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雖然不知為何,臨近過年時她放棄了留學申請,但白錦寧仍舊視她為自己的驕傲。 但是—— 現(xiàn)在情況仍舊不同。 “我和你父親都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白錦寧拉她的手,想要觸碰自己的小腹,“你放心,我和你父親對你的愛不會減少?!?/br> 她說這話時也頗為內(nèi)疚。 白錦寧當然知道女兒的感受,也知道這次的確委屈了梔子,她以為可以從其他地方彌補。 “無論你怎么說,我都不是唯一了,”白梔不肯摸,她把手縮回來,“人心是有限的,mama。無論你再怎么疼我,可它出生后,也會不一樣?!?/br> 白錦寧啞然。 白梔說:“我只想當您唯一的孩子,您和父親這樣的舉動讓我十分難過?!?/br> 林思謹和顧維安經(jīng)過房間門口時,恰好聽到這么一句。 顧維安駐足。 白梔沒有哭,聲音也很冷靜,她如此平靜地描述著自己的心情。 林思謹搖了搖頭,他沒有敲這扇門,低聲告訴顧維安:“今天讓你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顧維安跟著他去后面中詳談。 繞過開滿燦爛花朵的中庭,林思謹才說:“你也瞧見了,梔子就是這樣的性格。她是被我們寵大的,今后我們也依舊會寵著她,這個孩子影響不到我們對她的疼愛。我知道我和她母親這件事情上做的不對,但這畢竟是意外。你也是男人,倘若如今懷孕的是梔子,估計你也會這么做?!?/br> 顧維安卻給出一個意外的答案:“林伯父,我不會?!?/br> 林思謹猛然駐足。 他盯著顧維安的眼睛,從這個年輕人臉上,林思謹看不出他的想法。 林思謹極緩慢地開口:“我想讓你勸勸梔子,留下這個孩子?!?/br> “我認為你們將孩子生下來是個愚蠢的決定,”顧維安坦言,“就我所知,林伯父,您和伯母都已經(jīng)近50歲了吧?恕我直言,您二位這個年紀并不適合繼續(xù)生養(yǎng)孩子?!?/br> 林思謹沉默了。 中庭卷著微涼的風過來,灰色的襯衣襯著顧維安容色清俊,眼底是化不開的冰,遮蓋住他所有的情緒。 “生育本身就是嚴重消耗女性健康的行為,”顧維安緩聲說,“高齡產(chǎn)婦的風險更高,需要我為您舉例嗎?貧血,心臟問題、患癌機率大幅度增加。更何況,介于兩位如今的年齡,這孩子的健康與否也無法保證,畸形、先天性智力缺陷,都有可能?!?/br> 林思謹不說話了。 概率問題。 “損耗自己妻子的生命,要她承擔如此高的風險去生育一個極大可能不健康的孩子,”顧維安逼近林思謹,“還會因此嚴重傷害梔子的心,您認為這樣值得嗎?” 林思謹后退兩步。 他當然知道。 可是…… 林思謹有些動搖。 尤其是后面那句。 他和白錦寧的這個決定,確實傷到了女兒的感情。 梔子一直很懂事,哪怕當初知道要去聯(lián)姻時,也沒有表露出過多的反抗情緒。 她安靜地和顧維安結(jié)婚,婚后有一段長時間的分別,也不曾對此有任何怨言。 “梔子她這兩天很難過,”顧維安淡淡說,“伯父,您如今還有補救的機會?!?/br> 另一側(cè),白梔剛剛中斷了和母親的談話。 雖說母女倆之間鬧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白梔也和白錦寧吵過架,可如今日一般,還是頭一次。 白錦寧態(tài)度堅決,她雖然沒有用嚴厲的詞匯來試圖和女兒溝通,但白梔卻從她這種態(tài)度中感受到難過。 白梔當然知道母親的想法,有些人,越是年紀大了,越喜歡小孩子。 可是她接受不了。 白梔甚至沒有吃飯,就讓顧維安陪她回家。 一直到離開別墅區(qū)域,白梔才睜開眼睛,讓顧維安去另一個地方。 “我想吃銅鍋涮rou,”白梔懨懨地說,“就牛街那家?!?/br> 以前讀中學時,白梔經(jīng)常去那邊吃涮rou。 她性子急,又掌握不好時間,自以為涮出來的天下第一棒。 直到顧維安不緊不慢地把他涮好的rou放到白梔盤子里面,白梔才體會到,原來不同時間、不同手法涮出來的rou真的不同。 顧維安涮出來的rou質(zhì)鮮嫩,滿口的鮮香。白梔口味問題,吃rou不多,偏愛吃配菜,但顧維安為她做的話,她能一口氣吃掉半斤。 初升高的時候,白梔在長個子,她又偷偷節(jié)食減肥,總是饑腸轆轆。 顧維安察覺到后,便時常用美食引誘她。 白梔經(jīng)不起這誘惑,每每吃飽喝足后,顧維安還會去涮rou店樓下的鋪面買驢打滾和豌豆黃。 那個店面生意興隆,白梔坐在旁側(cè)店里等,看著顧維安高高的個子,耐心地為她排隊。 中式復古的窗口,沒有事情可做的白梔會數(shù)上面有多少窗格,卻怎么也數(shù)不清。 周六的傍晚,窗外晚霞似火燒。 白梔坐在顧維安的書房中,一邊拿小勺子吃豌豆黃,一邊做題。 偶爾走了神,出了紕漏,顧維安笑罵她糊涂鬼,仍舊不厭其煩地幫她糾正。 …… 夜色逐漸低垂,車如流火通明,眼看著還有兩條街就到,白梔忽然改了主意:“不去了。” 她垂下眼睫,安靜地看自己的手:“突然不想吃了?!?/br> 顧維安并沒有因她的出爾反爾而動怒,在下一個路口調(diào)轉(zhuǎn)方向,重新回nongnong的夜中。 “我記得t大東路有家涮rou店也不錯,”顧維安建議,“要不然去這家?” “算了,”白梔仍舊低頭,撫摸自己的指甲頂端,“我現(xiàn)在沒有胃口?!?/br> 和顧維安分手后,她再也沒去過牛街。大學時候和舍友去吃涮rou火鍋的地點改為t大東路,這家店頗受師生歡迎,生意火爆。 不過,顧維安怎么知道的? 白梔看了他一眼。 她清楚地記得,在分手之后,她才經(jīng)常去這家店。 也是了,r大附中的學生,不少人為考p大還是t大發(fā)愁,彼此間還戲稱“高考不努力,大學去隔壁”。顧維安的好友不少考入t大的,知道這家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顧維安沒有強求。 白梔病懨懨地回到家中,抱著剛洗干凈澡澡的安平蹭啊蹭。 她摸著狗狗,小聲和它說話,問它:“安平,你和你兄弟姐妹相處的怎么樣啊?” 安平不會回應她,它只會傻乎乎地笑,用舌頭舔白梔的臉頰。 白梔慶幸自己給它刷過了牙。 樓下,仍舊在養(yǎng)傷階段的顧清平推著輪椅飆過來,湊上前訝異地詢問顧維安:“我怎么看著梔子不太高興?你和她吵架了?” 顧清平在顧維安這邊住的這一段時間,完全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 生不如死。 顧維安打定主意要扶持他接受世安,在顧清平養(yǎng)傷的這段時日中,安排了專業(yè)的老師為他授課。顧清平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被顧萬生給養(yǎng)廢了,倦懶散漫,乍一接受這些東西,極為吃力。 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學習。 他快無聊到淡出鳥來了。 好不容易看到顧維安和白梔疑似鬧別扭,自覺有事可干的顧清平立刻急不可耐地上前詢問。 “怎么了怎么了?”顧清平說,“梔子該不會是想和你離婚吧?” 顧維安冷淡瞥他一眼:“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甜味。” 他剛脫下外套,面色不好,彎腰撿起梔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一只耳墜。 紅色水滴形狀,像一滴眼淚。 顧清平不會察言觀色,仍舊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被我說中了?你倆真要離婚?” “沒有,”顧維安將耳墜收好,“就算你離世,梔子也不可能和我離婚。” 顧清平:“……” 倒也不必如此,哥哥。 兄弟倆關(guān)系險些破裂的談話到此為止,白梔又穿著拖鞋下樓,她讓傭人去影音廳幫她調(diào)動畫片看—— 她有個奇怪的癖好,每次壓力過大,都會獨自看好長時間的動畫片來解壓。 在這個時間段里,誰都不能打擾。 12年《泰坦尼克號》重映的時候,顧維安陪白梔去看過。 □□不是吹出來的,白梔依在顧維安肩膀上哭的稀里嘩啦,鼻涕眼淚弄臟了他的衣服。 回家后,白梔連續(xù)看了十幾集海綿寶寶才緩過來。 顧維安問:“還是看以前那兩個?” 白梔:“嗯?!?/br> 旁聽的顧清平十分費解,他完全不理解兩人這種簡練的溝通方式:“哪兩個?” 這兩人對話也太神秘了吧?是不是不想讓他這個電燈泡聽到? 白梔興致缺缺,敷衍他:“深刻批判中國古代官僚腐朽體系的優(yōu)秀國產(chǎn)暗黑片,還有詳細研究生物跨種族之間交流沖突的動物倫理片。” 學渣顧清平肅然起敬:“梔子,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熱愛學習啊?!?/br> 白梔應了一聲,沒精打采地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