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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妻在線閱讀 - 第68節(jié)

第68節(jié)

    蕭氏將布匹送到對面,含笑打聽:“適才那位爺跟您們是老相識?這布莫不是買給嫂子的?”

    老板娘直擺手,“可不敢這么說。蕭妹子,我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講,適才那位爺,今兒出錢把我們這鋪?zhàn)淤I了,過幾日我就要隨相公回鄉(xiāng),我肚子里有啦?!?/br>
    蕭氏笑道:“當(dāng)真?恭喜嫂子了。不過這位爺,瞧著不是本地人啊,他要買這鋪?zhàn)樱亲錾??難不成要遷到咱們縣?”

    老板娘笑道:“大財(cái)主們的事兒,咱們哪知道呢?就知道這位爺姓趙,來頭不小,我相公暗暗打聽過,周圍好幾處店子,好像都給這人收了,至于是不是要遷來做買賣,那就不知道了?!?/br>
    蕭氏跟那老板娘又寒暄了會(huì)兒,店里來了瞧布匹的客,她才快步溜了回來。

    柔兒在后堂休息很久,出來時(shí)兩眼都是腫的。蕭氏嚇了一跳,“阿柔,這是怎么了?”

    柔兒歉疚地道:“對不住,蕭jiejie,今兒要麻煩您了,我得回趟家,突然有些急事。”

    若定要骨rou分離,至少再讓她瞧一眼孩子。她好生害怕,怕回到家里,安安已經(jīng)不見了。

    第67章 (修)

    跌跌撞撞走回巷子, 她需要扶著墻,才能不令自己栽倒下去。

    這一路經(jīng)過何處,見過什么人, 一點(diǎn)也沒留下印象。她滿眼都是安安,是安安哭,是安安笑, 是安安睜著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瞧著她時(shí)的樣子。

    她九死一生誕下的骨rou, 她用心血澆灌大的孩子。她為了自己, 放棄了她……

    這種心痛, 怎么用詞句來言說,她一個(gè)字都說不出, 也沒處訴。

    耳朵眼睛,觸感淚腺, 好像全部都失了控。

    她伸了幾次手, 才勉強(qiáng)扣住了門扉。

    不知要去哪里借出一把力氣, 才能推開這扇門。

    忽然,眼前的門板急速后退。她要收住步子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開門的人看見失魂落魄的她, 登時(shí)一怔,下一秒, 一個(gè)纖細(xì)柔軟的身子跌入自己懷中。

    原本熱鬧的院子里, 霎時(shí)靜下來。

    柔兒并沒有停留, 她心里只有安安,只想邁入朝里走。

    林順兩手高舉,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從沒如此窘迫不知所措,比當(dāng)初被發(fā)覺偷偷跟隨護(hù)送陳柔時(shí)還要窘。

    可柔兒神色不對, 她今日壽辰, 卻沒半點(diǎn)高興的樣子。她好像受了什么打擊, 身上透著頹敗的氣息,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里去。

    許多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柔,你怎么了?”

    “阿柔,今兒是你壽辰,你哥嫂早早關(guān)了鋪?zhàn)?,來給你慶賀……”

    “阿柔,阿柔……”

    柔兒腦子亂得很,額角隱隱作痛,心臟更是像要炸開來一般。

    她頓住步子,緩慢地回過頭,紅腫的眼睛騙不了人,此刻她強(qiáng)忍著淚光,扯開唇角,露出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氏距她最近,一把扶住她胳膊,“阿柔,誰欺負(fù)你了?你快跟嫂子說?!?/br>
    柔兒強(qiáng)行打起精神,抹了把臉,用盡全身力氣說:“我沒事兒?!?/br>
    她轉(zhuǎn)身走回屋去,也顧不上掀簾,就直直往里闖。

    青色輕麻帳簾遮著,那床里……

    她指尖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把簾子撥開一條小縫。

    安安好好的睡在里頭。

    臉蛋紅撲撲的,小嘴微啟,嘴邊還留著干掉的牛乳印……

    柔兒跪下來,描摹著孩子的臉。

    她怪自己,怎么能不怪。她多狠心,就這么拋了女兒。

    可是不給不行,她能怎么辦?留在他身邊?為了時(shí)常能見骨rou,甘心做一輩子玩物?

    女兒定會(huì)交給別人養(yǎng),她這個(gè)身份,難道就一輩子眼睜睜在旁看著女兒喊別人娘?

    “對不起,安安,娘對不住你……”

    她還這么小,都還不會(huì)說話,還沒喊過一聲娘……等她長大了,會(huì)不會(huì)怨,會(huì)不會(huì)為有個(gè)她這樣的生母而覺得丟臉?

    她會(huì)金嬌玉貴的長大,會(huì)讀書識字,會(huì)學(xué)那些大戶人家千金才能學(xué)的琴棋書畫,會(huì)嫁個(gè)家境好的男人,會(huì)恣意而耀眼的過一輩子……

    不知不覺,屋中站了好幾個(gè)人。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

    柔兒性子溫和,也不容易發(fā)脾氣失控,平時(shí)在家總是溫溫笑著,她這樣傷心,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陳興握著拳,一甩袖子,就要沖出去。

    林氏見他在墻根下拾了根棒子,嚇得趕緊過來攔住他,“你干什么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是要出去找誰算賬?”

    陳興咬牙道:“我出去問,總能問出所以然來。誰惹得我meimei傷心,欺負(fù)我meimei,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林氏奪他的棒子,“你也就這點(diǎn)本事。打傷了人,你也蹲大獄去?別添亂了,趕緊去瞧瞧meimei吧!”

    她連哄帶罵,總算勸住了陳興。一抬眼,卻見角落里站著不聲不響的自家兄長林順。

    她忍不住道:“哥,你也別添亂子,今兒是個(gè)好日子,待會(huì)兒我勸勸問問,弄明白怎么回事再說,你們兩個(gè)大男人給我穩(wěn)重點(diǎn)兒,別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就亂沖亂撞亂咬人?!?/br>
    她說的很重,丟開那根棒子進(jìn)了屋。

    陳婆子扶著柔兒,正拿帕子給她抹臉。

    見林氏進(jìn)來,柔兒不好意思地抬眼瞥了瞥她,“嫂子,我沒事兒……”

    濃重的鼻音,早就腫了的眼睛,怎么可能沒事?

    柔兒道:“今兒那邊派人來,說明兒祭祖,想帶安安去告慰祖宗,這孩子沒跟我分開過,我有點(diǎn)舍不得,叫大伙兒跟著擔(dān)心,對不住……”

    陳老漢嘆了聲,緩步繞到屋外,在墻根下沉默地蹲著。

    林氏上前握住柔兒的手,“傻孩子,回來時(shí)臉色慘白,可把我們都嚇?biāo)懒?。那邊……阿柔,其?shí)嫂子一直想問,但你哥攔著不叫問,今兒既說起來,你不若也跟大伙兒坦白實(shí)情,免得我們一個(gè)個(gè)睡不著瞎猜。你老實(shí)說,你跟趙官人到底怎么吹的。他是待你不好,欺負(fù)你了,還是他家里婆娘不容人?”

    陳婆子想到趙晉那雙含笑的鳳目,就忍不住來氣,“自然是那小白臉的不是,婆娘再厲害,他若是管束得住,能欺負(fù)著阿柔?多半是他不頂用,做了混賬事。阿柔,你說,他是不是打你,跟你動(dòng)粗了?”

    柔兒抿抿唇,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道:“沒……他人挺好的,待我也好,嫂子記著的,我住的那個(gè)院,又大又富麗,他給的東西堆了好幾個(gè)倉庫……可是,娘,我就是跟他處不來,我、我……”

    她說不下去了,眼瞧又要哭,陳婆子忙道:“好了好了,別說了,不想說就別說了,我閨女這樣好,跟誰誰不疼?不想了,都過去了,如今還了家,你自己能立世了,你哥哥也長進(jìn)了,以后咱們誰的臉色都不瞧,不受那些閑氣了。過去的事兒,不怪你,都怪家里頭拖累……”

    說著,陳婆子也要哭,林氏哭笑不得,“娘,您怎么也跟著添亂啊,您瞧瞧,才把meimei哄好,又叫你惹紅眼了?!?/br>
    陳婆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錯(cuò)我的錯(cuò),今兒是阿柔生辰,原來在鄉(xiāng)里,大伙兒都嫌不吉利,不好給阿柔過壽,如今好了,關(guān)門起來咱們自己的院兒,想怎么就怎么,阿柔你去洗把臉,趕緊出來大伙兒一塊吃飯。 ”

    陳婆子被林氏扶出去,柔兒回身端詳著安安,依依不舍地替她掖好帳簾,去屏風(fēng)后重新梳洗,換了件桃粉色新衫出來。

    她一撩開簾子,幾雙眼睛齊刷刷朝她看過來。柔兒不想讓大伙兒擔(dān)心,強(qiáng)擠出一抹笑,“都看著我干什么,怪難為情的?!?/br>
    林氏笑道:“你還知道難為情,像個(gè)孩子似的,多大點(diǎn)事兒?”

    陳興杵了杵她,“你少說兩句,別提這茬。”

    林順端了一盤炙羊rou,切成薄片灑了作料,林氏道:“這是我哥特地托鎮(zhèn)上養(yǎng)羊的人家留的新鮮rou,阿柔快嘗嘗?!?/br>
    林順后退一步,垂著頭轉(zhuǎn)身又去忙別的,陳老漢喊他,“順子,別忙活了,快坐下來,咱們爺仨喝一杯。”

    陳婆子剛要阻止,卻見柔兒端起了酒壺,“今兒大伙兒為我忙來忙去,我得表示表示?!?/br>
    她斟了幾碗酒,分給眾人,又替自己斟了一碗,端起來笑道:“平時(shí)不喝酒,今兒說什么也得喝,今兒人齊又高興,我謝謝大伙兒?!?/br>
    她仰頭就把酒飲了半碗,被那辣酒一嗆喉,猛地咳嗽了一陣。

    她娘擔(dān)心地要來奪她的碗,“你一個(gè)丫頭,喝什么酒!”

    “娘,這不是高興嗎?”柔兒抱著碗不放。

    陳興按住他娘,“阿娘,你讓meimei喝兩碗,自己家里,不妨事的。”

    他眸色沉沉,眉頭自打柔兒回來后就一直沒有舒開。

    陳婆子一向肯聽兒子勸,這才訕訕不吭聲了。

    “這碗,敬爹娘,娘生我不容易,七月十四這種日子生產(chǎn),沒少給人說閑話。為了我,娘受了許多委屈。爹護(hù)著我們娘仨,在外干活弄壞了腿,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彼静皇莻€(gè)多話的人,適才一碗酒下肚,只覺胸腔里悶悶的,什么話都想往外倒。

    她舉起碗,要跟爹娘碰一杯,林氏等人在旁勸著,只容她飲了一半。

    她靠在林氏胳膊上,眼睛紅紅的,扁著嘴道:“嫂子自小就跟我親,把我當(dāng)成親meimei一樣疼,事事惦記我,替我打算。哥哥寵我,從小鄉(xiāng)里就沒人敢欺負(fù)我,因?yàn)槲腋鐣?huì)揍□□頭可厲害了?!?/br>
    她邊說邊笑,聲音卻是啞的,她這輩子也算不枉了,這么多人愛護(hù)她。她不該再貪心,去奢求別的。

    她舉杯敬林氏,碗口一撞酒灑了不少。林氏按著她道:“知道了,傻妹子,知道你心里有我們,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把碗放下,這杯嫂子干了,你不要喝了好不好?”

    柔兒不肯,堅(jiān)持把碗里余下的酒喝干。她要取酒壺再倒,眼前突然橫過來一只男人的手,穩(wěn)穩(wěn)捏住酒壺頸,替她斟了小半碗。

    她靦腆朝對方一笑,“順子哥……”

    林順心里有一股火,不停地往上躥,今兒他本不要來的,陳興和林氏非要拽著他一塊來。近來兩家長輩們催的緊,都盼著他和柔兒再續(xù)前緣,可他知道,柔兒心里已經(jīng)沒有他了,她幾番暗示,說從今后只顧營生,不談感情。他自也不會(huì)硬生生湊上來,惹她嫌。

    可喜歡一個(gè)人,卻怎么忍得住不關(guān)心她、不在意她?

    她這樣喝酒,心里必是有個(gè)極大的心結(jié),他想到她如今有什么心事,都不會(huì)再與他傾訴,他什么都幫不到,也根本護(hù)不住她,想到這里,就深感無力和挫敗。他真是個(gè)失敗的人。

    林順端起碗,沉聲道:“阿柔妹子,你什么都不用說,咱們是一家人,我跟你哥是兄弟,又是你嫂子的親哥,是你爹娘的義子,你待我,也跟待你哥陳興一模一樣,來,這杯酒我飲了?!?/br>
    他仰頭飲盡了酒,因喝得太急,側(cè)過頭捂住嘴咳了兩聲。

    林氏笑道:“哥,這丫頭喝了好幾碗,你還慣著她,不幫忙勸著?”

    林順挑眼瞥了瞥柔兒,見她臉色酡紅,托著腮,笑瞇瞇地坐在那兒,心道:“這是能勸住的嗎?她定然是痛極了,才會(huì)想用酒來麻醉自己啊。若是這樣能讓她舒服些,好好睡一覺,喝酒算什么,喝醉又怎樣呢?”

    一餐飯吃到近亥時(shí),林氏勸著兩老去洗漱休息,自個(gè)兒把桌子收了,抱著碗去井邊洗。

    柔兒醉了,適才說著囈語,每個(gè)字都是他們聽不懂的話。

    林氏怕她夜里不舒坦要折騰,悄悄把安安抱出來放在了陳婆子房里。

    幔帳垂下來,柔兒歪過頭睡熟了。

    陳興在收拾適才烤rou用的炭火和架子,一回頭,見林順立在窗邊,靠墻站著。那扇窗里,就是柔兒的閨房。

    陳興心中一嘆,丟開手里的東西站起身,低聲道:“順子,你跟我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