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沈辭鏡也終于追了來。

    他驚怒的目光在謝非言面上掃過，像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此刻并非談話之機，因此沈辭鏡毫不耽擱，向著青霄提劍便刺。

    “去毀了登天臺。”沈辭鏡頭也不回，“要快！”

    謝非言心中下意識咯噔一下，覺得此刻的沈辭鏡似乎對這一切并不驚訝。

    無論是天門之后掙扎的東華帝君也好，還是天地殺劫也好，沈辭鏡竟似乎都早有準(zhǔn)備。

    可他從何而知？

    他又準(zhǔn)備了什么？！

    謝非言來不及細想，因下一刻，青霄就大叫起來：“玉清小兒，你還沒看明白嗎？！那玄珠子非是人族，所思所想從不為我們?nèi)俗蹇紤]，但你卻是人族的修士，你也要站在玄珠子那邊嗎？！此刻大難當(dāng)前，正是講究大義的時刻，你還要被小情小愛所耽誤，為了那禿驢出生入死嗎？！”

    沈辭鏡眉頭一皺，冷聲喝道：“狗屁不通的考慮，何必再多聒噪！”

    青霄面色鐵青，斥道：“你竟說這是狗屁不通？！我青霄一心為了人族考慮，而你玉清則不過是被區(qū)區(qū)情愛懵逼了雙眼罷了，這樣的你，竟敢呵斥于我？！”

    沈辭鏡冷笑一聲：“你自詡為人族考慮，實則不過是為了你自己考慮罷了。你說你代表人族，為了人族存亡而在天地殺劫前決定誰人有生的資格誰人有死的資格——但你代表的究竟是人族還是端坐天上的修士和仙人，你當(dāng)真不知嗎？！”

    青霄痛斥道：“一個修士的力量，抵得過萬萬凡人，一個仙人的力量，更是凡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我舍棄凡人保留修士的決定，不正是為了人族著想嗎？你身為仙尊，難道就真的輕重不分，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沈辭鏡冷道：“但這萬萬年來，自稱不死不滅的星君與神君，隕落的不知凡幾，可那些被你瞧不起的凡人卻一代代傳承至今，而后又從其中出現(xiàn)了一個個被你高看一眼的修士，你當(dāng)這是為何？”

    青霄眉頭緊皺：“你只看到他們活了多少，卻沒看到他們死去的有多少！凡人性命本就脆弱，無法抵御大劫，所以在劫難當(dāng)前被舍棄也是理所當(dāng)然，而若他們能用自己浮萍般的性命為更有用的人搏出一線生機，為了人族的興亡薪火相傳，才算是他們一生唯一的價值所在——玉清，你真的想不明白嗎？還是你一定要這樣冥頑不靈！”

    沈辭鏡搖頭，已經(jīng)不想再同這人說下去了。

    而這會兒，謝非言也追回了自己的劍，從天門回到了登天臺。

    “真正冥頑不靈的人分明是你！”謝非言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算什么東西？在決定如何渡過天地大劫時、決定何人生何人死的時候，你可曾問過他們？若有一天生命的價值也可以被放在天平之上衡量，那你以為你青霄和我的性命孰輕孰重？所以為了保全我而喝令你去死，是否理所當(dāng)然？愚不可及！”

    “如今大難當(dāng)前，你不思團結(jié)一致，同舟共濟，共度難關(guān)，反而迫不及待地將同行之人丟下船去減重，并自負(fù)地認(rèn)為這是值得的——你真的明白‘值得’是什么意思嗎？！你這番作為的真意究竟代表著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嗎？！”

    謝非言再不遲疑，出劍重?fù)簦谇嘞龊蜄|華帝君憤恨的咆哮下，連揮數(shù)劍，終于毀去登天臺！

    隨著登天臺的傾塌，無數(shù)巨石如雨落入人間，而天空之上，那無邊靈海與通天玉階也寸寸崩毀！

    原本有序的靈力潮汐潰散，化作一道道亂流，卷入虛空；原本逐漸開啟的天門也發(fā)出刺耳轟鳴，在東華帝君的怒喝中又慢慢合上了。

    青霄心中的信念也在看到登天臺崩塌的那一刻隨之崩塌了。

    “罪人！罪人！爾等便是那千古罪人！”

    這時，這位曾經(jīng)的仙尊近乎癲狂，對著坍塌的登天臺與執(zhí)劍的謝非言狂呼疾吼，聲音憤恨近乎泣血。

    “你們這等無知罪人，人族終要敗在你們手上！”

    “沈辭鏡，玄珠子！你們一個都逃脫不了！若在此番天地殺劫中人族終亡，那你們二人統(tǒng)統(tǒng)都是人族的千古罪人！”

    謝非言冷笑一聲，還要再呵斥這自負(fù)之人。

    但這一刻，青霄竟舍棄了登天臺，轉(zhuǎn)身順著節(jié)節(jié)坍塌的玉階向天門狂奔而去。

    “道祖！帝君??！”

    青霄近乎癲狂，任由謝非言和沈辭鏡的劍在他身上戳了個血窟窿，就這樣不閃不避地向著天門而去，口中疾呼不已。

    “大難當(dāng)前，人族將亡！”

    “且救救我們吧??！”

    “救救我們吧！”

    這一刻，發(fā)狂的青霄竟甩開了謝非言與沈辭鏡二人，直奔天門前。

    謝非言面色一變，剛呵斥一聲“回來”，便見只剩最后一道縫隙的天門后驀然伸出一只手。

    這只手干枯如柴，有皮無rou，猙獰畢露，像是被吸盡了精氣，只剩一把骨頭了。然而從這骨頭上涌出的，卻是難以形容的驚天之力，好像他只消隨手一握，就能將人間的一切化作齏粉！

    ——這就是東華帝君？

    這就是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向人間遙遙一指，似乎還想要做什么，但天門卻在此刻轟然合上，截斷了這只手。

    枯瘦的手落在天階之上，一路滾落，被青霄拾起。

    青霄大喜過望，只將這只手捧起，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登天之階，救命稻草，卻沒想就在他觸及這只手的瞬間，一道磅礴澎湃之力涌出，瞬間摧毀了他的神智與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