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著喬家下人的面，辜駿沒法出口，喬青崖也知道自己問的急了，趕忙把辜駿迎進(jìn)去，遣開下人，又問了一遍。

    “她在林君勱的家里?！惫简E垂頭說道。

    “他……家里？”喬青崖握著杯子的手一下一下地發(fā)抖，鎮(zhèn)定不下來。

    喬青崖想到過駐軍辦公室，他和姚思桐去找了一遍，沒能進(jìn)去，站崗的人說林君勱不在。

    “他暫時不會對若初怎樣。她病了?！惫简E樂觀地安慰他。

    喬青崖雙眉緊鎖，內(nèi)疚地說：“初兒病的嚴(yán)重嗎？也沒個家人照顧她。”

    “受了激冷刺激，發(fā)高燒是人體的正常反應(yīng)，吃幾天藥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辜駿停了一下問：“到底怎么回事？”

    在學(xué)校門口遭遇橫禍的事兒，姚思桐已經(jīng)跟他描述過了，她沒說辜婉珈的事兒，喬青崖以為是他的同行報(bào)復(fù)喬家，故而對女兒十分歉疚。

    “據(jù)初兒的同學(xué)說她們放學(xué)的時候被一個男人沖過來潑了一身臭雞蛋，初兒撿起地上澆花的水管沖了一身冷水……”喬青崖沉重地嘆了口氣。

    他覺得女兒這次出事是他的責(zé)任，又想到遠(yuǎn)在天堂的亡妻，一下子眼淚縱橫。

    喬若初還在林君勱的家里，辜駿也心煩意亂，他深恨自己沒辦法對付林君勱那個流氓。

    余姨太默聲張羅了頓一桌子的菜，辜駿要走，喬青崖軟硬把他留下來了吃了個晚飯。

    飯后他又留辜駿坐了一會兒。

    “喬家不幸啊，小女如今被軍閥的人盯上，喬某不知明天還有沒有顏面在相城露面呢?！眴糖嘌伦猿?。

    “噢對了，聽說你醫(yī)院出了點(diǎn)岔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沒等辜駿接話，他又問。

    辜駿說了一下醫(yī)院的事兒，提起如今方平山派了人在暗中盯著，喬青崖點(diǎn)點(diǎn)頭：“方家雖然在相城沒有產(chǎn)業(yè)，但也沒有誰敢惹他家，有他出面，你會容易很多?！?/br>
    辜駿苦苦擠了一個笑容，“喬叔叔，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賺到錢來向若初提親?！?/br>
    今天喬若初出了這樣的事，辜駿還對喬家說打算提親，喬青崖抑制不住他的感動，伸手拍了拍辜駿的肩膀。

    “如你不嫌棄小女，今天我就答應(yīng)你?！彼f。

    辜駿猛地來了精神，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向喬青崖求證了一遍。

    “如果若初愿意，我就帶她去上海，我同學(xué)在那里開了家醫(yī)院，早就邀請我去坐診，日后的生活不會有問題的。”他說。

    今天的事兒讓喬青崖心驚rou跳，對于辜駿帶走喬若初的想法，他很快就接受了。

    “走了也好，上海畢竟是大地方，你有留洋背景，認(rèn)識租界的人，不會吃虧的?！彼f。

    “明早我再去看看若初。”辜駿想著醫(yī)院的事兒，起身告辭了。

    喬若初在林君勱家中睡到半夜，高燒退了，她出了一身的汗，頭沉沉的，渾身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她還沒接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感覺像做夢一樣，夢里她不慎掉進(jìn)了全是臭味的山谷里，薰的她想死去。

    她還記得自己掉進(jìn)了冰窟里，冷的她骨頭發(fā)疼。

    她好像是被疼醒的。

    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噩夢過去了，她躺在陌生的房間里，很溫軟。

    “好餓啊?！彼匝宰哉Z。

    “小姐醒了？”在床邊打盹的李媽聽到她說話馬上醒了。

    喬若初迷茫地看著她，李媽笑了笑說：“小姐想吃些什么？”

    “想喝湯?！眴倘舫跽f，她很渴，口中一股苦味。

    李媽推門出去了。

    喬若初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一會兒門又被推開了，林君勱走了進(jìn)來，她下意識地往錦被里鉆了鉆。

    他直接走到她床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退燒了?！彼f。

    他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書，剛瞇縫住就聽見李媽出來的聲音，一問才知道喬若初醒了要吃東西，他就進(jìn)來了。

    喬若初裝睡不理他，他看出來了，伸手往被子里面一摸，她立即坐了起來。

    “自重點(diǎn)行不行啊？”她說。

    “乖，剛發(fā)了汗不要生氣?！彼剿拇策?，打了個哈欠。

    李媽煮了一婉噴香的去油雞湯小餛飩，用托盤端了過來，她本來打算給喬若初喂飯的，見林君勱坐在里面，放下碗筷就出去了。

    聞著香味，發(fā)汗空虛的身體好有食欲，喬若初撐著起來要下床吃飯。

    林君勱把碗端起來，“我喂你吧?！彼ㄆ鹨徽{(diào)羹湯。

    喬若初不干，從他手里接過調(diào)羹自己吃了起來。

    幾口下肚，她便有了氣力，自己捧著碗吃掉了，林君勱坐在一旁看著她笑。

    “有點(diǎn)像老夫老妻?！笨粗钏芍^發(fā)吃的風(fēng)卷殘?jiān)疲{(diào)侃道。

    喬若初瞪了他一眼，咬了下嘴唇說了聲“今天的事兒，謝謝你了?！?/br>
    她放下碗筷，感覺渾身有了不少活力。

    “是誰欺負(fù)你的？”林君勱問她。

    喬若初回想了一下，什么都沒想起來，她只記得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來，然后她渾身就淋滿了臭雞蛋，慌亂之中也沒有人去追那個身影。

    “我也不知道。沒看清臉?！彼f。

    真夠沒用的。

    林君勱心里嘀咕。

    “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叫人早點(diǎn)把你送回去。”林君勱像哄小孩一樣。

    聽到他肯送她回去，喬若初有些感動，瞧著他犯困的雙眼，她有些不忍：“你也早點(diǎn)歇息吧。”她說。

    第五十章 父命

    他出去后她又迷糊了一會兒，雄雞初啼時分，天還是黑的，李媽叫醒了她。

    “小姐，少爺吩咐人給你買了幾套衣服，小姐挑一件換上吧?！彼f過來一個大大的手提袋子。

    她的書包也被換成了新的。

    喬若初知道他要送她回去了，也沒說什么，接過來挑出一件暗青色繡波紋的滾邊高領(lǐng)旗袍和一件棕粉羊絨長大衣?lián)Q上，簡單洗漱了一把，等著走人。

    不一會兒，周副官過來敲門，“喬小姐，走了?！彼p聲喊。

    “少爺可能在睡覺呢。要不要打個招呼？”李媽遲疑地問。

    “不必打擾他睡覺了。謝謝您?！眴倘舫踔浪麆偹?，不想打擾他。

    出門的時候，月兒還彎彎地掛在天上，發(fā)出冷幽的清輝，黎明的氣溫很低，李媽拿了件披風(fēng)給喬若初裹上。

    “回去按時吃藥，別著涼了?！彼凇?/br>
    喬若謝過她，上車走了。

    到了妍園，她在門口看見父親的書房里還亮著豆大的燈光，知道他一夜未眠，很是內(nèi)疚。

    她急速按下門鈴，很快，喬青崖就出來開門了。

    “阿爸?！备糁线h(yuǎn)，喬若初就叫了起來。

    喬青崖聽見女兒的聲音跑過來開了門，見她身后還站著周副官，竟一反常態(tài)，很恭敬地謝了他，請周副官進(jìn)門坐坐。

    他的態(tài)度連喬若初都很驚訝。

    周副官早上還有事，在門口客氣幾句就告辭了。

    喬青崖沒責(zé)備女兒，甚至沒問幾句話就讓余姨太陪著她上樓休息去了。

    喬若初回到房間，余姨太把壁爐點(diǎn)上，用臉頰貼了貼她的額頭，讓她趕緊睡下。

    “再燒起來可就麻煩了?！彼f。

    回到自己房間，喬若初很踏實(shí)，她換了睡衣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到了早晨九點(diǎn)，喬青崖見女兒還沒睡醒，就打電話去女校請了假，他自己沒去絲行，在家里守著女兒。

    快到中午時分，喬若初才醒來了。

    她的臉很燙，感覺自己又燒了起來。

    用體溫計(jì)測試了一下，果不其然，她燒得很厲害，還伴著劇烈的咳嗽。

    余姨太嚇壞了。

    “老爺，別是引到肺里了吧？”她擔(dān)心地說。

    喬若初的母親死于肺癌，喬青崖從此以后最怕聽到家里的人咳嗽，見女兒這樣，他的腿都軟了。

    “我去給辜公子打個電話?！彼聵侨チ?。

    喬家來電話的時候，恰巧辜駿不忙，他接到電話就趕了過來。

    喬若初的病來的這么兇猛，辜駿也沒意料到。

    “發(fā)了汗就出門迎風(fēng)，大約是風(fēng)寒進(jìn)了肺部。”他說。

    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說病情。

    可喬青崖聽了，在心里恨起了林君勱。

    他生平最怕聽到咳嗽，最怕肺部的病。

    “很嚴(yán)重嗎？”他問。

    “倒算不上，得注射幾天抗生素?！惫简E說。

    聽說要打針，喬若初很難為情，雖說醫(yī)者面前無男女，但想到要把臀部在辜駿面前露出來的事兒，她無比抗拒。

    她說要吃中藥。

    喬青崖沒有同意她的意見，他相信辜駿的醫(yī)術(shù)，叫女兒不要多想，趕緊治好病要緊。

    喬若初心底也有母親生病的陰影，只好從了辜駿，連著打了兩天的針，咳嗽才轉(zhuǎn)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