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眸時，目光不緊不慢掃視到了三四米之外，女生站在綠色草皮與紅色塑膠跑道之間。

    她一身整潔校服，手捧著巴掌大的本子，低著頭時，長長的馬尾肩膀落到胸前。

    “善善！”這時，秦思思從他側(cè)后方跑過，“哎呀我去，可算結(jié)束了，聽那嘮嘮叨叨的雞湯文學(xué)，還不如在教室刷題呢！”

    蘇慕善合上本子，笑著抬頭，“那就快回去吧?！?/br>
    這一剎，兩人驀然在往來的人群中對視，路人談笑的嘈雜混入風(fēng)聲。

    秦思思：“嘿，不過我們?nèi)ヌ顺性倩匕喟?？?/br>
    蘇慕善回過神，一笑，“好啊。”

    隨后，兩個女生親昵挽手，向cao場出口走去。

    謝臻這才斂眸。

    剛好陳一昂撞他肩膀，“媽的，這次月考你交卷子交那么快，暑假背著我們學(xué)習(xí)去了？”

    他挑眉，“怎么著？學(xué)校不就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你還不許人上進了？”

    “牛逼牛逼，照你這勁頭，至少北大啊！”

    “……北你媽.逼。”內(nèi)心又被軟刺扎了一下，謝臻目光一轉(zhuǎn)，下意識又看往她離開的方向。

    回班后。

    語文課，班主任陳紅拿著這次月考的成績表上來了。

    她平時古板兇悍，思想陳舊，但在教學(xué)和工作業(yè)績上從來不含糊，顯然是這次全班的整體成績相當(dāng)可觀，她才這樣喜上眉梢、面帶紅光。

    上課鈴響了，她拿起成績表，清嗓：“我們班這次啊 * ，月考考得相當(dāng)不錯，科目綜合成績排b班第一，這算是我們班高三開門紅。尤其是賀惟考到了年級87名啊，絲毫不遜色a班的學(xué)生?！?/br>
    頓時，全班嘩然，似雨點落入大海，很快又寂靜無聲。

    b班的學(xué)生考到年級87是什么概念？

    再沖一把，就是前50了，直指清北。

    聽著周邊人的小聲議論，蘇慕善悵然地用食指扣了扣另手的指關(guān)節(jié)。

    她果然保不住一次偶爾考出的第一名。不過輸給賀惟，她也算心服口服。

    隨后陳紅夸了兩句賀惟，才叫第一排的學(xué)生把成績表貼公示欄了。

    “成績你們下課再看，比對進步和后退，下面大家把卷子拿出來，先講文言文閱讀。”

    大家心不在焉，和訂正語文試題相比，顯然更關(guān)心這次考試的成績。

    有坐在第一排且視力好的，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成績表，聽課的兩個耳朵已經(jīng)去打蚊子了。

    蘇慕善雖然坐在靠進公示欄的那列，戴上眼鏡之后視力也有1.0，可第五排實在無能為力。

    她堪堪瞅了一兩眼，有點蠢蠢欲動，燃起傳紙條，找人幫忙看成績的想法。

    這時，桌背被敲了兩下。謝臻回頭，丟過來張紙條。

    看著他轉(zhuǎn)回去的背影，蘇慕善一怔，又張望了眼講臺的情況，把紙條藏到書立后，展開。

    字跡略微潦草不羈，但并不算難看：「語文123 數(shù)學(xué)120 英語139 物理82 化學(xué)75 生物79 總分618 年級排名201 班級排名3」

    她從書立前抬起頭。

    前排的男生單臂撐著頭，半邊重心壓在胳膊上，似聽非聽。

    他是……找人幫忙看了，順帶幫她的也看了？

    蘇慕善又悠悠看了眼講臺上。

    陳紅轉(zhuǎn)過去了，在梳理與仕途相關(guān)的名詞釋義。

    她拿起筆：「那第二是誰？」

    而后輕輕戳了下他后背。

    肩背一側(cè)，不輕不重的力度驚動。

    謝臻垂眸壓了壓笑，回過頭，只見她手拿那張紙條，一本正經(jīng)地仰頭看著自己。

    他直接大大方方拿過來，展開一看，直接壓低聲音口答：“秦思思，年級188?！?/br>
    蘇慕善愣住。

    一是為，思思這次發(fā)揮得這么好；二則驚訝為，他怎么脫口而出？

    她瞥了眼講臺，“……你怎么知道的??？”

    他云淡風(fēng)輕，“看的啊。”

    “？”要知道，他只比自己往前坐一排。

    “你視力未免太好了?！碧K慕善由衷感嘆，猶豫了一下才問，“那你、你考得怎樣？”

    謝臻嘶了一聲，上半身略微往后一退。

    眸子拉長，噙若有若無的笑意，“……課代表，你關(guān)心我成績??？”

    聲音輕似的羽毛。

    在空中懸浮、旋轉(zhuǎn)、降落，抵達在人心尖尖上時引發(fā)一波一波的震顫。

    蘇慕善撩動碎發(fā)，掩住耳后的熱燥，忽然目光一頓，忙催促：“……陳紅。”

    謝臻斂了笑意回頭，那妖婆果然往這邊投來一道 * 犀利的目光。

    他若無其事地翻開卷子，手上捏著的紙條掉了出來。展開，筆跡清雋秀氣而不失風(fēng)骨，跟她一比，他屬實有點因為自己的字跡而自慚形穢。

    她關(guān)心他成績啊？

    笑了笑，謝臻摁下筆頭刷刷幾筆寫好，又丟了回去。

    四十分鐘后，下課鈴響了。

    賀惟被陳紅喊去辦公室交代事情，二人離開教室后，公示欄立馬被蜂擁而上的學(xué)生團團圍住。

    蘇慕善剛站起來，又無奈地坐下來。

    謝臻回頭，單臂撐著她桌面，“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還有什么好看的?！?/br>
    “看下數(shù)學(xué)的年級排名?！?/br>
    “421?！?/br>
    “啊？哦?！?/br>
    蘇慕善以為這次考120還行的，可事實上還是拖后腿了。

    謝臻看到少女眸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多嘴。

    而且當(dāng)自己水平遠不如人的時候，他的安慰都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這時，陳一昂從公告欄過來，“謝臻，你暑假真偷著學(xué)了？都考到年級1100了，可以?。∠麓尉瓦^一本了吧？”

    謝臻挪開目光，很受不了陳一昂閉眼吹，“你少給老子吹風(fēng)啊。”

    “這哪能??？”陳一昂笑，大咧咧地問，“好好學(xué)習(xí)追陸采薇啊，追上了請吃飯??！”

    他一愣，第一反應(yīng)是倉皇。

    余光來不及往側(cè)后看，只見她安安靜靜從眼前走過，往前門而去。

    落在人群最后，她微微點起腳尖，背影格外平淡堅毅，唯有掃過衣料的馬尾，輕輕地搖擺。

    *

    傍晚，夕陽殘照。

    蘇慕善和秦思思從食堂回教室，踩著柏油路上行道的樹影。

    這次秦思思超常發(fā)揮，仍沉浸于喜悅里之中。

    她捧著綠豆沙冰，“如果每次都能發(fā)揮這么好就好了，穩(wěn)在前200，考江大就沒問題了！”

    “不過真的是人心不足，考到了前200，我又想考前150，前100，”她深嗦了一口飲料，“說到前100，賀惟這次考得也太好了，好過分，都是一樣學(xué)，他憑什么進步這么快！”

    蘇慕善笑笑，“你們暑假一起學(xué)習(xí)很有成果啊，都進步啦！”

    “哎，說好的一起上江大，結(jié)果他坐了火箭似的往前沖，我都懷疑他會考上清北了?！?/br>
    “提前恭喜你，get超級學(xué)霸男朋友?！?/br>
    “去你的！”秦思思砸吧嘴，又悵然，“不過，他真的有機會上的?！?/br>
    “什么機會？”

    上樓梯途中，秦思思又跟蘇慕善講了今天下課后，賀惟被陳紅喊去談話的事。

    九月底招飛初試，如果他體檢能過，再加上優(yōu)異的成績，必然能上清北的空飛班。

    不過話說回來，招飛成功的難度不亞于考清北。沒記錯的話，今年高考一中清北一共錄了三十幾個人，飛行員只錄了十一個。

    “那確實，” * 秦思思又挽尊，“不過初檢不花錢，就當(dāng)檢查身體，賀惟也拒絕了，他說不感興趣?！?/br>
    蘇慕善對此不甚了解，只對朋友笑笑。

    二人從樓梯間端頭出來，冒著熱乎乎的夏風(fēng)夾雜著嘈雜的講話聲穿堂而過。

    秦思思挽著她，踮起腳看前方，嘟囔：“我們班門口擠那么多人，好像還都不是我們班的，挺眼生啊。”

    蘇慕善暗忖總有些人在年級上玩得開，熱鬧喧囂、張揚放曠的高中生活與她們沒多大關(guān)系。

    而走近后，才曉得被擁躉環(huán)繞在中間的，是個漂亮張揚的女生。

    她面目秀麗，扎著柔順的長發(fā)，但armani的腕表、gucci的小白鞋立馬烘托出了不同一般的氣質(zhì)，連帶身上樸素的校服都升了價格。

    陳一昂靠在走廊邊奉承：“呦，嫂子啊，謝臻現(xiàn)在不在。”

    陸采薇柳眉倒豎，臉龐卻紅了，“少胡說八道啊，誰是你嫂子！”

    “哈哈，姐，你是不知道謝臻鉚足了勁學(xué)了一暑假，一開學(xué)就為你那句英語考及格，考了91，你再不答應(yīng)，就說不過去了吧？”

    “嘁，我接不接受他，是我和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代勞?！迸甙劣肿宰稹?/br>
    陳一昂狗腿，“哈哈那姐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給謝臻打個電話催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