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樓競一個眼刀過去,衛(wèi)放縮縮頭,跑到樓淮祀另一側(cè)躲了起來。 樓淮祀忽問道:“堂哥,姓賈的現(xiàn)去了何處?” 衛(wèi)繁大驚,忙問:“樓哥哥,你找賈先生做甚么?” 樓淮祀很想摸摸她的臉頰,硬生生忍住,哄道:“衛(wèi)meimei,不如你先回家,我問賈老頭一點事?!?/br> 衛(wèi)繁不舍:“我……不能去?” 樓淮祀為難道:“賈老頭住的地方臟不啦嘰的,污水橫流,臭蟲亂爬,還有好些癩頭乞丐在那做窩,去一趟,身上都能爬滿虱子。你去了,污眼污鼻污耳,還是不去為妙。” 衛(wèi)繁端詳著他的神色,忽湊過去,問:“樓哥哥,你是不是生賈先生的氣?” 樓淮祀一驚,老實點頭:“我懷疑賈老頭騙我,得問上一問。你放心,我定不會過于為難他,再說,他糟老頭一個,活跟死后又從地底爬出來似得,全身骨頭都不怎么牢靠,手一重,他就死了。我一向仁心良善,哪會草芥人命?!?/br> 樓競聽他盡往自己臉上貼金,翻翻白眼,走遠幾步。 衛(wèi)繁聽后,想了想,自己確實不便跟著去,衛(wèi)絮她們都還在馬車上等著她呢,乖巧道:“那樓哥哥小心?!?/br> 樓淮祀笑道:“我給帶你萬絲酥如何?那酥糖鋪離賈老頭的住處不遠,我捎了來給你?!?/br> “多謝樓哥哥?!毙l(wèi)繁眉開眼笑,沖樓淮祀一個萬福,轉(zhuǎn)身乳燕似得飛走了。 衛(wèi)放看meimei跑走的身影,他也想吃萬絲酥,又疑惑問道:“樓兄,賈先生幾時騙你了?” 樓淮祀吃驚:“衛(wèi)兄,你怎不走?” 衛(wèi)放揚眉:“我也要找賈先生,他把謝罪帶走了,我答應(yīng)謝夫人要養(yǎng)阿罪的。” 樓淮祀比他更疑惑:“謝夫人何時托你養(yǎng)謝罪?” 衛(wèi)放道:“寺廟道觀哪是好去處,我祖父說過:最毒最禿,最禿最毒。謝罪落那般禿驢手上,削個發(fā)燙個戒疤,連念經(jīng)敲木魚都不會,還不知會被禿驢怎么苛待呢!他被欺負了,都不會喊救命??傊乙B(yǎng)阿罪?!?/br> 樓淮祀無法,只好把拖后腿的舅兄捎上。 賈先生帶著謝罪躲在屋中,謝罪不知是累了,還是被賈先生使了手段,沉沉睡在一張亂臟臟的床上,好看得噬心奪魄。賈先生極為識趣,見了樓淮祀立馬趴下認錯。 樓淮祀蹲在他身前,笑道:“老賈,這便是你不對,我見你有趣,誠心與你結(jié)交,誰知,你竟戲耍于我。我心甚痛啊?!?/br> 賈先生擠出一個笑:“小……小郎君……小人委實不曾欺騙。 ” 樓淮祀伸手揪下他的一根胡子:“當初見你,你賊眉鼠眼的,我想著不能以貌取人,誰知你是相由心生。那日在衛(wèi)侯爺?shù)臅?,你冷不咧地提什么《雉雞圖》?” “順口,順口……” “不見得,我看你九成是故意的?!睒腔挫肽抗庥挠穆湓谥x罪身上,“嗯……恩人之孫,萬一有個意外,賈先生想必余生難安吧?” 賈先生立馬改口:“小郎君大人大量,小的當時是……因勢……順口,那么一提?!?/br> “謝夫人來領(lǐng)粥可是故意為之?”樓淮祀擊掌,“怪道她在堂上見了衛(wèi)家姊meimei和衛(wèi)放,目中流露出幾分愧疚之意。” “無……心……無心……”賈先生酸皺著臉。 趴在床邊看謝罪的衛(wèi)放聽得快傻了,自己伸手把自己自己快掉了的下巴抬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04 17:05:28~2020-01-05 18:1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風羽、小蟲沖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平凡、一一 10瓶;不會游泳的魚 5瓶;咔嘣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2章 賈先生不敢有絲毫的隱瞞。衛(wèi)家兄妹幾人,謝夫人倒不曾起利用之心, 只不過借著衛(wèi)家施粥, 聚了好些窮苦民眾, 眾目睽睽之下引出告夫大戲,她不曾料到衛(wèi)家兄妹萍水相逢為她抱不平,親到府衙為她作證。 倒是賈先生識得樓淮祀, 確實存心而為。樓淮祀混跡街頭,最好結(jié)識奇人異士, 賈先生故意露了了一手絕活, 引得他起結(jié)交之心, 慢慢不著痕跡地將謝家藏有名畫的透露給樓淮祀。 賈先生討好一笑,道:“夫人想扯下謝知清一張皮來, 她這邊告夫?qū)⑹滤簱镩_, 我這邊再在街頭巷尾傳傳流言, 散散誹語,就說謝知清欺世盜名, 家中名畫可證。屆時,兩邊可不就對上了?嘿嘿……” 樓淮祀盯著他:“賈老頭,莫不是我生得一張可欺的臉” “唉喲喲, 小郎君仙姿玉容, 心仁良善,義字當頭,豪情滿懷,路見不平, 一聲不吼立馬出手,又仗義疏財。”賈先生真摯道,“小的當初一相小郎君的相貌,便知小郎君大有機緣啊,小郎君眸色清正,眼含慈悲,面似美玉,分明菩薩座前玉童下凡,生就佛祖心腸,小的一靠近小郎,便嗅得仙氣隱隱……” 衛(wèi)放撫掌嘆道:“賈先生,我原先當你造假之術(shù)一絕,原來你拍起馬屁才是天下絕響啊?!?/br> 樓淮祀笑起來,又蹲過去一點,低聲道:“賈老頭,雖然你馬屁吹得不倫不類的,但還是吹得我通體舒泰。只是,讓我這般算了,我又覺得十分委屈,受了你的欺負?!?/br> “……這這……那小郎君的意思?”賈先生忐忑地摸摸稀拉拉的胡子。 樓淮祀又湊過去一點:“你說你當初被人揍個半死丟在道邊,是犯了什么事?” 賈先生老鼠綠豆眼擠了一擠,道:“無非是學藝不精,讓主顧看出了假畫,他不滿小的坑騙他的銀錢,羞惱之下,打了小的一頓?!?/br> “賈老頭,不厚道啊,你再不說實話,我可要翻臉了?!睒腔挫胍恢笜歉偅澳憧芍@個黑面神有個什么綽號花名?” 賈先生撓撓腮幫,他怎么聽說這位是樓小祖宗的堂兄啊,不過,樓小祖宗架了臺,他定要陪著唱小曲:“小的不知,不知這位郎君有什么雅號?” “他叫活剝皮。擒了人后,沿著背脊一路割到后腰眼,再揪著皮往兩邊一扒拉,猶如脫衣一般,連rou帶骨帶五臟六腑,精光溜溜地給你剝出來?!?/br> 樓競撇開頭,不出聲,任由堂弟胡言亂語。 賈先生半信半疑,衛(wèi)放卻是整個信了,看樓競的目光都打著小哆嗦,這人竟會剝?nèi)似?,惡鬼都要甘拜下風。 樓淮祀伸手拍拍賈先生的老臉,笑瞇瞇道:“賈老頭,你這一身老皮,皮離rou一寸遠,扒起更利索?!?/br> 賈先生舔了舔凸拉的唇,弄不清樓淮祀說真說假,終是捱不過,猥瑣笑道:“小的當年財迷心竅,仿了他人的字跡,刻了一方印章……” 樓淮祀睜大眼,看賈先生的目光跟看寶貝似得,一把扶起賈先生,笑得一臉jian詐:“啊呀,原來賈老還會金石之道?不知賈老于此道yin浸多年,功力如何啊?”他附耳細不可聞,“虎符兵符什么的……” 賈先生被他嚇得吡溜又跪下回去:“小郎君不可妄言,不可妄言……”你是想反還是怎么?一開口就是虎符兵符的? “隨口一問。”樓淮祀嫌他大驚小怪,摸出一張賣身契,道:“賈老頭,你算計了我,我想想還是不能善罷干休,你得賣身于我,我讓你生,你就生,我讓你死,你就死,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 賈先生一愣,大喜過望,比樓淮祀還心急地簽了賣身契,笑道:“小郎君不嫌我年事已高,將不中用,收小的入門下為客,豈敢不從?!?/br> “誒,門客是門客,仆從是仆從,你一把年紀怎這般厚臉皮?嘴皮子一翻就從仆成了客?!睒腔挫牒苁遣粷M地收起賣身契,將臉色一變,摩拳擦掌道,“最近手頭緊,賈老頭你無事可做,我們先仿個十張八張的名畫?!?/br> “如此好事,我……我……樓兄不要落下我,我也要摻上一腳?!毙l(wèi)放連忙蹦起來,“我大jiejie那藏了不少畫,我借幾幅出來?!?/br> “一味仿畫實在下乘之舉。仿得再真,兩相對比,自有一假?!睒腔挫胄χ鴮Z先生道,“我先前看賈老仿畫,總覺得略有不足。不如賈老細細體會畫者筆意、著墨,等得融會貫通,成竹在胸時,舞弄筆意,自畫一幅,再稱是遺作面世。世人揣摩來揣摩去,假的也成了真?!?/br> 賈先生呆了半晌,鼠眼里精光閃閃,一挑大拇指:“不愧是小郎君,高明,高啊?!?/br> 衛(wèi)放跟著擊掌夸道:“樓兄的主意,果然萬無一失啊?!?/br> 樓競死死抱著刀,撫平心境,以免自己拿這三人祭刀,以扶天地之間的一縷清正之氣。自進了這間破院落,就跟一腳踏進老鼠窩似得,他還當樓淮祀來抓賊的,原來是一道做賊的。 這三人沆瀣一氣湊堆,一心想要坑蒙附庸風雅之輩。樓淮祀和衛(wèi)放本就無法無天,賈先生自覺找到了靠山,打狗要看主人面,就算事發(fā),有樓小郎君頂在前面,哪個敢來扒他的狗皮?更是無所顧慮,趁著自己死前,怎么也要把畢生所學給抖出來。 樓淮祀說畢事,拍拍屁股打算去買萬絲酥,見衛(wèi)放非要帶走謝罪,納悶道:“謝夫人利用你衛(wèi)家,你還要替她照顧外孫?” 衛(wèi)放一提及起謝夫人苦著臉,道:“ 她又不是存心的,再說了,利用就利用,能幫上夫人的忙那也是好事一樁。我祖父道:人與人交,就是我用用你,你用用我?!?/br> 樓淮祀有心想要駁斥,保證能把他舅兄駁得啞口無言,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好似也在利用他舅兄。收起丁點點的內(nèi)疚之心,道:“對對,衛(wèi)兄說得甚是有理。帶走謝罪也好,賈老頭自己不修邊幅,能活多久還不定呢?!?/br> 衛(wèi)放點頭,擦擦眼:“我一定照顧好他,好叫夫人放心?!?/br> 樓淮祀扯著他非要已經(jīng)打烊的食鋪替他熬糖做萬絲酥,完了塞一包給衛(wèi)放,道:“也是,我聽聞人無牽掛才能安生投胎轉(zhuǎn)世?!?/br> 萬放懷里抱著的萬絲酥“啪嗒”掉地在地:“樓……樓兄……你說什么?” 樓淮祀見他大失其色,也是要疑惑不解,道:“她本就不想活了,報了仇,托付了外孫,這世間還有什么可留戀處?” 衛(wèi)放的眼淚不值錢似得往下掉,呆呆道:“可可……可……” “再說了,她一把年紀,流千里比死也好不了哪去,還不如死了干凈?!?/br> “不是的?!毙l(wèi)放大吼一聲,扭頭就跑。 樓淮祀呆滯,用胳膊肘捅捅樓競:“阿競,我舅兄這是怎么了?” 樓競皺眉:“自是去看謝夫人?!?/br> 樓淮祀張張嘴,吩咐仆役帶上謝罪先行回衛(wèi)侯府。樓競鉆進車中,看了樓淮祀好幾眼,忽道:“ 我看衛(wèi)大比你好?!?/br> 樓淮祀眉毛挑得快飛上天去,怒道:“雖然舅兄質(zhì)樸,頗有可取之處,但你一張嘴就踩低我,我可不干,我有他這般呆嗎?”衛(wèi)放要不是他舅兄,就是一個蠢貨。 “他有赤子之心,而你。”樓競道?!皼]有?!?/br> 樓淮祀冷哼一聲,半晌才道:“謝夫人活著也不過生不如死,死于她才是解脫,才是心中所有愿?!?/br> 樓競道:“她想死是她的事,你無動于衷是你的事?!?/br> 樓淮祀氣得又連哼幾聲,擰著頭不理樓競了。 . 衛(wèi)家人也不知哪里不對,衛(wèi)箏也罷,侯夫人許氏也罷,對著謝罪多有憐憫,連夸兒子行事仁義不負自己苦心教誨。許氏特意安排了一個清靜的小院安置謝罪,又遣了性子柔軟有些年紀的丫環(huán)服侍。 衛(wèi)詢得知謝罪本要去寺院道觀的,吹吹胡子,瞪瞪眼,負手道:“那是清靜之地嗎?那是兇險之所,他一個身患呆癥的小郎君,無聲無息就沒了?!?/br> 連著國夫人都嘆一聲“可憐”。 樓淮祀攀上樹,托著腮居高臨下看著衛(wèi)家人進進出出地為謝罪奔忙,看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謝罪還小,又有呆癥,衛(wèi)家姊妹也無男女大防之意,結(jié)伴過來探望,見謝罪沉睡不醒,擔憂不已。 這是賈先生搞的鬼,他怕謝罪鬧騰,給他下了點迷藥,害得謝罪輾轉(zhuǎn)幾手,始終不醒。侯府俸養(yǎng)的郎中診治過后,見無大礙,就由他去睡。 衛(wèi)放去了府衙得知謝夫人在獄中自盡,一路嚎啕回來,撲在院中石桌上淌淚道:“謝夫人死了了,她真的死了?!?/br> 衛(wèi)繁和衛(wèi)絮幾人大驚。 衛(wèi)絮本就多愁善感,念及謝夫人的悲苦,又看自己堂弟哭成這樣,跟著抹淚不止。衛(wèi)素和衛(wèi)紫純是被自己的哥哥jiejie捎帶著掉眼淚,跟著瞎傷心。 樓淮祀背倚著樹身,莫名所以,全不知他們兄妹為何這般傷心。 衛(wèi)繁心里難過,走到樹下,仰起臉,睜著濕漉漉的眼,問道:“樓哥哥,夫人為何要死?” 樓淮祀對著她水霧迷離的雙眸,道:“活著無趣,只好死了?!?/br> 衛(wèi)繁哽咽:“可是,難得生而為人,不是階邊草,也不是蜉蝣子,死后再投胎,下輩子都不知己身是什么。許再不知人間四季、不見鳥語花香,不嘗人間百味。好生可惜?!?/br> 樓淮祀聽著她的呢喃,一時有些發(fā)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05 18:17:10~2020-01-06 18:03: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風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doris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