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宵，”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后，藺成聿的第一句話是道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道歉，以至于一句“對不起”完全不能代表他心里愧疚的萬分之一，他不想再找什么理由來解釋自己上輩子的錯誤。

    他想伸手抱一抱姜宵，手臂微微抬起了一些，不敢再往前伸，沒有對方的同意，藺成聿想碰一碰他，都怕姜宵覺得自己冒犯。

    姜宵挑完了東西，算好了數(shù)量和價錢，才抽空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說什么？”

    他在忙，是真的沒有聽清。

    藺成聿想接著說些什么，但是姜宵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在忙，你有事等會再說?！?/br>
    然后姜宵收拾東西結(jié)賬，藺成聿不敢再打擾他，只能幫著他一起收拾，他還想幫姜宵拉著他的小推車，但是被姜宵拒絕了。

    “不用了，我自己來，”姜宵隨手擦掉自己額頭上的汗，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br>
    他是隨口說這句話的，客套話，沒過什么腦子，本意就是不想藺成聿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也不要碰自己的東西，去完了文具店之后，他還要去一趟影碟店拿最新出來的磁帶和影碟，時間是真的很緊。

    但藺成聿一聽這句話，卻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樣，手一下縮了回來。

    上輩子，他聽過太多這句話了。

    姜宵總想拉著他去做什么，大一點的事情比如兩個人的旅行，小一點的就是一場電影，一頓浪漫一點的雙人晚餐，但這些要求，或大或小，很少被滿足。

    藺成聿總是很忙，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把姜宵放在后面。

    “沒事，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br>
    姜宵總是包容理解，這句話他說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他是個太好的人了，以至于藺成聿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和借口，他后來習(xí)以為常，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這句話背后深深的疲憊。

    “我不忙，宵宵，我……不走了，”藺成聿啞著聲音，幾乎快要哭出來，“我意思是……你是最重要的人，宵宵，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對不起?！?/br>
    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姜宵拉著他的小推車已經(jīng)走了幾步，批發(fā)市場的路不平，小推車裝滿了貨，走在上面卡拉卡拉又哐哐作響，聲音很吵，藺成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也許姜宵這回又沒有聽到。

    藺成聿仍然一路跟著他，影碟店老板話多一點，發(fā)現(xiàn)了姜宵身后跟著的這個尾巴，且藺成聿人又打眼，神色是形容不出來的奇怪，一雙眼睛只盯著姜宵看，好似姜宵是什么一沒看好就要丟掉的寶貝。

    “誰??？”影碟店老板和姜宵八卦，“你同學(xué)？”

    “不是，”姜宵隨口答了一句，“就一個無聊的人?！?/br>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時間，還好，他時間還夠。葉兵開了一晚上的車，他要休息夠了才能重新上路，至少下午才能走。他許多錢都要花在影碟店這里，可以精挑細選一下了。

    藺成聿一直站在那里等他，姜宵挑商品的時候，他看著，會說一兩句，姜宵有時候聽得見，有時候聽不見，基本不回應(yīng)，大部分時候便只當(dāng)他是一個透明人。

    等姜宵從影碟店出來把自己的貨運回了旅館，他才真的算停了下來。葉兵還在休息，此時也差不多到中飯時間了，姜宵早上趕得急，就胡亂吃了一個饅頭，現(xiàn)在事情做完了，他才覺得餓了。

    藺成聿手里拎著的飯盒里面的吃食已經(jīng)涼了，這東西自然不能再給姜宵吃。

    他讓人在附件找了家好一些的餐館，在姜宵走出旅館后就迎了上去。

    “宵宵，”他說，“一起吃飯好嗎？我們真的需要談?wù)劇！?/br>
    姜宵這才直視了他的眼睛，想了一下，道：“行?！?/br>
    藺成聿聽了這個回答，松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便一下子高興起來。

    姜宵倒是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藺成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不把事情說清楚的話，他這樣反復(fù)糾纏，也不是辦法。

    他和藺成聿走在一起，但兩個人離了一段距離。去哪里吃午飯姜宵也不太在意，幸好餐廳離這里不遠。

    只是在去的路上，他突然停下來，在旁邊的早餐店買了兩杯豆?jié){，這是早上剩下的兩杯，已經(jīng)涼了。

    餐廳的小包廂裝飾精致，姜宵坐在桌子的另一邊，他看得出藺成聿很緊張。

    “我知道你也重新回來的事情，”姜宵主動開口道，他不想廢話，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豆?jié){，然后開門見山，“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第二十一章

    藺成聿愣了一下，隨即心頭一酸。

    重生回來第一次見面，確實是他比較主動，從一開始纏著人打招呼到后來要帶人來柳江念書，姜宵只要多想想，都能想到他也回來了。

    “宵宵是覺得如果我沒有記憶，是不會這樣熱情的，是嗎？”

    “只是其一，”姜宵道，“還有一點其他的小事?！?/br>
    姜宵觀察力不錯，他能時常注意一些細節(jié)，且他對上輩子的所有事情都記憶深刻，再看到眼前的藺成聿，一一比對過之后，更能確定自己心里的猜想。

    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許多事情的人，再怎么掩藏，畢竟還是和少年時候不一樣了。

    比如說，姜宵剛見到藺成聿的時候，他長期在柳江生活，普通話雖然標準，但是某些音節(jié)總是不可自制的受些本地話影響，比如說“厚林”的林字，他說出來的時候有點像“寧”，不明顯，但之后他工作原因去了濱海市，在那里待久了，有些發(fā)音就潛移默化地糾正了過來，變的很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