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宵多少是有些羞惱的，他并不喜歡把這類事情展露于人前。他推開人之后，看見藺成聿的眼神，動作稍微凝滯了一會兒，但也只是一會兒。

    姜宵也不是頭一次看到他難受，但是好像每一次都不一樣，這次又不一樣，像是難受到極致了，哭也哭不出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姜宵吸了一口氣，別過眼去，“我是成年人了，我有傅若言，做這些事情天經(jīng)地義，心甘情愿，沒人管得著。”

    藺成聿沒有接話，但他還是攔在車前不肯讓他離開。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他就是害怕姜宵走。

    “藺成聿，我問心無愧，但你做過更過分的事情，你沒有資格攔著我，”姜宵接著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走開，我要回家。”

    藺成聿靠在車前，姜宵聽見他回了一句：“我沒有，宵宵，我沒有，從來都沒有。”

    他向來只有姜宵，沒人比得上他。

    但是姜宵不信。

    他在藺成聿身邊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生意上和生意下的，他長那副樣子，多的是人貼上去，都說是逢場作戲生意需要。

    姜宵確實沒抓到什么，他又不是偵探，能自欺欺人，但最后一個電話，異國的深夜里，那個女聲，她拿著藺成聿的手機，要說什么都沒有，他不相信。

    “我真的只有你，宵宵，”藺成聿喃喃自語，“你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可已經(jīng)隔世了，他找不到證據(jù)來證明這一點，而且就算證明了，姜宵能回來嗎？

    “不重要了，”姜宵道，“我有。所以隨便你吧?！?/br>
    這次對話完之后，藺成聿有一刻的無力，一推就開了。

    姜宵趁機上了車，然后頭也不回的開車走人。

    藺成聿果然沒有得到結(jié)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回去了。

    爺爺還在等他。藺老爺子把姜宵給的食盒打開了，反正等人也是等的，不如吃點東西。

    姜宵做的點心是很好吃的，但是老人不能吃這么多甜，所以他也不會準(zhǔn)備太多。

    他把流心蛋黃酥和芋泥軟糕慢吞吞的吃完了，藺成聿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最不冷靜的那段時間。不過他現(xiàn)在這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不知道是比暴躁的時候好還是差。

    車開動了。

    藺老爺子等了一會兒，把食盒里面的桂花牛奶糖糕掰下來分了他一半。

    “吃嗎？”

    “姜宵給的?！?/br>
    他向來不用言語安慰藺成聿。

    藺成聿也是一愣，他腦子里一直在嗡嗡的響，像是被鎮(zhèn)扎了一樣，那半塊糕他還是接了過來，慢慢的吃了進去。

    除了桂花糖的甜味，還有眼淚的味道，又咸又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怎么一直在哭啊, 像個廢物，廢物是挽回不了姜宵的。

    藺成聿想。

    他伸手把眼淚擦掉了，沒成功, 越伸手越多，淚腺就像情緒一樣，不是他控制得住的，他不知道怎么能讓自己不這么難受，但姜宵背上的紅痕, 他永遠忘不掉，他永遠都記得。

    這是他改變不了的、留在他心里的一道疤。

    做錯了事情, 不是悔恨彌補就能讓一切歸原, 無論結(jié)果怎么樣, 在這樣那樣的歷程里, 總會有什么東西留在那里，提醒他曾經(jīng)錯過了什么。

    老爺子分給他的那半塊桂花糕就一點點大，他吃的很珍惜。

    真是姜宵的味道，里面的桂花蜜是秋天他自己做的，儲存的很好，但不管做的再多，一般到春節(jié)前就吃完了, 那是很特別的味道, 和外面賣的很不一樣，誰嘗過都會記得。

    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批了，桂花蜜最底下的會更甜, 這股子甜又不膩，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桂花的香氣，好似又把藺成聿扯回一些過去的情境里面。

    他吃這個吃過很多次, 入口連批次都能分出來的程度，只是很多時候，不覺得有多珍貴。

    他都這么難受了，還是能想起姜宵的好來。渾身上下都是苦的，可嘴里的桂花蜜又是與姜宵相關(guān)的東西，他還能嘗出甜來。

    那一絲甜就捆綁著他，他逃不掉，心甘情愿留在那里。

    “想放棄嗎？”

    老爺子問他。

    “其實放棄也沒關(guān)系的，”藺老爺子道，“往后退一步，你會好受很多，姜宵現(xiàn)在也很好?！?/br>
    姜宵也和他說過類似的話，很多次。

    “不行，”藺成聿搖了搖頭，他第一反應(yīng)還是這樣，“我不能?！?/br>
    直到今天，到現(xiàn)在，他還是做不到。

    好像放棄了姜宵，他這一生便不再有目標(biāo)，也不再有意義了。

    “那就守著吧，”藺爺爺也不覺得驚訝，輕嘆了一口氣，“先回家。如果有機會，給姜宵道歉，你嚇到他了?！?/br>
    此時，姜宵開車回了家，他在路上心緒已經(jīng)寧靜了很多，但還是有點疙瘩留在那里。

    藺成聿……藺成聿怎么能這樣？

    路上對方還給他打電話，但是姜宵沒接，到家的時候，他又收到對方的道歉短信。

    姜宵覺得煩死了。

    為什么要做這些，為什么要和自己說這些？

    他和藺成聿現(xiàn)在明明就沒有關(guān)系了，各自冷靜不好嗎？

    他心里就憋著一股氣。

    這是新年前夕，他和傅若言還是住在一起，就不住公司的旁邊的那個房子了。這幾天住的是新房子，陪著夏婉婉，也慢慢準(zhǔn)備著三個人除夕夜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