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儀略知她的脾性，笑著叫人為她另調一盞花釀。

    倒是亭中依著謝五謝令余就坐在一位女娘，怯聲不解地問道：“點了石蜜會不會損了花釀的淡雅？”

    衛(wèi)繁抬眸，覺得眼生，她又不常來謝家，實在認不出是謝家哪房的小娘子，只好看向衛(wèi)絮求救。

    衛(wèi)絮不知怎的，秀眉微蹙，有些走神，一時竟沒注意。

    還是謝令儀歉然道：“看我，竟是忘了為你們引見，和貞姓崔，是我祖母娘家的親戚，暫在家中小住，嗯……序齒你們二人還有阿素meimei都是同年，就是不知月份哪個大些。”

    衛(wèi)繁便道：“我是九月生的，素素十一月?！?/br>
    崔和貞起身與衛(wèi)繁三姐妹互見一禮，啟唇輕輕柔柔一笑：“倒是我大一些，我是六月生人?！?/br>
    衛(wèi)繁看她細眉秀眼，溫溫柔柔，楚楚可憐的，頗為惹人憐惜。面上笑著，心下卻暗道糟糕，她不知謝家還住著兩個親戚，只備了自己jiejie和謝家三女的小禮，忙與衛(wèi)素和衛(wèi)紫遞遞眼色。

    衛(wèi)素讀懂了衛(wèi)繁的眼神，想起衛(wèi)放給自己的幾套核雕，盡夠分的，暗暗一點頭，示意jiejie放心；衛(wèi)紫卻是不管，她又不知謝家有長客，漏了就漏，不算失禮，哪怪得了她？也沖衛(wèi)繁擺擺手。

    衛(wèi)繁只好借著執(zhí)盞拿衣袖遮了臉，湊過去跟身邊的衛(wèi)絮小聲道：“堂jiejie，我漏了崔家jiejie和陳meimei的禮，如何是好？”

    衛(wèi)絮知曉這怪不得衛(wèi)繁：“無妨，思薇雖有些孩子脾性，卻從不計較這些?！?/br>
    衛(wèi)繁頓放下心，又道：“那……你我姐妹不是外人，我把給jiejie留得那份先給崔jiejie？”

    一向不入俗流的衛(wèi)絮卻整個黑了臉，咬牙：“你要將送我的禮另贈旁人？”

    第14章

    衛(wèi)繁呆若木雞，將兩眼瞪得溜圓，緩過神來看了衛(wèi)繁一眼又一眼，懷疑謝家園子里是不是有些不干凈，害得衛(wèi)絮沾了什么邪祟在身上，以至一夜之間性情大變、面目全非……早知就聽了綠俏的話，帶道符在身上。

    衛(wèi)絮擋著臉，壓低聲冰冰涼涼道：“既要送我，卻又轉送了她，這算得什么？是我這個jiejie不及她嗎？”

    衛(wèi)繁差點沒叫起屈來，急道：“怎會不及她？我都不識得她。不過因著我們是骨rou姊妹，是為近，她是個外八路的人，自是遠。那遠便是疏，不是要客氣些？”

    衛(wèi)絮更不高興了，冷笑道：“因著近，反倒要受委屈，因著遠，反倒得你照顧。這又是什么道理？”

    衛(wèi)繁細細一想，好像……似乎……還真是自己錯了，當下乖乖認錯求饒：“大jiejie說得對，是我想岔了。”反正自己跟謝家也不是很親近，千百朝來一回，謝家的親戚，疏忽了就疏忽了，總歸是自己堂姐緊要些。

    衛(wèi)絮偷偷掩好唇邊的笑意，沖著衛(wèi)繁將素手一仰：“嗯？”

    陳思薇在旁看得大奇，實在忍不住，問道：“絮jiejie，你們堂姐妹見面，就湊一塊說話，也不理我。”

    衛(wèi)絮道：“二meimei帶了些小物件來，我正向她討要呢?！?/br>
    陳思薇忙問：“衛(wèi)家jiejie，你帶了什么來，我也瞧一瞧。”

    衛(wèi)繁叫綠萼取匣子來，里面收著幾件珠花，皆用異色異形的真珠與螺鈿穿就，很有些天然意趣。她笑道：“這些真珠還是我親手取出來的，因不是圓珠派不上用處，我瞧著有趣，舍不得丟掉，讓巧娘穿成了珠花。這次來，就想帶給三位jiejie戴著玩兒?！彼ゎ^看衛(wèi)絮淡淡然然坐一邊，莫名就品出催促之意，討好一笑，揀了一支雅淡的遞給她，“這支襯大jiejie，我先昧下來?！?/br>
    衛(wèi)絮接過，端詳一番，笑收下，又感衛(wèi)繁這次備的禮很是妥當，水靈靈的雙眸漾開了一圈一圈的微波，謝令儀看了也覺得別致，叫兩個meimei先挑了去。崔和貞扶著小丫環(huán)靜靜坐在一隅，唇邊一抹淺笑，對著眼前的熱鬧，孤單薄脆有如風中秋葉。

    衛(wèi)繁略有些過意不去，只得歉然道：“崔家jiejie，陳meimei，我不知有你們在……回頭定好好賠罪?！被仡^她就回家了，等閑也見不著。

    陳思薇賴在衛(wèi)絮懷里，要她把珠花簪自己頭上，挑釁地沖衛(wèi)繁笑：她才不稀罕，再說了，她絮jiejie的就是她的。

    崔和貞更是善解人意：“衛(wèi)meimei又不會未卜先知，哪里會知有我客居姑祖母家，不心放在心上?！?/br>
    衛(wèi)繁見她們都不生氣，便將這種小事撇開了來，轉而興致勃勃地道：“三meimei和四meimei也帶了好玩的來。”

    衛(wèi)素心口微跳，與白墨對視一眼，她總覺哥哥交給她匣子時，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憋著壞。她略一遲疑，衛(wèi)紫先她一步叫丫環(huán)拿了備禮來，打開看卻是幾刀花箋。她娘于氏很是得意地與她道：謝家就好這些清雅的物件，投其所好，還便宜，真是兩全其美，左右你舅舅鋪子里多得是。

    看，謝家姐妹果然喜愛。

    崔和貞和陳思薇照舊沒份。

    衛(wèi)繁好歹有些過意不去，衛(wèi)紫卻是眼風都沒動彈一下，一味洋洋得意。她娘說得對，貴重之物對于謝家來說都是俗流，這些彩箋花紙才合他們的意。

    崔和貞臉上笑意不減，倒是她的丫環(huán)略有憤憤。

    謝令儀怕她無趣，邊收起衛(wèi)紫送的花箋，邊叫丫環(huán)去取自己浸的桃花紙，笑道：“我想托貞meimei幫我抄幾首小令，meimei的字秀雅飄逸，我素來心折，等閑開不了口，只好借著阿紫meimei送花箋的雅事，厚顏相托?！?/br>
    崔和貞哪有不依的，笑謙道：“大jiejie夸得我臉都紅了，論起字，還是絮jiejie的有風骨?！?/br>
    衛(wèi)絮撫著一張花箋，垂眸：“貞meimei謬贊了，我力微握筆不牢，何談風骨?！弊屟绢^執(zhí)書收起花箋轉頭笑著對衛(wèi)紫道，“四meimei，多謝了?！?/br>
    衛(wèi)紫少見衛(wèi)絮這般笑模樣，怔了一下，抬頭挺胸：“自家姐妹，不必客氣，大jiejie要是喜歡，回頭我叫人去松濤閣給你各色拿個十幾刀來著?！北９苁臧四辏瑢懙弥割^禿都寫不完！又撇一眼陳思薇，一張也不給這死黏在衛(wèi)絮身上又張狂的死丫頭。

    陳思薇氣得暗暗翻了個白眼，狀似天真地問：“絮jiejie、繁jiejie，你怎么叫阿紫jiejie四meimei??？你們侯府不是只有三位小娘子嗎？”

    衛(wèi)笠出繼，論血脈自是衛(wèi)詢親子，論倫理，卻是衛(wèi)許之后。

    衛(wèi)許這一支已經分家毗居，子息兒孫序齒論輩，依禮兩家是再也論不到一塊的。只衛(wèi)家事一向亂七八糟、糊里糊涂的，衛(wèi)許是快死了才過繼的衛(wèi)笠，盼夫早死的林氏只要死后清香，不要生前奉膳，因此，衛(wèi)笠照舊在親爹嫡母跟前過活，與未出繼時一般無二。直等得衛(wèi)笠娶親，這才搬去了衛(wèi)許這一房，兩家后花園院門相通，往來無忌。

    衛(wèi)繁衛(wèi)紫兄弟姊妹一道長大，哪分得清這些，只管混著亂叫，上頭長輩亦覺無傷大雅，反添親近，也不曾干涉糾正。

    衛(wèi)紫還是大后知事，才明白自家與衛(wèi)侯府實屬兩家。陳思薇這一問，簡直是戳了她的肺管子，當下漲紅了頭面，惱怒異常。

    衛(wèi)繁壓根沒細想這事，拈了一塊梅花糕，道:“我們從來一家的，四meimei就是四meimei。”

    耳紅脖子粗的衛(wèi)紫聽這話順耳，勉強消了一丁點的氣。

    衛(wèi)絮也悄悄附在陳思薇耳邊軟語調和，陳思薇也就撂開手，不再揪著不放，只兩人梁子卻結了下來，斗雞似得支著脖子，誰也不愿踩誰。

    謝令儀掩唇輕笑：“阿紫和薇微，真跟令敏和阿余仿佛，時不時鬧上一鬧，鬧后卻又更親近?！?/br>
    謝令敏、謝令余一怔，相視一笑，各執(zhí)盞互敬一杯梅花釀。

    衛(wèi)紫充耳不聞，坐那不吭氣，陳思薇也是擰著身不作聲。

    崔和貞眼中有淚，艷羨道：“我與娘親相依為命，無父無兄無姊妹，好也無人好，吵也無人吵?？戳俗衘iejiemeimei親熱，不由心生孤凄。”

    謝令余憐惜她的身世，不由握住崔和貞的手，道：“和貞jiejie不要傷心，反正我是拿你當親jiejie親近的。”

    謝令儀與謝令敏也紛紛近前安慰，只衛(wèi)絮坐著沒動，與陳思薇低聲說著話。

    衛(wèi)繁看看這，看看那，吃盡手里的梅花糕后，又拈了枚陳皮梅，酸咸生津，她總算看明了，她堂jiejie好似不大理會這個崔和貞，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堂姐喜靜不喜鬧，慣常不理人的。

    衛(wèi)素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弱聲道：“我也為諸位jiejie備了薄禮……”很有些不安地跟白墨交換了一個眼色。

    白墨私下覺得自家小娘子太過小心，大郎君尋來的禮又精致又有趣，拿出去，定能添彩。她有心為衛(wèi)素臉上增光，笑著捧了匣子，要擺在亭中石桌上，誰知剛抬腳走了一兩步，不知絆到什么，人歪，驚呼一聲，整個向前撲倒，懷里抱的匣子脫手飛出，里面裝的核雕灑了一地。白墨驚懼之下，不管不顧，也不知扯了誰的衣袖裙擺……

    衛(wèi)繁正吃得高興，不防異變突生，怔愣間，眼睜睜看著白墨一頭撞到了石桌上，直磕得一腦門的血，桌上杯碟齊飛。白墨慌急下又扯倒了崔和貞的丫環(huán)，崔和貞一急，搶去救，她弱質纖纖，全身沒二兩力氣，哪能搭手，跟著狼狽跌倒。

    崔和貞一倒，謝令余大驚失色，急喊一邊的小丫頭去扶。亭中一地狼籍，又混亂，那小丫頭跟只慌腳雞似得，一個趔趄，情急下夠了衛(wèi)紫的手就要抓牢。

    衛(wèi)紫被濺了一身的酒，早氣得七竅生煙，哪許這小丫頭拿她救命稻草使，反手就是一推，小丫頭“啊呀”倒地，嗚嗚直哭……

    衛(wèi)繁呆呆傻傻地捏著咬了一口的梅花餅，扔也了不是，不扔也不是，索性放進嘴里。綠萼綠俏急得直跺腳，她們小娘子怎不知怕的？還呆坐著，坐著也就罷了，嘴里還吃著。二人合力急扯了衛(wèi)繁起來護在身后。

    白墨摔得一腦門血，核雕撒了一地，衛(wèi)素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兩眼通通紅，默默地掉著淚，站那好不可憐。

    草亭中亂作一團，園中守著的婆子驚覺，三三兩兩搶了上來幫手。謝令儀將臉一沉，喝止了手腳無措的眾丫環(huán)，這才平了亂局。

    綠萼與綠俏大松口氣，為衛(wèi)繁整衣時，二人卻變了臉色，急得差點哭出來。

    衛(wèi)繁吊在腰間的暖玉球不翼而飛！

    第15章

    衛(wèi)繁悶悶不樂，她是心粗的，身邊的物件貴貴賤賤的，都不大放在心上，唯這件來歷不明的小玉球是她心頭所好，時時把玩，前幾日還掛在帳中，今日心血來潮，墜在了腰間綢帶上。

    綠萼綠俏眼看著自家小娘子小圓臉垮了一半，水杏眼皺巴了皮，腮邊梨渦都沒了，蔫耷耷坐那，活似霜打風吹一寒冬。一邊的衛(wèi)紫更是氣呼呼的，差點沒從鼻子那噴兩道氣出來；衛(wèi)素無聲淚垂，手里緊攥著沾了白墨鮮血的手巾。

    她三人，一個蔫，一氣，一個哭，湊一堆好似一出酸劇，凄凄涼涼，戚戚慘慘，又似透著滑稽，叫人瞧了也不知是鼻中發(fā)酸還是眼中發(fā)酸。

    謝令儀素來持重，此時也生了氣，指使仆役在草亭附近翻找玉球，將散落的核雕搜尋回來。核雕是一個一個都找了回來，衛(wèi)繁的玉球卻是影都沒有。

    賞梅小宴凄涼收局，客人還丟了貴重物件，謝家深覺丟人。

    偏這事，不知該指責哪個，白墨是衛(wèi)素帶來的，又頂著滿頭滿面嚇死人的血，哭訴自己是被絆倒的，在場的小丫頭抖成一團，誰也不敢認下這事。

    白墨的性子不似衛(wèi)素靦腆，很有些潑辣，頭冒血，眼含淚，跪在那一口咬定身邊有人絆了自己。她雖未言明，卻是暗指崔明貞的丫環(huán)。

    崔明貞臉白如紙，搖搖欲墜，死死咬著唇一言不發(fā)。她這般可憐，倒襯得衛(wèi)家咄咄逼人，面目可憎。

    兩邊都是親戚，謝家是左右為難。

    要緊的還是衛(wèi)繁的那枚玉球，她在草亭坐下時尚在身上，陳思薇也說自己瞧見了，還道里頭關著一只小玉兔。

    玉球又不是什么珠子這些細小之物，大小有如鴿卵，哪里會找尋不見，八成就是讓哪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趁亂摸了去。

    詩禮之家出了個竊賊，傳出去，別說面子，里子都丟盡了。

    謝令儀歉疚不已，握住衛(wèi)繁的手道：“衛(wèi)meimei，實在對不住，你們難得來，謝家卻這般失禮，你放心，我定給你個交待。衛(wèi)meimei喜歡小兔子嗎？”喚丫頭取來一只桃花玉雕琢的小兔子輕輕放在衛(wèi)繁手心里。這只小兔子圓頭圓腦，油脂粉嫩，煞是可愛。桃花玉少有大塊，玉兔半個巴掌大小，透粉潤澤，極為難得。

    衛(wèi)繁捧著玉兔，越發(fā)傷心了，她只喜歡吃兔子rou，不怎么喜歡兔子擺件，玉球更不可取代，越想越想哭，可憐兮兮地抬起霧蒙蒙的眼看著謝令儀。

    謝令儀自知理虧，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看向衛(wèi)絮求救。

    衛(wèi)絮扶著執(zhí)書的手，想了想道：“雖不過俗物，卻也是心頭好，無價，不可替。勞煩三jiejie叫人再找找吧。”

    謝令儀豈有不知這理的，眼下實是找不到，難道真當著親戚的面審賊？本想指著衛(wèi)絮一起扯塊遮羞布，將這事暫掩了，過后再細細問，誰知衛(wèi)絮竟是不肯，不禁笑嗔：“阿絮偏心自家堂妹。”

    衛(wèi)絮道：“我犯不著偏心?！彼攀抢锿獠皇侨说哪莻€，衛(wèi)繁在她外家受了委屈，她有何顏面？她外家出了賊，她又有何顏面？

    謝家三姐妹一時都有些氣悶，細思這事該如何了。

    崔和貞站那慘然一笑，衛(wèi)家也好，謝家也罷，非富即貴，她們哪個會是賊？只她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焉知不會被富貴迷了眼，生出賊心，做下宵小惡行？衛(wèi)家的丫頭又指控她身邊人使的絆子，她不是一個賊，也是半個了。當下咽聲道：“衛(wèi)家meimei的玉球丟得蹊蹺，瓜田李下說不清道不明，不如從我這邊先搜搜，容我自證……”

    不等謝家姐妹色變安撫，衛(wèi)絮卻先發(fā)作，道：“崔家meimei胡說什么？衛(wèi)家人搜謝家客？我衛(wèi)家再無狀也做不出這等欺人之事?！?/br>
    崔和貞不曾想衛(wèi)絮當場翻臉，掩面低泣，淚如雨下：“絮jiejie，我并無此意，你知我口笨舌拙，從來不會說話?！彼硪话鸵蛳抡J錯。

    衛(wèi)絮面含薄怒，駁道：“崔meimei嘴笨，我又何嘗伶俐，我非長非官，豈敢受meimei一跪?！彼秸f越氣，拉起衛(wèi)繁幾個，“我們家去吧。”

    衛(wèi)繁驚得臉都圓回來，隨手將玉兔往身邊的一個丫頭手里一塞，攜了衛(wèi)紫衛(wèi)素跟著衛(wèi)絮就走。幫親不幫理，一筆寫不出兩個衛(wèi)字，無論如何不能拆了堂jiejie的臺子。

    衛(wèi)絮這一回，算是負氣而歸，饒是謝老夫人親來安撫，衛(wèi)絮面上雖是擱置忘卻，心里哪有不生疙瘩的？

    衛(wèi)繁自己還傷心著呢，倒管起閑事來，問衛(wèi)絮：“大jiejie，你是不是與崔家jiejie不和？”

    衛(wèi)絮沒什么好聲氣：“我與她心氣不投。”

    崔和貞無父無兄無叔伯，唯與一個病怏怏的寡母相依，家中無有恒產，兜里無有身外物。衛(wèi)絮要是算得泡在苦湯里，崔和貞泡的苦湯少說多加了幾百斤的黃蓮，苦得直滲膽汁。

    謝老夫人憐貧惜弱，接了崔和貞來家照顧。崔和貞一針一線一衣一食全依托著謝府，難免謹小慎微，事事周全。她這般知事懂禮，自是討人喜歡。

    就是不知哪里不對，只與衛(wèi)絮八字不合。初來相見，姐妹間互有贈禮，衛(wèi)絮思及己身，物傷其類，隨手送出的都是重禮。謝家女都知道衛(wèi)絮的脾性 ，見怪不怪，崔和貞卻是大為惶恐，自慚禮薄，回去后跟丫頭熬夜繡掛屏回贈衛(wèi)絮，直累得小臉黃黃，風吹就倒。

    謝家姐妹吃驚不已，謝令余便去勸崔和貞，衛(wèi)絮待人隨心，并不在意這些身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