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討嫌的林君勱

    一進相城，林君勱就把她放在路邊讓她自己坐黃包車回去，大約他有急事，沒來得及說話匆忙就驅(qū)車走了。

    喬若初十分頹然。

    今天她的心情多好啊，女校開學(xué)，認(rèn)識了姚思桐，還跟辜駿吃了個逍遙的午飯，若不是林君勱的出現(xiàn)，她現(xiàn)在肯定樂悠悠地在家中看書呢。

    她心中嘀咕：這個人，除了長的好看哪兒哪兒都討人嫌。

    “若初回來了？”一進家門，余姨太就迎了上來。

    “哪里去了，辜公子打了好幾個電話問你回來了沒有?！彼^續(xù)咕噥著。

    喬若初顧不上答話，換了鞋立馬撥通了辜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辜家的傭人，等了一會兒，她聽見電話里緊湊的腳步聲，接著是辜駿焦迫的聲音：若初，你好好的嗎？是誰把你帶走的？他們要干什么？

    喬若初在黃包車上已經(jīng)想好了，只告訴辜駿她平安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解釋。

    “沒事，這不平安在家呢嘛?！彼频L(fēng)輕地說。

    辜駿在電話里也不好詳細(xì)問，寒暄了幾句就掛掉了。

    放下電話她看見余姨太在沙發(fā)上做著看布料，走過去撒嬌，“姨媽，你在做什么呢？”

    余姨太把她攬到身邊，慈愛地說：“過幾天是你的生辰，姨媽在給你準(zhǔn)備衣服呢。”

    喬若初混忘記了。

    可不是嘛，再過幾天的光景她就十六周歲了。

    余姨太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幾匹各色錦綾，顏色比她現(xiàn)有的衣服鮮亮不少。

    “別家的姑娘們都穿旗袍和洋裝了，若初也做幾套旗袍再買件幾身洋裝吧?！庇嘁烫阉阶约荷磉呑聛?，給她看新拿回來的衣服料子。

    今天上午在女校的開學(xué)典禮上，喬若初發(fā)現(xiàn)許多女生都穿著得體漂亮的洋裝，看著挺舒服的，她一點都不排斥。

    “姨媽，不用特別破費，我的衣服夠穿的?！眴倘舫踔姥笱b挺貴的，這幾年父親的生意做的不是很順利，她不想加重家里的負(fù)擔(dān)。

    余姨媽的臉色閃過一絲難過，“好孩子，你現(xiàn)在去學(xué)校里讀書了，不比在家中隨便，否則會被別人輕瞧了去的?！?/br>
    喬若初的母親去世后喬青崖意志消沉，家中的生意打理的不好，每年僅能收支平衡，這些年她也是打著算盤過日子的，沒給喬若初買過什么值錢的衣服首飾。

    直到今天早上喬青崖提前女兒的生日，提醒她女兒的服飾有點簡樸，她才意識到要對女兒多投入一些了。

    她還是傳統(tǒng)的思想，心念著喬若初將來嫁個好門第，擇個好夫婿。

    所以她現(xiàn)在要把喬若初打扮的富貴一些，抬高身份門第。

    喬若初撒嬌地纏著余姨太：“姨媽，學(xué)校里都是女生，女先生也都穿的樸素著呢?！?/br>
    余姨太不說話，用手戳了戳喬若初的笑臉：“那去見辜公子的時候穿呢？”

    喬若初咯咯笑著把臉拱到余姨太的懷里，羞得說不出話來。

    二人正鬧著嬉笑的時候喬青崖回來了，見她母女鬧的歡騰，也洗了手過來湊熱鬧。

    “若初，學(xué)校好不好玩？聽說辜家出席了開學(xué)典禮?！眴糖嘌聠柵畠?。

    “嗯，楊校長很了解中國文化，女夫子看起來也不錯。”喬若初答，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辜婉珈代表學(xué)生發(fā)了言?！?/br>
    喬青崖點點頭，“辜家雖然是商人，可重視教育是出了名的，你在學(xué)校里有機會多跟辜家的孩子接觸接觸?！?/br>
    喬青崖并不是看上了辜家的富貴，他只是佩服辜甫芳重視孩子的教育，對辜家的孩子心存好感，所以才對女兒這么說。

    喬若初理解父親的心思，用力點點頭。

    聽辜駿說辜家除了辜婉珈，辜婉盈和辜婉淑也被送到學(xué)校里來了，她們一個十三歲，另一個才十二歲的樣子，喬若初感覺還都是小孩子。

    “父親，今天認(rèn)識了姚愿之姚家的女兒姚思桐，和她談的來?！眴倘舫鯀R報了一下姚思桐的事情。

    “姚家家風(fēng)很好。”他點點頭。

    整個相城誰人不知，姚家是書香門第，老一輩子的有做生意的，有在政府做事的，家中名望財富都有，起碼能排上個八牛之一。姚家從不仗勢欺人，他們年輕一代的子女個個教養(yǎng)極好，姚家還出了位全國知名的大才子姚佶，在北平做事，據(jù)說連北平的軍閥頭子都以認(rèn)識他為榮呢。

    喬青崖對女兒結(jié)識的朋友相當(dāng)滿意。

    “沈儒南當(dāng)上了浙江的守備司令，咱們相城和附近相林的軍隊控制在他的參謀長林君勱的手里，聽說是個才二十幾歲的小年輕?！眴糖嘌码S口給女兒補習(xí)下時政，生活在這邊土地上，總要知道這里的當(dāng)家人是誰吧。

    “父親認(rèn)識他嗎？”喬若初問。

    “不認(rèn)識，為父想你在學(xué)校里難免會接觸達官貴人家的小姐，相城有頭臉的人物，知道的多些沒壞處?！眴糖嘌陆虒?dǎo)女兒。

    喬若初點點頭，不想談林君勱這個人。

    照例在華燈替月時分和父親一起用了晚飯，喬家一如既往的寧靜和睦。

    飯后她乖乖道了聲晚安就上樓看書去了。

    好幾天沒看夕諾的游記了，喬若初惦記著，翻開報紙細(xì)細(xì)地看，這幾天夕諾講的是在地球的南邊，有些國家的人的皮膚是黑色的，他們還過著半狩獵半游牧的生活。

    喬若初回憶了一下她見過的長的最黑的人，覺得還是跟夕諾筆下的場景對不上，遂放棄了想象，在專欄的下面找到報社的地址，抄錄了下面，她想給夕諾寫封信。

    寫什么她還沒想好，反正留著慢慢動筆，她也不著急。

    次日清晨，秋高氣爽，碎碎金芒穿過她的窗欞跳躍進喬若初的閨房，里面的女子已早早起床梳妝，一張素臉不假雕飾，若出水芙蓉，初露輪廓的少女身形如迎風(fēng)碧柳，自得神韻。

    第二十章 蟾宮折桂去了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課，喬青崖派司機王清泉早早把她送到了學(xué)校。

    學(xué)校里還沒幾個人，剛剛種下的小樹有點蔫地向她打招呼，鳥兒倒是叫的清歡，喬若初對它們笑笑，走到教室旁邊倚在欄桿上晃著小腿等人來開門。

    過了一會兒，班主任夢曉瑤來了，看到喬若初，她有點小小的吃驚，“喬若初同學(xué)，你早?！?/br>
    “夢先生早。”她的聲音甘清軟糯。

    喬若初剛剛到夕諾筆下的世界神游去了，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

    后面緊接著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同學(xué)，女校的清晨瞬間清脆起來。

    喬若初剛坐下姚思桐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若初你來的真早?！彼f。

    喬若初眉眼彎彎笑了，“第一天上課嘛，我緊張?！?/br>
    姚思桐今天穿著暗紫右肩斜下繡百合花的洋裝，大方貴氣，一改昨日的低調(diào)，讓人突然發(fā)現(xiàn)她原來也是個名門佳麗。

    上課鈴響后夢曉瑤點了一下名字就走了，第一節(jié) 是算術(shù)課，一位穿著碧藍色旗袍，著淺橘色流蘇披肩的女先生走了進來，她的高跟鞋把教室的地板敲的篤篤的響，上了講臺便對著班上的學(xué)生和藹的笑。

    “我姓王，教你們算術(shù)?！彼啙嵉卣f。

    喬若初微訝。

    她沒有別的開場白，直接講課，說實話她的課講的真好，深入淺出，非常能勾起女生對算術(shù)的興趣。

    學(xué)生聽的都很認(rèn)真，不知不覺就下課了，喬若初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快也很愉悅。

    這是第一天上課后喬若初的感受，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她走出校門的腳步都是輕盈的。

    出了校門，熟悉的別克汽車停在馬路對面，文雅雍容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剛初校門的女生看見男子的模樣都羨艷不已，不知道他是來找誰的。

    喬若初看見了辜駿，他也看見了她。

    人太多了，她不愿意和他說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偏偏辜駿追上來，“若初，我找你?！?/br>
    他一點都不矜持。

    周圍許多目光齊齊投向喬若初，弄得她非常非常的不自然。

    “公子，你好，我叫姚思桐?！币λ纪┕淖阌職獯驍嗔怂凸简E的尷尬。

    “姚小姐，你好，幸會幸會?！惫简E見一個亮麗的女生主動和自己搭話，連忙回頭禮貌地回應(yīng)。

    姚思桐的臉頓時紅若朝霞。

    其他女生見辜駿轉(zhuǎn)過身來和另外一個女生搭話，并沒有出現(xiàn)她們腦海里的某個電影中的浪漫片段，便一哄而散了。

    “哥，你怎么在這兒?。渴莵斫游曳艑W(xué)的嗎？”

    辜婉珈遠遠看見辜駿，大步走過來，她身邊還跟著幾個時髦的女生。

    “婉珈啊，你放學(xué)了？”

    辜駿有點尷尬。

    辜婉珈掃了眼姚思桐，微笑一下，又用眼波尋上喬若初，漂亮的小嘴動了動，“哥，你不是來約她的吧？”

    她身后幾位時髦的女生把喬若初翻來覆去瞧了個遍。

    “是你未來的嫂子嗎？”一位穿緊身旗袍燙頭的女孩悄聲問。

    辜婉珈白了她一眼。

    “婉珈，回不回家了，走不走？”

    辜駿深情地看了一眼喬若初，轉(zhuǎn)頭拿出長兄的樣子對meimei說。

    他知道今天的約會沒戲了，攪局的人太多，再不走的話會讓喬若初尷尬。

    辜婉珈傲驕地瞥了一眼喬若初，對跟著她的女生說了句再見，拽著辜駿的袖子走了。

    姚家和喬家今天都沒派車來接人，她們只好走路回去。

    “若初，原來他是辜家的大少爺啊?！边呑呗芬λ纪┻叞V癡地說。

    “嗯，辜家的長子辜駿?！眲偛艈倘舫醣还纪耒炜吹暮懿皇娣Z氣有點冷。

    “他好紳士?！币λ纪┙z毫不掩飾她的愛慕。

    女校離妍園有點遠，走了一會兒，喬若初不想走路了，就攔了輛黃包車，與姚思桐道別，徑直回去了。

    一進門，馮燕爾就迎了出來，“才女回來啦？”她嬉皮笑臉地打趣喬若初。

    喬若初朝她擠擠眼睛，“燕爾姐，等著我蟾宮折桂騎著高頭大馬回來拋繡球找夫婿吧。”

    屋子里的女眷哄然大笑。

    “閨女喲，辜公子剛才電話找你，等著你拋繡球呢，快去回個電話?！庇嘁烫Φ暮喜粩n嘴，連帶著喬青崖也覺得年輕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