乖巧遞了過去,“兄長,我們邊吃邊走?!?/br> 秦櫟含笑的視線微垂,還沒等他伸手去接,紀厘的表情就從歡喜變?yōu)榱梭@恐,他猛地推開身前的男人。 利刃破風,帶著狠厲的殺意直沖他的心臟。 早已藏在衣服里的血包被道具刀刺破,當場四濺,也落在了他的臉上。 下一秒,反應過來的秦櫟就狠狠踹開了為首的刺客。潛伏在周圍的下屬一涌而出,周圍立刻成了一片混戰(zhàn)。 秦櫟無心去理會周圍的嘈雜,向來沉穩(wěn)的眸色狠狠一顫。 紀厘胡亂地擦去了臉上的溫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兄長,我……” 他咬破舌底的血包,整個身子顫抖著向后倒去。 秦櫟眼疾手快地攔住他,青筋繃起的手掌死死按著弟弟胸口的血窟窿,“昭兒,你別怕,兄長帶你去找軍醫(yī),你撐著,我馬上帶你去!” 短短一句話的功夫,秦櫟的眼眶就已經紅到發(fā)狂了,恐懼和殺意被他死死壓在瞳孔深處。 監(jiān)視器前的一行人都被男人情緒變化給震到驚呆,大氣不敢出地盯著紀厘接下來的反應。 因為徹骨的疼痛,宋昭整個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蓄積的眼淚沾濕了他的睫毛,襯得他整個人都脆弱無比,他帶著血污的手緊緊拽住了對方的衣服,眷戀開口,“兄長……” 他很害怕,他不想死,他不要留兄長一個人在這世上。 “你,你……有沒有……受傷?”破碎的氣音和鮮血從齒縫中一點點泄出,輕微得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消散。 “我沒事?!鼻貦狄а罃D出答案。 懷中人眸光漸漸渙散,他知道,他的昭兒要留不住了。 握慣了刀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極盡溫柔地撫著弟弟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我知道你累了,想睡就睡吧,兄長陪著你?!?/br> 紀厘小幅度地往秦櫟的懷里側過腦袋,含糊的氣音微不可聞,“兄長,我還想……還想吃你摘的、柚子。” “好,我一定給你摘?!?/br> “兄長,昭兒……”舍不得你。 最后幾字,永遠都不可能出口了。 宋昭強撐著的眼皮驟然塌了下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在了至親的懷里。 … 場記程音狼狽地抹掉自己的眼淚,被這場面虐得肝都疼了—— 為什么非得讓宋昭小可愛死掉!他的心愿分明就很簡單啊!就讓他和兄長一起回家鄉(xiāng)不好嗎? 什么破結局!什么‘垃圾’編劇! 程音怒火攻心,惡狠狠地瞪向一旁的編劇陳芳,結果發(fā)現對方也紅著眼眶,一副將哭未哭的模樣。 陳芳盯著監(jiān)視器里的兄弟兩人,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寫的結局。她編寫的時候想過會虐,但沒想過拍出來會這么虐! 原定的情節(jié)里,登上王位的曹士璟怕宋翼功高蓋主,所以起了殺心,這些刺客都是他派來暗殺前者的。 這場刺殺失敗、敗露后,這對君臣的關系就陷入了冰點。 陳芳一直覺得,原書里‘君臣關系破裂’的理由過于簡單,于是,她把原書中宋昭這號人物單獨摘了出來。 有別于書中的三行略寫,她給宋昭擴寫了幾場精簡卻重要的戲份。 對于宋翼來說,兄弟兩人剛剛相認,弟弟就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去,而暗殺的刺客,是他最信任的王上派來的! 這樣的契機,才能造就人物的黑化屬性。 陳芳看見現場有不少偷偷抹淚的工作人員,就知道這個原創(chuàng)劇情是加對了! 雖然,電影上映以后,她可能會受到網友們寄來的刀片。 鏡頭慢慢下移,落到地上那個帶血的饅頭上,那是宋昭生前留給兄長宋翼的最后一樣的東西,是他視如珍寶的、能活下去的機會。 鄭安行終于喊了‘卡’,拍攝現場首次在喊停后還安靜一片。 元已非身后的助理帶著哭腔說,“秦老師演得真好,紀厘就是一個新人演員,也能被他帶得這么入戲,太感人了?!?/br> “……反了。”元已非望著監(jiān)視器里的兩道身影,眼底滿是訝異。 紀厘還倒在秦櫟的懷中沒有起身,他的雙手捂著臉,顯然是在緩解情緒。而秦櫟竟然破天荒地制止了工作人員的上前,神色同樣算不上輕松。 “元哥,什么反了?”助理不解問。 鄭安行了然,側目對元已非說,“你也看出來了?這孩子的天賦高得嚇人?!?/br> 什么反了? 當然是助理說反了。 不是秦櫟帶著紀厘入戲,而是紀厘把秦櫟帶入戲了。 和紀厘沉浸式的演技方式不同,秦櫟是專業(yè)科班出身,是典型的表現派演技。 在秦櫟這樣的演員看來,外在條件、聲音條件都是他們的表演工具,而演員必須熟練運用這些工具。[*] 就像是雕塑家和他們手中的黏土,演員要擁有最大的自如性,可以隨心所欲地塑造自己的角色,而不是被作品和角色所控制。[*] 所以每次拍攝一結束,秦櫟都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干脆利落地從角色中抽離。 放眼整個娛樂圈,元已非和秦櫟搭過對手戲是最多的,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對方是這種狀態(tài)。 “鄭導,你說他自己發(fā)現了嗎?”元已非問。 鄭安行想了想,回答,“他應該一開始就察覺了?!?/br> 從昨天初遇戲份,秦櫟脫離劇本的三秒對視;到今天刺殺戲份的徹底入戲,沒有人會比此刻的秦櫟更清楚自己的狀態(tài)。 “好點沒?”秦櫟看向懷中人哭紅的眼眶,啞聲問。 紀厘悶悶地坐了起來,答非所問,“……我想打編劇?!?/br> “起來,我陪你過去打?!鼻貦党龊跻饬系卣f。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一起走回拍攝監(jiān)控區(qū)。 遠遠地,紀厘就聽見元已非纏著編劇說,“芳姐,你想辦法給我和紀厘加一場戲唄?” 他也想體會一下紀厘可怕的演技天賦,握拳! 邊上的陳芳一臉哭笑不得,“王上,這角色都被你派出去的刺客殺死了,你想我怎么加?” ※※※※※※※※※※※※※※※※※※※※ #誰不想和我們厘厘搭戲呢~ #大家評論積極點呀,本章照舊紅包哦~ [*]表現派的說法來源于19世紀法國演員哥格蘭。(簡單來說,嘰哩追求的是‘把自己變成角色’,櫟哥追求的是‘自己自由塑造角色’) 第11章 鄭安行迎了上去,像對自家孩子似地揉了揉紀厘的腦袋,“真該慶幸當時沒把你換掉,要不然就是我們這個劇組的損失了?!?/br> “謝謝導演,我想去旁邊休息一會兒?!奔o厘勉強勾了勾唇,情緒還受著剛剛那場戲的波動,悶得慌。 “去吧,出出戲,殺青了。”鄭安行理解他的情緒。 秦櫟目光緊跟著他的背影,眉心不見放松。 鄭安行打量起他的狀態(tài),趁熱打鐵地說,“秦櫟,你別休息了,直接連拍下一場吧?” 休息時間一久,反而容易流失情緒。 秦櫟正有連拍的想法,干脆利落地應下,“好?!?/br> 另外一處的場景早就安排好了,就在一側的窄巷子內。戲份是連貫的,宋昭剛死沒多久,宋翼的手下就抓住了一行刺客,并且留下了兩名活口。 弟弟的死刺激了宋翼,他用最兇殘的辦法逼問出幕后主使,也是他和邦王決裂的關鍵轉折點。 秦櫟定定地站在巷子口,閉眼任由化妝師往他臉上補妝。 化妝師小綿努力踮起腳尖,向來活潑的她今天是一句話不敢多說,她看著一臉冷漠的秦櫟,心里直犯嘀咕—— 櫟哥今天是怎么回事?渾身上下都冷冰冰的,凍得人發(fā)怵。 小綿完成自己的工作,快速跑到邊上,喇叭聲里傳來鄭安行的問話,“秦櫟,準備好了沒有?” 秦櫟慢悠悠地睜開眼,用指尖捻了捻衣服上的‘血跡’,眸光又冷了一片。 鄭安行見他沉默地進入了人物狀態(tài),迅速開始拍攝。 刺客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血流一片。 秦櫟將那塊帶血的饅頭小心翼翼地收進懷中,這才面無表情地朝著巷子走去。他路過了一個半死掙扎的刺客,后者拼命拽住他的衣擺,吐血哀求道,“將軍,救、救救我!” “我知道錯了,我、我們不想殺你的……” 秦櫟蹲下身子,撿起刺客掉落的短刀,手勁發(fā)狠地一刺。 短刀沒入了刺客的心臟,讓他瞬間咽了氣。 藏在衣服底下的血包四濺,落在了秦櫟的臉上,而他像是沒察覺,繼續(xù)起身往前走。 宋翼每路過一個刺客的尸體,就會停下來往他們的心口刺上一刀,越來越多的血液落在他的臉上、衣擺上,越發(fā)襯出了他眼底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劇本里寫過,宋翼為了替弟弟報仇,刀刀刺進了刺客們的心臟,即便是已經死去的尸體也沒放過。 而秦櫟的演技,無疑給這段畫面添足了張力。 圍觀的工作人員看得張口結舌,無一不被男人的演技狠狠折服,不愧是拿了四座獎杯的影帝,假的都能演成真的一樣! 坐在監(jiān)視器前的元已非輕吸了一口冷氣,莫名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疼。 拍攝還在繼續(xù)。 兩名刺客活口被押到了秦櫟的跟前,他們早已看見了對方剛剛的‘刺尸’行為,眼底是止不住的驚恐。 “將軍!將軍饒命!”左邊的刺客跪地求饒,“我們、我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秦櫟攥緊手中帶血的刀刃,言簡意賅,“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