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紀(jì)厘和徐晏之找安靜的角落對了兩遍臺詞,也?脫離劇本試了一遍戲。 初步確認(rèn)可以開拍后,徐成又帶著他們和攝像師講戲、溝通。 一切無誤,拍攝準(zhǔn)備開始。 秦櫟被徐成邀請觀看拍攝,從容坐在了監(jiān)視器前。 紀(jì)厘用余光掃視著秦櫟,心尖莫名生出一絲緊張。說起來,這是兩人在一起之后,對方第一次在片場監(jiān)督觀看他的拍攝。 “紀(jì)厘,晏之,你們都準(zhǔn)備一下,三分鐘后開拍。” “好?!?/br> 兩位演員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閉眼默戲、時刻準(zhǔn)備開始。 秦櫟眼底泛出一絲期待的光亮。 時隔快一年,他終于又可以在現(xiàn)場看到紀(jì)厘的拍攝了。 秦櫟認(rèn)真盯著監(jiān)視器右上角的紀(jì)厘,不自覺地挺直了身板。 沒人任何私下相處的繾綣心思?,此刻的他在用演員的身份注視著另外一位演員的表現(xiàn),而不是變著法的吃醋。 他知道,這才是對紀(jì)厘演藝事業(yè)最大的尊重。 準(zhǔn)備時間一晃而過。 徐成的‘a(chǎn)’聲響起,劇本上第十八場的戲份正式開始了。 … 隱蔽的山洞內(nèi),發(fā)出窸窸窣窣的細(xì)微聲響。 鏡頭慢慢推進?。 從地上的血跡一直延伸到了徐晏之所扮演的言溯身上,他面色痛苦地提起自己的衣擺,露出雙腿上的血洞。 這些都是被餓狼咬出來的,直流不停的鮮血已經(jīng)浸染了他的褲襪。 紀(jì)厘飾演的塵一跟了進?來。 觸及那一方血色時,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擰了擰。 塵一快步走近下蹲,細(xì)致地將對方的腿褲拉扯上卷,血流不止的傷口隱約可見白骨,再不止血恐怕得有性命之憂。 “忍著點。” 塵一拿出金創(chuàng)藥,撒了上去。 他不想當(dāng)著言溯的面使用術(shù)法,更不想和對方有過深的牽扯,免得對方又像前四世那樣因他而死。 這瓶金創(chuàng)藥實際是用蝎干粉制作的,又暗含了他的法力。普通人使用,就算再深的傷口不過四五天就能大好。 徐晏之適時咬牙,逼出點蒼白的臉色,“多謝小師傅相救,不知來自哪座寺廟?改日傷好必定上門拜訪?!?/br> 他的臺詞功底在線,將強撐的虛榮感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br> 紀(jì)厘將手?里?的金創(chuàng)藥丟給他,嗤笑一聲,“你念及狼族幼崽,它們可會顧慮你的性命?一群畜生罷了,有什么好救的?” 說這話時,他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殺意。 明明身穿著袈裟,吐露的言語沒有半點佛家的善根。 “……” 面對‘小和尚’的粗俗,言溯的面色僵硬了一瞬。 “出家人不打誑語,萬物皆有靈氣,只是一只誤入捕獸夾的幼獸,我怎能見死不救?” 紀(jì)厘冷笑反駁,“見死不救?若不是我路過,你命早就得搭進去了?!?/br> “幼獸無辜?那群餓狼可不會念及你的心善?!?/br> “前有佛祖割rou喂鷹,今有你舍身獻狼,若佛家講究得都是這類功德善事,當(dāng)?真可笑至極!” 向善是好事,但凡人不會知道—— 編織這些規(guī)矩束縛、誆騙信徒的漫天神?佛,沒一個好東西! 紀(jì)厘對于角色情緒的把控很到位。 一連三句的質(zhì)問,層次遞進?的語氣,將塵一內(nèi)心的憎惡清晰地表達了出來。 監(jiān)視器前的徐成和秦櫟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贊賞。 拍攝還在繼續(xù)。 徐晏之飾演的言溯胸口起伏了一瞬,顯然是被氣狠了。 “萬物皆有命數(shù)!即便我今天死在了狼群堆里?,也?是上蒼注定好的果?!?/br> “我是中都國的皇子,更是帶發(fā)修行的僧人,我的一言一行皆有神?佛盯著,用不著小師傅你來教訓(xùn)?!?/br> “天下那么多害人性命的邪妖鬼怪,哪一個不比狼群更可殺?我寧愿死在惡狼口中,以命換命積德,也?好比被妖物掠去性命!” 言溯的話聽起來迂腐,但卻是每個佛家僧人都秉持的信念。 “妖物?” 紀(jì)厘飾演的妖僧眼底凝固起寒意,撐起掌心朝他腿上的血洞狠狠一震。 … “卡?!?/br> 徐成當(dāng)?機立斷的喊下中止,“造型師呢?趁著演員狀態(tài)還,趕緊把傷口清理掉?!?/br> 電影這里?有一個轉(zhuǎn)折。 原本還不想在言溯眼前暴露身份的塵一,還是忍不住動了手?。他沒想著殺人,而是用對方最看不起的妖術(shù)瞬間將傷口愈合。 工作人員趕緊上來幫忙,不過五分鐘的休整,拍攝重新開始。 徐晏之飾演的言溯看見自己愈合的血洞,以及完全消散的痛苦,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 “忘了告訴你,我就是貨真價實的妖物?!奔o(jì)厘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被我救下來的滋味如何?” 去救狼崽,結(jié)果差點死于狼口;不愿被妖物奪取性命,最后卻被妖物所救。 不可笑嗎?不可悲嗎? 活在這個荒唐的世界里?,遵循著不知道是誰定出來的規(guī)矩,還自以為窺得了一切真理,多無趣啊。 “……” “中都國的大皇子,一生下來就被認(rèn)定是神佛轉(zhuǎn)世,總有一天會得道飛升,所以舉國都奉你、敬你為尊,甚至連當(dāng)?今新皇都拿你沒辦法?!?/br> 紀(jì)厘一句一步繞到他的身后,附在他的耳畔低笑,“你知道我在很早之前,就聽過這個類似的故事嗎?” 攝像師提著設(shè)備正對著他們的前方。 鏡頭里,徐晏之和紀(jì)厘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 一人蹙眉,迷茫而無措;一人冷笑,不屑而陰狠。 這一刻,兩個角色的對戲張力顯得尤為美妙。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知道怎樣才能飛升成神?佛嗎?”紀(jì)厘又繞回到了徐晏之的跟前。 他伸手捏住了的徐晏之下顎,讓對方閃躲的目光必須和自己對視。 眼尾的誘紅色濃了不少,一抹痛而無力的悲涼暗藏其中。 宿朝的覆滅是他心里?永遠(yuǎn)的痛,在這百年間的午夜夢回反復(fù),忽地達到了頂端。 “在你飛升的那一日,中都國將會變成一個巨大的血祭陣法,所有的百姓都會命喪其中。” “百姓們死前會大喊著你的姓名,祈禱著讓你救下他們,瀕死前爆發(fā)出的信仰是最濃郁的。” “你得到的這些信仰,立刻就能成為神佛,他們只會成為你飛升道路上的墊腳石?!?/br> 就像一百年前的宿朝。 所謂的佛命皇子,不過滿天神?佛丟下了一顆棋子。所謂的得道飛升,也?是一場從出生起就策劃好的陰謀。 歷史重演。 如果中都國真成了下一個的宿朝,那就了他四世的言溯又該何去何從?是默認(rèn)了這個神佛規(guī)矩,還是會像從前的他一樣逃離? “……” 徐晏之盯著眼前的紀(jì)厘,心臟像是被什么突然攥住了,疼得難以呼吸,一抹動容的水光晃入他的眸底。 這是脫離于劇本的情緒塑造,在這一刻顯得尤為真實。 因?為徐晏之徹底被紀(jì)厘帶入戲了,他從后者的長段敘述中,感受到了塵一對于國滅家亡的愧疚和空洞。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紀(jì)厘停在徐晏之下巴的手?抽離,轉(zhuǎn)而又撫上了他的臉頰,指腹微微蹭過對方微潤的眼角。 “你哭什么?我不過是同你講了個假故事,難不成還當(dāng)?真了?” “無論是妖還是人,事實就是我救了你,總值得一句道謝吧?”他緩緩湊近,近到兩人的呼吸聲都能交融。 “你說呢?小施主?!?/br> 塵一是妖僧,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就愛捉弄取樂.更何況此刻站在眼前的,還是和他有過似是交際的老熟人。 兩人吵都吵過了,要?是不動逗上一番,多可惜??? 徐晏之看見紀(jì)厘流露出的撩撥,觸到了溫?zé)岬暮粑?,面色陡然一紅。 無論是戲中還是戲外,他都沒有被人這么調(diào)戲過! “多、多謝。” … 圍觀的女性工作人員們看見這一幕戲,激動得心臟砰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