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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平靜回望,千梧又說,“涼玉神的出現(xiàn)鎮(zhèn)壓了當年的山火,護佑全鎮(zhèn)安寧,但卻無力挽回已經被山火吞噬的人。這些怨念匯聚成亡魂,在涼玉神還在時不敢出來作祟,但涼玉神走了,它們就跑出來發(fā)泄不滿?!?/br> “鎮(zhèn)上的人看著淳樸,其實很歹毒。明知每晚都要死幾個人才能安撫惡鬼,他們眼看著游客大肆飲涼卻不勸阻。”江沉語氣冷靜,抬手熄滅躁動的紅燭,說道:“我們要想辦法搞清楚,涼玉神為什么走了?!?/br> “為什么走了?”千梧怔怔地在黑暗中看著他。 江沉卻說,“明天再想辦法,先睡覺?!?/br> “……” 后半夜不過三兩個小時,千梧在悶熱中躺回地上。江沉又拿了那柄扇子在他臉頰旁輕輕地扇著,溫溫的風頻率穩(wěn)定,沒幾下后他真的困了。 在神經里久了,漠視危機似乎成為一種本能,再恐怖的夜晚,他們也能在小聲說幾句話之后面對面安然睡去。 再次入睡之前,他察覺到江沉無聲地放下扇子,將一個木質的小牌牌輕輕放在他手心。 這一宿,兩人竟然都睡過了頭。 被吵醒時,千梧滿臉都寫著懵,江沉比他還晚爬起來兩秒,坐在那放空了好一會。 “怎么回事?”江沉又一次被吵鬧聲叫回神,皺眉問。 鬧聲是在走廊另一端傳來的,似乎有玩家在瘋狂地吵架咆哮,還有哭聲,全都混在一起。 他們拉開門出去,狹窄的走廊上堵滿了人,晨哥正攥著留留的和服領口,把小姑娘懟在墻上,一手拿著一把削尖頭的竹竿,插在她臉頰旁的墻里。 “把茜茜交出來!把茜茜交出來!!”他目眥欲裂,淚水從猩紅的眼眶中滾落。 留留劇烈地咳嗽著,掙扎道:“茜茜是誰,你干什么!松手——你這臭男人講不講理——” “怎么回事?!苯僚诌〕扛绲氖滞?,年輕的指揮官神色淡然,但對方本施力的拳頭卻驟然松開,在他手中不自覺地抽了一下,泄下力來。 留留一下子跌坐在地,素白的手護著被勒出紅痕的脖子,咳個不停。 “這是個妖女,你們都心知肚明,還幫她干什么!”男人脫力地滑落在地,雙手插在發(fā)間,“茜茜不見了——昨晚,昨晚我睡夢中聽她說要出去上廁所,我翻身繼續(xù)睡了,可早上起床后再也不見她,她或許昨晚就沒有回來……” 男人哭得嗓子里像含了一把沙,用力捶打著自己的頭,“我為什么沒有陪她一起!我該死!” “你們昨晚吃了什么?”千梧問:“喝茶了?” “沒有!”男人聞言又惡狠狠地瞪著留留,“這個妖女做的茶,誰敢喝?” 留留還沒倒過氣來,被他妖女妖女罵了一通,氣得差點翻白眼,努力維持著淑女修養(yǎng)沒有當場罵街—— 兩秒鐘后,她忍不住了,暴跳如雷。 “我叮囑過很多遍,每一個湯房我都叮囑過!不要貪涼,不要貪涼,不要貪涼??!前夜的涼茶我也告訴過你們,只飲一杯,你們一個個貪欲無度,還要說我是妖女?!你們人類都是這么無情無義無中生有的嗎?!!” 走廊里忽然安靜下來。 癲狂的少女頓了頓,默默站直,捋了捋衣裙。 “說漏嘴了嗎?!彼龤饧睌牡匾惶呱⒙涞厣系牟柰耄乒奁扑さ溃骸皭壅l誰吧!桃娘我不伺候了!” 她撥開擁擠的人群氣瘋了似地往外闖,一邊闖一邊伸手飛快整理著凌亂的頭發(fā),沒一會就消失在走廊上。 千梧看著地上仿佛已經失去魂魄的男人,問道:“除了涼茶,她昨天還吃了什么涼物?” “涼物?”屈櫻愣了愣,“所有涼的都算的話,她確實沒少吃。一路上不少賣冰鎮(zhèn)瓜果的商販,她幾乎每路過一家就吃一碗,一整天下來,涼瓜涼果的,沒有十碗也有七八?!?/br> 江沉問,“只有她自己吃了?” “嗯?!鼻鼨芽戳搜垲j坐在地上的男人,壓低聲道:“大家都沒錢,只有她肯對商販撒嬌討要,討來的食物自然也沒別人的份?!?/br> 地上的男人聞言動了動,但他什么都沒說,片刻后埋臉在掌心中沙啞地痛哭出聲。 玩家們不知該如何安慰,在神經里走了這么久,又剛剛經歷過屠殺本,身邊人的死亡似乎變成了司空見慣。 他們一一拍了拍晨哥的肩膀,而后便各自回房。千梧和江沉留到最后,江沉看著他說,“觸發(fā)條件不是涼茶,是貪涼。昨天千梧也招來了惡鬼,這件事和那小丫頭沒關系?!?/br> 男人一下子抬起頭,猩紅的眼盯著千梧,“那你怎么沒事?” 江沉說,“我們有底牌,是前面副本里BOSS送的禮物。一切食人法宗的鬼怪對我們無效?!?/br> 男人聞言怔住,嘴唇輕輕顫抖著,許久才說,“你們是天賦者吧?!?/br> 千梧沒說話,江沉亦沉默,男人許久才掙扎著從地上緩緩站起來,從兜里摸出一個福袋,摸索半天后,摸出一個女子小小的發(fā)卡。 他沒有說話,仿佛魂魄抽離,攥著那只發(fā)卡走出了木墅。 千梧看著他走,那道背影消失在山中,不知何時會想開回來,也不知還會不會回來。 每一次在神經中見證死亡時,他的心中好像不會有太大波瀾。藝術家的心臟脆弱而堅韌,看待生死似乎與別人不同。但每當他看到離別,無論是血親還是戀人,都會覺得切膚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