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醫(yī)生說了一件叫他笑不出來的事情。

    “藺先生，姜宵臨死前幾天，打過一個電話。他是給你打的?！?/br>
    姜宵進了醫(yī)院之后，手機大部分時候是關機的，他不太想接觸外面的信息，也不想聯(lián)系別人，但偶爾會忍不住，打開來看看，看完就有些落寞。

    他臨死前幾天身體狀態(tài)很不好，有時候會長時間昏迷，各種救命的儀器都上了，那天他躺在床上，已經沒有力氣去拿放在柜子里的手機，求著柳醫(yī)生去幫他拿。

    柳醫(yī)生給他拿了。

    那應該是姜宵很重要的一個人，和其他朋友都不一樣，柳醫(yī)生沒有完全看清楚對方的名字，就看到后面“成聿”兩個字一閃而過。

    藺成聿第一次來醫(yī)院的時候，柳醫(yī)生只知道他的姓，后來才知道了他的全名。

    那就是他。

    藺成聿。

    柳醫(yī)生深刻的記得當時的場景。打了好幾次，對方好像接了，但姜宵又很快掛了，他看起來并不難受，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了最終釋然的表情。

    “是你，”柳醫(yī)生道，“他最后打電話的人是你。而且我知道，你也接到電話了?！?/br>
    頓了一會兒，她接著開口，語氣又變了一點：“藺先生，你大可不必在這里發(fā)瘋，也不必自欺欺人。事情已經發(fā)生了，任何人都救不回來姜宵，你明明接到電話了……這是你自己選的，后果就應該自己承擔。”

    她有這個年紀這個涵養(yǎng)，沒有把更難聽的事情說出口。

    她不知道藺成聿在這里裝什么，好像很愛姜宵，好像有多痛苦一樣。他明明放棄了，又為什么在無可挽回的時候來打擾姜宵的清凈？不覺得很諷刺嗎？

    但藺成聿臉上第一時間浮現(xiàn)出來的表情是有幾分茫然的。

    不可能，他想，姜宵那時候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從到國外出差開始，他和姜宵一直失聯(lián)到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不對之后翻過很多次通訊錄，和姜宵最后的通話時間都是有記錄的。

    這一點他不可能記錯，可柳醫(yī)生也沒有騙他的必要。姜宵的手機被人一概收走了，他無法在這一刻考證這一點。

    可如果、如果他接到了那個電話，是不是能見姜宵最后一面？

    “你說清楚，”他手上的銀杏葉散落一地，上去攔住了柳醫(yī)生，“姜宵什么時候打的電話？為什么……為什么我不知道？他……”

    好多話還沒問出來，藺成聿的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他已經支離破碎的靈魂被事實一次次抽出來反復鞭笞，一點幻想的余地都沒給他留下。

    此時的姜宵飄在一邊，他其實也有點好奇。這么久了，他頭一次有了點疑惑和興趣。

    畢竟這件事對他來說影響十分深刻，想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也是人之常情。

    那時候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的女聲，大洋彼岸是深夜，藺成聿的私人手機也是一般人碰不到的，他自己做過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因為這個，姜宵確實得到了最后一次的清醒——藺成聿不愛他，也不值得他愛，早就應該放棄。

    所以在重生之后，藺成聿對他做那些事情他是打心眼里不相信的。

    他會為某些行為心軟，藺成聿確實幫了他很多，姜宵原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伤睦锸冀K有道坎，心軟到再次愛上的距離是鴻溝。

    但藺成聿那一刻的茫然又不像是作假。

    他好像想到一些什么。

    這本就是藺成聿的回憶，他想到什么，姜宵就能看到什么，以上帝視角的方式。

    在大洋彼岸，那也是個不怎么平靜的夜晚。

    晚上下了暴雨。

    藺成聿當晚受邀去合作方家里做客，私宴，對方邀請他一個人去。這種生意場之下的社交也是必要的，他一直心緒很不安寧，而且這場私宴很沒有意思。

    合作方是移民過去的華裔，家里有個女兒，很叫人心煩的一個女孩子。她心里什么意思藺成聿也知道，他遇到太多這種人了，真沒有興趣，也拒絕過好幾次。

    公司現(xiàn)在的合作又不是小兒科，沒到受她影響的程度。

    這場私宴他呆了大概十來分鐘就打算離開，本來也就是給個面子而已，表面義務盡到了就可以了。

    而且當天他沒來由的心慌，像是那天出差時候離開家一樣。

    結果就是那天出合作方家的之后被人糾纏著不放。大雨之下，他開車的時候對方還追著。

    藺成聿那天的情緒很不對勁，他急切，心跳加速，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仔細一看，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fā)抖。

    這或許又是一次預示。

    但當天事情太多，后面有輛車一直跟著讓他更煩，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追求者像狗皮膏藥，他原是想把人甩掉的，但是沒成功，一轉彎就撞樹上了。

    車禍不嚴重，他開的那輛車的安全氣囊性能實在一般，送醫(yī)院之后，他昏睡了一小段時間。合作方的女兒自然在醫(yī)院照顧他，天時地利人和，這時候藺成聿身邊沒有其他人。

    他的私人手機剛剛從大衣口袋里掉出來了，放在一邊。

    他這種層級的人，手機號碼對公對私是分開的，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藺成聿的私人號碼以后好聯(lián)系。趁他短暫性的昏迷，拿他指紋解鎖了手機，想給自己打個電話，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