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齊岸邊走邊打趣,“我們少將了不起啊,當(dāng)初撿到的乞丐小貓咪,第二次見面就成對象了?” “瞎說什么呢?!鼻貦殿┝怂谎?,說起正事,“你幫我聯(lián)系一下剛剛那部電影的執(zhí)行方,要冊完整劇本給我看看?!?/br> 齊岸一驚,“你不會是想出演吧?秦櫟,你可別因為紀厘說劇本好就盲目沖動?!?/br> “我都這個年紀了,怎么可能沖動去演青春電影?”秦櫟反駁,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說,“我剛看了一點開篇,內(nèi)容還算不錯。如果完整版劇本合適,我們櫟星可以適當(dāng)投資一些?!?/br> 只要投資到位,前期演員、后期宣發(fā)都合適,青春類的電影是有一定的小眾市場的。 在合理的投資范圍內(nèi),穩(wěn)賺不賠。 齊岸不僅是個合格的經(jīng)紀人,而且是個優(yōu)秀精明的商人。他迅速理解好友的意思,點頭,“好,我待會兒就去問問?!?/br> “嗯?!?/br> …… 秦櫟和紀厘已經(jīng)完成的兩場對手戲,都是五年前的回憶部分,而下午拍攝的內(nèi)容就回到了正常的時間點上。 宣氏被滅門后,男主宣明就和其他人產(chǎn)生了隔閡,消失了好一陣子。而女主等人在謝彥的刻意誤導(dǎo)下,將命案的矛頭對準了深宮之中的太后和她身側(cè)的宦官。 謝彥見時機成熟,暗中召集自己的手下,打算進宮拿了狗皇帝和太后的命。 他不知道的是,男女主早已暗中解開誤會,并且找到了謝彥為非作歹、串通敵國的證據(jù)。 兩人分頭行動,男主在皇帝、太后面前揭露了謝彥的罪行,聯(lián)合宮內(nèi)侍衛(wèi)布下了陷阱;女主則假意說要進宮‘刺殺’太后,用技巧引著謝彥等人陪她進宮。 終于,兩路人馬相撞,偽裝已久的謝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男主光環(huán)總是有用的。 謝彥的手下被擊退得四分五裂,他同樣抵不過眾人的圍攻。身負重傷的他憑借著心中的執(zhí)念負隅頑抗,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沒了蹤跡…… 傍晚六點,片場的忙碌還在繼續(xù)。 紀厘換上最后一套戲份,心情復(fù)雜地撫過衣服上的每一個染著血跡的‘破爛’劍口,不僅如此,就連里衣和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被細心的劇組人員給一一填補上。 在劇本的描寫中,被人圍剿的謝彥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幾乎被染成了一個血人。 紀厘站在寢殿外,看著同樣在殿內(nèi)準備中的秦櫟,微微嘆了口氣—— 在劇本里,所有人都以為謝彥在掙扎逃生,想要等到下一次時機卷土重來。他們不愿給這樣的惡人一絲一毫的生機,所以搜查著各個角落。 可是他們都想錯了。 謝彥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著逃,甚至就沒有想著活下去。他只想死在謝辰淵的身邊,哪怕臨死前只能看到對方冰冷而厭惡的眼神。 不遠處,姚川拿著擴音器大喊,“紀厘,狀態(tài)可以嗎?” 紀厘回神,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已經(jīng)清場離開了。 他暫時壓了壓心頭的思緒,沖姚川等人比了一個‘好’的手勢,立刻走到了指定的開始拍攝位。 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姚川的‘a(chǎn)’響了起來。 謝彥捂住胸口止不住的血窟窿,步伐又急又晃,好像隨時都會徹底崩塌。他一步一血,終于來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個寢宮前。 當(dāng)年的那個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密道還沒被封住,所以他才能逃過眾人的追捕,暫時逃到這里。 謝辰淵自從成了人們口中的‘?dāng)z政王’,就一直長居在這清心殿內(nèi)。 此刻緊閉著的殿門,無形之中給謝彥的心里多加了一層阻礙。他的步伐驟然頓住,猶豫在了寢殿門口。 姚川看見這幕,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板—— 紀厘抬起的右手并沒有像試戲時一樣直接推門,而是頓在半空之中猶豫了兩三秒。 緊接著,他就開始不停地、拼命地用手擦拭著臉上的血污、整理著凌亂的頭發(fā),企圖弄出點往日的干凈模樣。 只可惜,越弄越狼狽。 謝彥盯著自己被血污沾滿的掌心,可笑又可悲地后退兩步,猝不及防地掉下兩滴眼淚。 這一連串的動作,加得太妙了!而且,攝像老師同樣很上道地給了特寫! 謝彥被人圍剿的時候,沒有哭;重傷在身的時候,沒有哭。而現(xiàn)在,他站在謝辰淵的寢殿前,看著掌心之中再熟悉不過的鮮血,突然就被徹底壓垮了。 編劇方之行知道今晚是紀厘的殺青戲份,特意趕來拍攝現(xiàn)場。但他沒想到,青年這幾個脫離于劇本的動作一加,頃刻就把人物心理和隱喻給點滿了。 是啊,在謝彥的內(nèi)心深處,自己已經(jīng)成了雙手滿是罪孽的惡徒,又該以什么樣的面貌去見昔日的王叔? 夜冷,人心更冷。 悠揚的琴聲從寢殿內(nèi)傳了過來,是謝辰淵給他從小彈到大的曲子。謝彥怔然,積壓在心底多年的疑問和委屈終于如山洪一般爆發(fā)了出來—— “你到底為什么背叛我!” “你到底為什么不要我了?” “你到底為什么要丟下我一個人?” 紀厘的爆發(fā)力強到可怕,撕心裂肺的質(zhì)問聲聽得片場一眾人心頭直酸。有不少看過原著、了解過前后劇情的工作人員當(dāng)場就被惹哭。 “王叔,你到底……”紀厘字字泣血,胸口起伏地厲害,語調(diào)顫巍巍地弱了下來,“到底為什么不要我?” “你告訴我啊,我到底哪里做錯了?” 余音未了,他的步伐虛晃了兩下,直接朝著一側(cè)脫力倒去。 片場外,包子看得膽戰(zhàn)心驚,又氣又急,“紀哥又這樣!這么倒下去,身上不得多出淤青才怪!” “提早把藥備好,這孩子,真是要戲不要命?!庇糍x雅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淚光。 在片場看了那么多年的戲,她似乎第一次被人帶入了戲中。 謝彥用盡全力爬到門邊,繃直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想要推開拿到沉重的門,“……王叔?!?/br> “你能不能再看我一眼?能不能讓彥兒也再看你一眼……” 眼淚和血液在他的臉上交織,出口的哀求聲一句低于一句。 終于,里側(cè)響起了腳步聲。 沉重的門被人打開,謝彥顫巍巍地抬眼,渙散的目光里終于出映出了那人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勾住那一抹黑色衣擺,扯出一個久違的孩子氣的笑容,“王叔?!?/br> 沾了血的手落在地上,最終沒了動靜。 謝彥死了。 死在了他自以為的謝辰淵施舍給他的最后一眼中。 殊不知,謝辰淵在他死后的那一刻,眸光就陷在一片悲哀而無能的腥紅中。 他蹲了下來,伸出那雙早已經(jīng)被琴弦割裂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謝彥的頸側(cè),就像昔日那般。 “彥兒。” 輕如風(fēng)的低喃,被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壓下。 …… 偌大的片場,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所有人都陷在這場注定悲劇的結(jié)局里,難以緩過神。 這場戲,已經(jīng)不能單用演員的演技好壞來評判了。 因為紀厘完完全全演活了謝彥的核心。 直到這時,眾人才明白原作者所謂的那句‘一生追隨一人,一人愛恨一生’,是有多么的契合。 是謝辰淵護住了尚在襁褓中的謝彥,帶他長大、教他一切。 謝彥心之所念是他,自愿追隨、想要強大起來保護他??傻筋^來,讓謝彥愛而不得的是他,讓謝彥痛之入骨的也是他。 就連最后的死,前者也像是飛蛾撲火地奔向他。 姚川身為導(dǎo)演,是最先反應(yīng)過來了。 他不愿意錯過這樣的氛圍,完全不給演員們緩沖的時間,拿起擴音器就喊,“全體準備,馬上下一場!” 旁觀的徐淼淼抹了抹眼淚,趕緊找回狀態(tài)。 就連周慶明也長吸一口氣,艱難讓自己的目光從紀厘身上收回來,醞釀情緒。 接下來的戲份可以算得上是‘坦白局’—— 男女主帶人趕來時,正巧碰見謝辰淵抱起了謝彥的尸體。太后派來的侍衛(wèi)不依不饒,還說傳太后娘娘的口諭,硬要將謝彥碎尸萬段才肯心安。 結(jié)果冷不防的,就被攝政王暗中布下的兵力殺了個精光,只留下了男女主。 徐淼淼飾演的女主蕭可兒是官家千金,這兩日對于這對叔侄的事情略有耳聞,她一忍再忍,終究還是大膽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謝辰淵請他們?nèi)肓说顑?nèi),說出了多年前荒唐又可悲的真相。 先帝一直懷疑謝彥不是自己的親生血脈,所以借皇后的手暗中實行了好幾次毒殺。只不過,謝彥有謝辰淵暗中護著,不僅平安長大,還得了文武百官的心。 先帝對謝彥的疑心,到死都沒有放下。 當(dāng)年他在皇后娘娘、也就是現(xiàn)如今太后的慫恿下,先假意立下謝彥繼位的圣旨,可背地里又寫了兩份親筆詔。 一份是立十一皇子為太子的真旨意,而另外一份就是指責(zé)九皇子謝彥‘弒父登基’名不正言不順的遣罪詔書。 先帝讓自己的貼身太監(jiān)帶著遣罪詔書出宮,將其交給他早年間訓(xùn)練的一支暗衛(wèi)。 一旦謝彥登上了皇位,這份遣罪詔書就會公之于天下,而那支暗衛(wèi)隊伍也會悄無聲息地潛入進宮,殺掉謝彥。 謝辰淵聽說過那支暗衛(wèi)的厲害,他不想拿謝彥的命來冒險,更不想對方被天下百姓戳著脊梁骨罵。 所以,他假意答應(yīng)和皇后的合作,趁機以‘軟禁’的名義將謝彥送出這‘吃人’的皇宮。 人們口中的‘?dāng)z政王’其實是皇后拿來威脅、軟禁謝辰淵的表面做法。 謝辰淵自然不會任由這個女人掌控,這五年間,他看似安分待在皇宮輔佐皇帝,實際上一直在搜尋那份遺詔和暗衛(wèi),想要徹底幫謝彥掃清后顧之憂。 五年之期將到,暗衛(wèi)已除、遺詔已毀。 只可惜人心隔閡,謝彥被他傷得太深,也藏得太深。等到他察覺前者這五年間的所作所為,一切都太晚了。 這天下江山是謝家人的,黎民百姓是無辜的,謝辰淵沒辦法包庇他。不是他不想救,而是謝彥早已經(jīng)斷了自己的生路。 最后坦白又如何?兩人間,早已經(jīng)回不到當(dāng)年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謝彥帶著心中的‘恨’死去,也比帶著惋惜和眷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