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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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哥兒想到j(luò)iejie已然及笄,想必很快就要定婚事了,女孩子再怎么舍不得留在家,十六七歲也一定要嫁人的,他這一走,興許再回來時就是她的定親禮…… “姐,”他聲音澀澀的,“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寫信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出頭。你可是咱爹娘的掌上明珠,是我跟澈哥兒最疼的阿姐,是趙家嫡出長女,是浙州最風(fēng)光的千金小姐。你別委屈自己,無論什么時候,無論遇著誰,都一定別委屈自己?!?/br> 安安知道弟弟緣何這樣囑咐。他知道她要定親了,怕她遇到的人不好,怕她不懂為自己爭取,怕她糊里糊涂就把自己一生托付給了錯的人。 安安笑著道:“那當然了,你姐是誰呀?我有兩個這么威猛的弟弟替我撐腰,誰敢給我委屈受,難道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姐弟三人你抱著我我抱著你,陽光灑在亭檐上,在青磚路面上投下飛翼般的影子。 屋中,趙晉抬手替柔兒抹掉淚珠,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胡亂的親著。 “好了,好了,我答應(yīng)你……我發(fā)誓,護好孩子們,彥哥兒一定會平安康健……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第145章 彥哥兒要離開浙州外出求學(xué)一事定了下來。 趙晉打點好各方關(guān)系為兒子鋪路, 臨行前各家自發(fā)輪流設(shè)宴為他踐行。 彥哥兒挑了幾個關(guān)系親近的通好之家去赴宴。 上回因姜徊擅闖趙府一事,陸氏兄弟在趙晉面前很是抬不起頭來,彥哥兒也知父親得罪了官家沒好處, 為緩和關(guān)系, 專程出席了陸嵩為他擺的踐行宴。 陸雪寧與郭忻定了親事, 陸家公子設(shè)宴, 他自然在座。因著陸雪寧幾次欺辱安安,彥哥兒已冷了郭忻許久, 如今他要遠行,總不好留下個爛攤子給自家jiejie,彼此在宴上碰了杯, 也就一笑泯恩仇, 往事就此都揭過了。 可女孩們那席卻是波濤洶涌,推杯換盞間多少言語機鋒, 多少眼色往來,不過好在都還肯給主人家薄面,沒有鬧到明面上去。安安不愿因陸雪寧等人多耽時間, 今日赴宴不過礙于自家弟弟情面不好不至,此刻客氣了半晌,寒暄話說了一堆, 便借口飲多了酒怕醉后失態(tài)先告辭了。 扶著水兒的手走出垂花門,她方松了口氣。送客的婆子半途被人叫走, 只余她主仆二人在門前等自家車轎來接。 不成想,便等到了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此的人。 “真巧, 竟在這里遇見趙姑娘, 上回一別, 也有十來日了吧?” 側(cè)旁夾道上走來個身穿淡鵝卵青色袍服的青年公子, 笑容可掬,自有光華,緩步行來,立定在五步之遙處,微微頷首,向安安致意。 安安暗地里翻了個大白眼,含笑回了半禮,客氣道:“真巧,霍公子。” 不用問,為何送客的婆子會突然被人喊走,定是這人搞的鬼了。上回在雪月樓私下里約她說話就已經(jīng)讓她對他印象很差了,這回更設(shè)下這么個局,他只差臉上明寫著“我是登徒子”幾個大字。 奇怪的是,頭兩回見他也沒覺得他人品這般差???怎想到這人相貌堂堂身份不凡,內(nèi)里竟是個這么不堪探究的草包? 霍騫瞥了眼水兒,含笑道:“我有幾句話想和趙姑娘一敘,不只可否……” “不可。”安安打斷他,挽著水兒的手,笑道,“小女身體不適,先行告退,公子請自便吧?!?/br> 說罷,安安挽著水兒就朝前走。車轎不至,定然是被這廝算計了去,還傻等什么呢? 霍騫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堵得胸口發(fā)悶,他轉(zhuǎn)過頭,望著姑娘快步離去的背影,緩了緩,跟上一步,在后一字一句地道:“不知姑娘對浙州大牢里關(guān)著的那位……可是關(guān)心?” 安安心下一頓,難道是…… 可是,跟她有何干系?他難道以為,她會對仇人之子有什么憐憫之心? 她腳步不停,也未答話,挽著水兒很快消失在霍騫視線內(nèi)。 侍人從陰影里走出來,低勸道:“世子,這姑娘不識抬舉,依小人看,不若罷了。世子身份尊貴,又豈是這等鄉(xiāng)野女子襯得上的?若覺席涼枕冷,屬下自會為世子尋覓最絕色的……” “滾下去?!被趄q沒叫他說完,輕斥一聲,拂袖負手去了。 前廳的踐行宴還在進行,霍騫從穿堂經(jīng)過,被陸嵩瞥見,揚聲喚住他把他拉到席上給大家介紹,“來來來,大伙兒都見見,這位是我大伯母娘家表侄兒,霍騫霍少爺,家在京城,他爹可是京城的大官兒,比我爹職銜高三級,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世家大少?!?/br> 他指著彥哥兒道:“這是趙大官人府上的大公子趙彥,這是郭府的郭忻郭大少、郭愉郭二少,這是顧家三少顧期和他兄弟顧明,這是蔡二哥,這是尹公子……”一一介紹畢,方解釋今日大家聚在這里的原因,“再有幾日趙大少就要啟程去往京都白馬書院求學(xué),難得見一回,今兒特設(shè)宴為他踐行,霍少既撞上了,給個薄面飲兩盞,大伙兒一塊兒樂呵樂呵?!?/br> 霍騫點點頭,道:“趙府前些日子擺宴我曾出席,與趙公子見過的。趙公子,霍某敬您,愿您一路平安順遂,等霍某回京,去找您一塊兒吃酒,可好?” 陸嵩笑道:“對對對,彥哥兒,你好好跟霍兄聊聊,他正是從京都來的,往后獨個兒在書院若是有什么難處,嘿嘿,能相互幫襯幫襯不是?” 彥哥兒和霍騫碰了杯,霍騫打量彥哥兒,年紀太輕,面上稚嫩未退,身量高挑,舉止合度,挑不出什么錯處來。他不由又想到趙姑娘,沒想到趙晉這么個商賈,竟養(yǎng)下了這么出色的兩個孩子。 一杯剛盡,便擁上幾人要向霍騫敬酒。他酒量倒好,一圈喝下來,酒壺盡了,臉上一點兒醉態(tài)不見,含笑與眾人道:“今兒是為趙兄弟踐行,我便不多打攪了,免得掃了大家的興?!?/br> 推辭幾句,從席上出來,霍騫去了陸晨的書房。 陸晨正在一幅畫前見他來,笑著向他招手,“世子,您來瞧?!?/br> 霍騫的身份只陸晨三兄弟與陸大太太及趙晉知曉底線,陸嵩在席間所說他父親官銜比陸旻高三級并不準確。 他負手踱進里間,立在畫作旁掃了兩眼,“此畫在意不在形,寥寥數(shù)筆兼大片留白畫活了山水,觀之有波瀾壯闊之感,手法很是高明。久聞陸三爺大才,今日一見,果是名符其實?!?/br> 陸晨笑道:“世子謬贊了,我卻是不敢當?shù)?。此畫非我所作,乃是郭子勝郭二爺?shù)拇闻袼?,雖只是個閨中稚女,一手丹青已不輸某些沽名釣譽的儒士?!彼馕渡铋L地望著霍騫道,“浙州人杰地靈,出過多少文人雅士才女名姝,世子在此數(shù)月,覺著此地如何?” 問的浙州如何,要他答的卻是他對浙州人的看法。 霍騫前些日子已得過一回這樣的暗示,不過那回為他說的可不是什么郭家次女,而是浙州巨富趙晉的嫡長女。雖那些話藏在許許多多的溢美粉飾背后,他是何等聰明之人,豈會聽不出弦音?大抵也是從那日起,他才生出了想跟那趙小姐會一會的心思。 霍騫不動聲色,抿了口香茗,才徐徐笑道:“此次一行,是為償長輩的心愿,順勢散散心,本沒報什么希望,不料小住一月,竟生出許多不舍。陸家盛情款待,二世叔、三世叔和嬸娘們當我如自家子女般疼愛照拂,不瞞世叔,若是此刻要我走,我說什么都不肯的,舍不得浙州的美酒佳肴,更舍不得世叔嬸娘和家里的兄弟們。” 這話說的非??蜌猓o足了陸家臉面,陸晨心里一熱,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不敢當世子如此夸贊,世子愿臨寒舍,乃是寒舍的榮耀。” 兩人客氣了幾句,方重新步入正題,陸晨笑道:“不瞞世子,這郭家二爺是仰慕您許久了,浙州這些年稅賦收成在地方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浙州人愛做生意,也會做生意,不瞞您,單是郭家瓷窯生意,每年就能給浙州府貢獻了二十萬兩稅賦。這還只是他家的一項生意,加上釀酒廠,染料廠,桂縣的珠池,襟江邊上三十八戶門面買賣,……世子,但凡您有所需,他、他自是在所不辭……” 陸晨已將話挑明,郭家愿傾全力,甘于驅(qū)使,只為攀上他這棵大樹。 霍騫笑了笑,“這……不大好吧,所謂無功不受祿,霍騫不才,不知用什么來換這樣的慷慨?!?/br> 陸晨壓低聲音道:“您若肯點個頭,回頭郭二小姐……跟您就是一家人,自家人之間,什么換不換的?還講這種客氣話么?” 陸晨進一步道:“再說……如今令尊正處在關(guān)鍵時候,若有這么一筆……助力,豈不如虎添翼?要不您回去,再慢慢思量思量?我等您的好消息?!?/br> 霍騫笑道:“我知道陸世叔您這是疼我,處處為著我想。這樣吧,您看尋個合適的時間,大家坐下來親近親近?是不是一家人倒再其次,我這人最是喜歡交朋友,若是性子脾氣投得來,做個牌搭子,也是再高興不過?!?/br> 陸晨大喜,忙道:“沒問題沒問題,世子肯給這個薄面,下官知道,是您抬舉下官?!?/br> “陸世叔客氣了,霍騫不過是個小輩,您再這么客氣,霍騫可受不起?!?/br> 兩人談得其樂融融,霍騫走后,陸晨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幸不辱命,替人把事兒辦妥了。 陸晨回到上院,他妻子齊氏正與下人吩咐去約三日后的堂會。陸晨進屋喝了杯茶,笑道:“怎么又唱堂會?這些日子家里設(shè)宴很頻繁啊,這回又是請誰?” 齊氏吩咐完侍婢轉(zhuǎn)回頭來,“有一件事兒我還沒來得及跟您說,我前些日子請嫂子幫忙問了問騫哥兒的婚事……” 陸晨一頓,“你不是想替云姐兒說和吧?咱閨女才七歲!” 齊氏笑道:“哪兒能啊,我是替安姐兒問的。” 陸晨吃了一驚,“你說誰?安姐兒?趙大哥家的安姐兒?誰的意思,趙嫂子瞧上霍騫,想讓他當女婿?” 齊氏見他如此大驚小怪,心里莫名有些慌亂,“怎么,不合適嗎?也不是趙嫂子想要霍騫當女婿,是我好心,想撮合撮合……” 話沒說完,陸晨騰地站了起來,“糊涂?。“⑷?,壞事兒了!你哪能越過趙大哥趙大嫂去替人家做主?哎喲,這下糟了,我剛替郭家走過霍騫的路子,這下完了,萬一弄的郭趙兩家尷尬……這算什么事???你說說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了再說?” 齊氏又是慌張、又是委屈,“說親的事兒都是各家婦人商議,妥了才找您拿主意呢,這不是怕不成,反倒惹您心煩……怎么,我是不是做錯什么?壞了您的事了?” 陸晨跺了跺腳,“不是壞我的事,是我擔心趙大哥,他跟京里不少人有梁子,你不知道霍騫他……哎,算了,我趕緊去找大哥二哥商議去。” 他茶沒喝完,飛快走了出去。 有人撮合安安和霍騫,這消息還沒傳到趙晉耳朵里。 郭子勝在明月樓設(shè)宴款待霍騫,給趙晉也下了帖子。 趙晉沒出席,恰逢彥哥兒入京,他親自陪走一段路程,兩日后才回來。 —— 霍騫開始頻繁出入郭府。一塊兒上課的時候,安安發(fā)覺郭恬不時發(fā)怔,有時想著想著心事就忍不住紅著臉笑出來。安安直覺這里頭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顧茜知道一點內(nèi)情,私下里告訴安安,“恬恬約莫是有主兒了……前兒我娘說,郭家伯母這些日子忙著采買紅綃什么的做衣裳呢。” 安安笑道:“這有什么?紅綃很常見,再說,郭忻和陸雪寧不是要成婚了嗎?說不定是給他們備的?!?/br> 顧茜搖頭道:“不單是這個,郭伯母還帶著恬恬去打了好幾副頭面呢,我聽我娘說,選的都是貴氣穩(wěn)重的款式,若是給未婚閨女買,不會一下買這么多,還挑那種樣子的吧?” 安安吃驚道:“這么快就開始備嫁妝了?可還沒聽說恬恬跟誰訂婚了呢。” 顧茜抿嘴笑道:“聽說,是個外地來的貴人。” 外地來的……貴人?安安腦海中,不受控地想到一個人。 難道是霍騫? 恬恬要嫁給那個登徒子? 她不禁有些擔心恬恬婚后的日子會不會太平了。 第146章 是深春了。 幽暗沉悶的牢籠變得越發(fā)濕熱。 門被粗暴地打開, 鎖鏈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有人被推進來,獄卒用力太過, 將人推跌在地上。 姜徊沉默地坐在墻腳, 對腳邊撲跌的人未曾予以半個眼色。 那人罵罵咧咧地站起來,走到牢欄邊粗魯?shù)剡艘豢?。“殺千刀? 等老子出來給你好看?!?/br> 獄卒去得遠了, 大聲和伙伴說笑, 約定一會兒如何喝酒賭牌,那罵人的囚犯回過頭來,瞥見姜徊, 上下打量他一遍,揚揚下巴道:“喂,給老子騰個干凈的地兒?!?/br> 對面牢房里癱著一個半死不活的死囚,聽見這邊的動靜,只是慵懶地挑眼看了會兒,未發(fā)一言。 姜徊亦是沉默的。 他不動, 也不說話,坐在角落里,手里把玩著一棵枯草。 “娘的,你聾???知不知道爺爺是誰?” 那新囚犯走過來,抬腳想把他踢開, 想了想, 又收回腳, 蹲下身湊近姜徊的臉, 陰笑道:“喲, 模樣不賴啊, 就是太壯了點兒,不然說不定給你扮成女人樣兒,還能在爺手底下賣?!彼粋€人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不住地笑著。 見姜徊閉上眼,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一般,他亦不惱,好看的女人他見得多,這般好看的男人他才是第一回 遇見,他心里翻騰起齷齪的想法,在腦海中已經(jīng)幻想了許多姿態(tài)。姜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覆下來,襯以瓷白的膚色,白的黑的,濃的淡的,魅惑的美感。那囚犯吞咽著口水,連話也不說了,抬手就朝姜徊線條如刀刻一般的面容上撫去,“你若是乖乖的,往后爺疼你,叫你……?。?!” 撕心裂肺的叫聲,伴著骨頭折斷的脆響。 他那只手終究沒能撫上姜徊的臉,姜徊甚至沒有睜眼,左手擰住囚犯已經(jīng)變形的手腕,仍在大力的掰動。 “怎么了怎么了?”獄卒懶洋洋的,不耐煩地朝這邊走來。 囚犯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他適才激烈扭動的身軀軟軟地癱倒下去。 卜地一聲,囚犯的腦袋撞在鋪著干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