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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行白鷺在線閱讀 - 第15頁

第15頁

    “哦,”齊輕舟興趣寥寥,懶洋洋地叼了塊梅子果rou含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問道:“那父皇是打算派哪位老師專門看押兒臣?。俊?/br>
    這還不如繼續(xù)去南書房呢,以前先生是在看一個班里,現(xiàn)在,是先生只盯著他一個人。

    齊盛帝瞭他一眼,也不介意他用詞嘲諷不恭,一錘定音道:“人由你選,翰林院的先生和南書房的太傅任你挑,但你得跟朕保證,下回宮測必須給朕交出個拿得出手的成績!”

    總之不能讓他一出來就聽到全是夸太子的。

    齊輕舟一聽這話,原本耷拉著的耳朵一下子樹了起來,盡量掩飾好差點就形于色的喜意,語氣平淡地確認(rèn)道:“誰都成么?”

    齊盛帝大手一揮:“君無戲言。”

    正在一旁看戲的殷淮覺著一道狡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了一瞬,若有似無,待他要捕捉之時已然飛走。

    果不其然,下一秒,亭子里就響起小皇子清越潤朗的聲音:“那便掌印吧!”

    微微翹起的尾音沒將他的故作隨意和平淡掩飾好。

    齊盛帝似是沒想到這個回答,微微一頓。

    帝王生性多疑,一雙渾濁的眼眸在殷淮和齊輕舟之間懷疑地劃了半晌,方才沉聲道:“殷愛卿既不是翰林學(xué)士又不是書房的師傅,你休得胡鬧!”

    齊輕舟無所謂地笑笑,眼里的波光水色晃人心神:“那有什么的?殷掌印可是父皇您親自封的蘭臺監(jiān)學(xué),他的文選和訟論難道還教不了區(qū)區(qū)一個兒臣么?”

    殷淮如今身兼文武官職是齊盛帝的特諭,雖然走的并非尋常進(jìn)仕入閣之路,但的確是圣殿親舉的官銜。

    殷淮年紀(jì)不大,卻已經(jīng)做過了幾屆殿試的輔考官,大齊皇朝的讀書人雖人人罵他霍亂綱紀(jì),但他的文名昭盛卻是沒有人不認(rèn)的。

    傳聞早年上請親面還只是同知的殷督主與當(dāng)屆狀元郎商討關(guān)境封地治吏。

    一個東廠出來的同知竟深諳上古歷朝訟典,駁論之老辣,辯得狀元郎啞口無言,二月雪天里硬是冒出細(xì)細(xì)的密汗。

    在場旁聽的三朝閣老聽得目瞪口呆。

    也是,一個武力深不可測的匹夫或許尚不足畏,但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jian佞就難說了。

    不怕jian佞武藝強(qiáng),就怕jian佞有文化。

    至此,朝野之事,殷掌印的手越伸越長,宮廷朝野,人事調(diào)度,工理吏治……

    泱泱大齊,齊盛帝閉關(guān)一年都沒事,可殷淮要是撂一天擔(dān)子,怕是半個朝野都不知道怎么轉(zhuǎn)了。

    齊盛帝轉(zhuǎn)動手上的金樽,瞇了瞇眼,問另一當(dāng)事人:“愛卿,你覺著呢?”

    殷淮不知道這段時間他與齊輕舟的來往齊盛帝知道了多少,但他明白,此刻齊盛帝是在試探他,也在等他一個表態(tài)。

    齊盛帝最忌諱朝臣與皇子結(jié)派,無論是東宮還是旁的皇子。

    況且還是一個圣寵無兩的皇子。

    殷淮瀲滟的眼眸泛起一絲冷光,唇角卻揚起微微笑了笑:“承蒙殿下抬愛,只是臣身兼東廠與宮中數(shù)職,俗務(wù)纏身,唯恐耽怠了殿下的功課?!?/br>
    一番話說得風(fēng)清月朗,也推得四兩撥千斤。

    其實齊輕舟心里也隱隱知道殷淮不會答應(yīng)接下自己這個大麻煩,但真的親耳聽到他在自己面前親口拒絕時,空蕩蕩的失落還是像氣泡一般涌上心頭。

    殷淮余光掃到小皇子的臉上,那張鮮活蓬勃的臉此刻有些灰撲撲的沉黯,一邊腮rou微微鼓起,話梅核還沒吐出來。

    殷淮微垂的眼睫凝滯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長期形成的疏離淡漠像是已經(jīng)洇進(jìn)了骨子里,不為所動的麻木不可能隨便為個什么就輕易戳破。

    被人當(dāng)眾拒絕并不是什么體面的事,齊輕舟向來擅長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咳,是我思慮不周,既然掌印……”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齊盛帝不知怎么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舟兒。”

    “你可是真的想跟著殷愛卿學(xué)功課?”他這個兒子古靈精怪又生性多變,誰知道他是發(fā)自真心還是心血來潮。

    但略略琢磨,讓齊輕舟跟在殷淮身邊也不失為一計良策。

    丞相和皇后的手近來伸得太長了,每回拿他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兒子去治一治他們總能收到不錯的效果。

    再者,他對這個兒子也不是一定點兒感情都沒有,齊輕舟這小孩坦蕩、貼心,逗趣兒。

    齊盛帝心知肚明太子皇后為難他,但出于別的原因也睜只眼閉只眼,現(xiàn)在讓他好歹能借著點殷淮的勢,也不至于吃太多啞巴虧。

    齊輕舟不想讓殷淮為難,昧著真心含糊回話:“其實也不是很想?!?/br>
    這一次聽到小皇子否認(rèn),殷淮又皺起了眉頭。

    齊盛帝:“行了行了,別跟父皇在這兒演?!闭f罷由轉(zhuǎn)身對著殷淮道:“愛卿,朕知道你要務(wù)繁重,但朕只有舟兒這么個可心的皇兒?!?/br>
    “你也瞧見了,以前還有貴妃太后,現(xiàn)下宮中朝中還沒個能把這小子降伏的,若是他母妃知道朕沒有鞭策他成材,定會怨責(zé)朕,愛卿,能者多勞,現(xiàn)下也只有你能幫朕解憂了?!?/br>
    殷淮知道自己要是實在不愿意,總能有一萬個理由和一萬種方法去回絕,畢竟時至今日,在這個世界上,能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的人已經(jīng)屈指可數(shù),包括皇帝。

    但他竟因為皇帝這個類似于托孤的命令而感到一絲不受理智控制的亢奮,仿佛有什么原本一直就沸騰的東西要沖破他在心里設(shè)置好的屏障,風(fēng)平浪靜中涌出驚動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