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元道人沒有理會歸虛道人這急著給他扣帽子的行為，也不急著辯駁，只用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聲音沉痛悲憫：“竊奪夢界氣運(yùn)一事，的確是錯了，但這些都是我殊元子一人所為，白玉京內(nèi)，絕無第二人知曉！我殊元子在此向大家認(rèn)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大錯特錯！但——我會這樣做，卻并非是因為肥一己，也并非是為了白玉京，而是為了在場的各位同道，為了我們整個道門的未來！”

    “荒謬！可笑！”歸虛道人喝道，“你說是你一人所為就是你一人所為嗎？那樣的法陣，以你殊元子一人之力如何建成？而你殊元子，一邊想要一人攬下所有罪名，一邊卻又不甘認(rèn)罪，還為了脫罪反手將這污水扣在在場各位同道身上？好，好一個殊元子！到了這般地步，你竟還想要兩全其美？！難道是我們眾人逼著你白玉京逼著你殊元子做下這等惡事的嗎？！”

    在歸虛道人咄咄逼人的喝問下，殊元道人只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嘆息搖頭，而后從袖中拿出了一本賬簿。

    看到這本賬冊，如歸虛道人這樣與白玉京沒什么交情的人還滿頭霧水，另一些與白玉京有來有往的人、以及一些心有成算的聰明人，則已經(jīng)變了臉色。

    “我知曉大家不會相信，那么我就將我白玉京近來的大筆支出念給大家聽聽罷?！笔庠廊苏f著，“以下支出，為了避免給一些同道帶來麻煩，我會在模糊關(guān)鍵信息后再告知大家。待到此事件了結(jié)，我會將這本賬冊交出，由歸元宗宗主歸虛道人，圣云禪院了悟禪師，以及青霄仙尊三位共同督查，以證實(shí)我殊元子此話絕無虛假。”

    歸虛道人越發(fā)感到不妙，想要出言打斷，但殊元道人已經(jīng)翻開了賬冊。

    “年月略，13日，白玉京派弟子某某向某某派運(yùn)送靈石六千二百，玉簡三千，空白玉玦十件……”

    “25日，白玉京派弟子某某向某某劍派送去靈石三千，劍器兩對……”

    “7日，白玉京派弟子某某向某某門送去靈石四千，靈藥四百……”

    “十二日，白玉京派弟子某某向某某派送去靈石二千，法器六件……”

    “……”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這累積而成的，是何等驚人的資源？！

    對于這流水般念出來的東西，旁人哪怕只是聽著，都不由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陣陣眼紅心熱，可見白玉京的家底是何等雄厚、勢力是何等龐大！

    這些所謂“贈禮”，若是放在平日，自然免不了收買之嫌，但在放在現(xiàn)在，卻似乎有著不一樣的涵義。

    眾門派喝罵白玉京的聲音漸漸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蜂鳴的議論聲、驚嘆聲和艷羨聲。

    歸虛道人心感不妙，數(shù)次想要打斷，但殊元道人全然不去理會，只自顧自念了下去。

    最后，殊元道人將賬冊一合，輕輕拋至廣場正中，一副大家可自行翻閱的自信模樣，而他自己則負(fù)手而立，聲音慨然：“我殊元子此番行動，是背著白玉京進(jìn)行的，因這番行動是出于我的私心，出于我個人之義！”

    “如今天下道門，門派林立，看似百花齊放，實(shí)則已初顯頹勢——最上層的門派壟斷了各個緊要資源，各項拋費(fèi)如同流水，甚至有些大宗門的弟子去人間游樂結(jié)賬時出手就是上品靈石！而與此相對的，最下層的門派沒有法器，沒有功法，也沒有靈石，哪怕搜遍全派上下，也只能湊出寥寥幾顆下品靈石罷了，這樣的他們，要如何修煉？如何振興門派？！”

    “若是各位道友留心過，應(yīng)該能夠發(fā)現(xiàn)，在道門發(fā)展的最初那些年，只要是肯用心勤懇經(jīng)營、安心修煉的門派，都能逐漸壯大，最后在人間留下自己的名號與傳說。然而到了最近的數(shù)百年，新門派越來越多，卻又越來越少。數(shù)不盡的宗門出現(xiàn)了，最后卻都無以為繼，不得不依附最近的宗門，成為其擁躉，甚至是直接并入大宗門中，消失得悄無聲息。”

    “諸位同道，難道你們覺得這是好事嗎？”

    “你們難道從未有過捉襟見肘、連弟子都養(yǎng)不的的時刻嗎？你們難道從未面對過心中理念遭到現(xiàn)實(shí)打擊的時刻嗎？你們難道從未有過無論如何掙扎都看不到盡頭的窒息感嗎？還是你們以為那些不得不并入大宗門的小門派只是因為毫無骨氣、貪圖富貴，心無信念嗎？”

    “不，并非如此，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各大宗門早已經(jīng)占據(jù)了人間絕大部分的靈脈與靈礦，令他人再沒有崛起之機(jī)罷了！”

    “而我，我殊元子，便是那不甘心，無能力，卻還不自量力地想要扶持道門與道盟的人?！?/br>
    “我殊元子錯了，我不否認(rèn)這一點(diǎn)，我大錯特錯，我罪無可??！我為了扶持人間的道門各派，動了歪念，從青霄仙尊處求得法陣，又私下里動用了白玉京的鎮(zhèn)派至寶，偷偷移來這些靈石，再補(bǔ)貼給各個宗門……我有錯，我承認(rèn)，當(dāng)我殊元子無愧！我無愧于這人間，我無愧于這道門！”

    這一刻，說到動情處，殊元道人潸然淚下。

    而他身前身后，則都是一片嘩然！

    白玉京眾人萬沒有想到，殊元道人竟是懷著這樣的苦衷與大義！

    對面的道門各派也沒有想到殊元道人竟會給出這樣令人動容的理由！

    歸虛道人有些心急了，萬沒有想到都到了這時，殊元道人此獠竟還能洗白自己，絕地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