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星俊正在院子里玩，看見苗老師進來了，大聲地喊：“爺爺，家里來人了！”

    第36章

    苗老師領(lǐng)著小學(xué)生進屋,  趙香云正坐在炕上陪人聊天呢。她看見小學(xué)生進來，起身問苗老師：“這是不是之前那個他媽不會說話的？”

    “是,  ”苗老師點點頭，先跟來人點了點頭，這才跟趙香云說,  “咱家凍的豆包還有沒？一會兒家長來接孩子，給她拿點，怪不容易的。”

    趙香云準(zhǔn)備出屋，先給苗老師介紹：“這小李是省里來的！聽說咱家賣過一個太歲，他們家老人身體不太好，過來打聽打聽,  問問咱手里頭還有沒有?！?/br>
    小李已經(jīng)站起來了，穿著一件這時候還很少很時髦的黑羽絨服,  伸手跟苗老師握手。

    “您好，聽伯母說,  您是位小學(xué)老師？”

    苗老師點點頭：“快坐快坐！我給你泡點茶！”

    他一邊拿熱水把杯子燙了一圈，一邊挑了好茶葉往里頭放：“小李啊，那太歲咱家真沒有了。當(dāng)初賣了那老貴，就是說好了整個賣的價錢?！?/br>
    張淑珍在老苗家找了一圈沒找著，回去可就忍不住她這個大嘴巴了，到處說。慢慢地這消息傳開了,  這小李可不就是聞名來的？

    他在這屋坐了一會兒，還試探地開了個高價，看著這家窮得家徒四壁連電視機都沒有的架勢,  如果真的有，恐怕早就同意賣了。

    按理來說，小李也該走了。不過，他是省教育廳的小干事，又是負(fù)責(zé)宣傳口的，最近省里頭策劃了活動，說是要組織一個“師德之歌”的巡回報告。

    他看了看幾個報上來的老師，簡直讓人懷疑是不是走關(guān)系送上來的，這會兒看見苗老師，突然心里頭一動。

    小李是臨時起興過來幫家里人問太歲的，他也沒說過自己的身份。剛剛聽趙香云介紹了周琦的身份的時候，他就覺得苗老師肯定是個好老師，收留被家里家暴的學(xué)生在家長住，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這會兒看見苗老師又帶回來個小孩子，還熟門熟路地囑咐老太太一會兒給拿點豆包走，老太太也見怪不怪似的。他就知道，這是個好老師！

    這不是現(xiàn)成的宣傳材料撞到手上了嗎？

    小李不動聲色地從苗老師手里頭接過guntang的茶水，苗老師還一臉歉意。

    “不好意思啊，家里頭窮，沒啥像樣的茶葉。你大老遠跑過來……吃飯沒？要是不嫌棄，一會兒跟著吃一口？”

    要是沒發(fā)現(xiàn)這是個老師，小李肯定直接就走了，他開車回省城也得不少時間呢?，F(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鐘了，如果不能馬上走，恐怕就得待上一宿才能走了。

    但是現(xiàn)在，他寧可在這多待上幾天！他準(zhǔn)備等下就給領(lǐng)導(dǎo)打電話，告訴他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非常棒的宣傳典型！

    “那我就叨擾一頓了！”

    小李捧著茶水，坐在老苗家雖然簡陋但是極干凈的屋子里頭，跟苗老師就聊開了。

    他也是教育口的，知道一些事情，跟苗老師聊得分外投緣。從苗老師口中，還知道了不少當(dāng)下農(nóng)村教育存在的弊端。

    “唉，這些農(nóng)村孩子，難??！你看看農(nóng)村現(xiàn)在的這稅收，這些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將來當(dāng)城里人，在這農(nóng)村種地種一輩子也沒出息……”

    小李隨意地聊著，一會兒就從苗老師嘴里頭知道了不少事情。不過，他看得出來，苗老師是個謙虛的人。相當(dāng)一部分老派人都是這樣的，他做了十分，但是可能只把三分拿出來說，就這三分，還不肯說是自己的功勞。

    光從苗老師嘴巴里說出來的，可能是他事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小李想好了，回頭還要找鄰居和學(xué)校里的老師學(xué)生們，好好做一個采訪調(diào)查。

    苗老師覺得，跟小李聊得投機極了！對方似乎也是教育行業(yè)的人，他正想問問小李的工作，王秀琴領(lǐng)著妙妙和馳馳回來啦！

    趙香云領(lǐng)著媳婦孫子孫女進屋，給小李介紹道：“小李，那太歲咱家是真沒有了。不過你要是想問當(dāng)時在哪挖著的，問問我兒媳婦就行了?！?/br>
    小李其實也沒抱多大希望，不過他大老遠地來了，總不能什么也不做就這么就回去。他問了問，聽說是在河岸邊，準(zhǔn)備等到自己走了的那天再去看看。

    午飯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不過今天王秀琴和倆孩子回來得晚，苗老師也錯過了午飯時間，趙香云整治出幾個菜，又燜了一鍋飯。

    “沒啥好菜，隨便吃吃。”

    “哎喲，老嬸子，你可別這么說，我這剛剛跟苗老師說話的時候，聞著這香味兒口水都要滴答下來了！”

    雖然沒有買到太歲，卻機緣巧合之下解決了工作上的一個難題，小李的心情大好。他算是個能說會道又會來事兒的，在老苗家吃了一頓飯，把桌上的人都逗得心情大好。

    連妙妙都有點喜歡這個陌生的小叔叔！

    吃完飯，小李暫時告辭，他先給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請示了一下，得到了同意的批復(fù)，這才去找了個小旅館住下。

    小李走了，一家子很快也忘記了剛剛的事情。妙妙從mama的袋子里頭拿出珍珠頭箍，又激動又緊張地往隔壁屋跑。

    丹丹正在看書呢！

    雖然明天才開學(xué)今天還算是假期，但丹丹開學(xué)之后可就是六年級下學(xué)期了，現(xiàn)在上中學(xué)還不是按學(xué)區(qū)，也要報志愿然后憑分?jǐn)?shù)錄取。

    這些天看著周琦跟開掛一樣做著奧數(shù)卷子，丹丹的好勝心也起來了，她一定得考上本地最好的中學(xué)！

    看著meimei跑進來，她把書放下，看著meimei一只手背在身后鬼鬼祟祟地進來了。

    這幾天這孩子就一直看著她笑！可算是露出來馬腳了。丹丹偷偷地站起來，想借著身高優(yōu)勢偷看meimei背后是什么。

    妙妙識破了！

    “姐！不行耍賴！你把眼睛閉上！”

    她特地等到從mama那把那五塊錢賺回來，這才過來把發(fā)箍送給jiejie。這樣一來，這個發(fā)箍就真真正正是她自己買給jiejie的了！

    丹丹把眼睛閉上了，妙妙舉高了還是夠不著，趕緊叫她jiejie再把腦袋低下來點：“丹丹姐，你把頭低下來一點?！?/br>
    丹丹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了，這個小豆丁在搞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多低是夠低了，索性直接從椅子上下來，蹲在地上。

    “這樣行了吧？”

    妙妙從后背把發(fā)箍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給丹丹姐戴在頭上，她怕刮著丹丹姐的頭發(fā)，動作特別慢。

    戴完了，她縮回手左右看了看，又伸手調(diào)整了一下，這才說道：“好了！”

    丹丹感覺meimei給自己頭上戴了個什么發(fā)箍，等到妙妙說好了，趕緊站起來，往書桌上的鏡子里頭看。

    “好好看！”

    她使勁兒夸妙妙，吳莉站在門口看著，趕緊招手把王秀琴也叫過去：“你看這小姐倆多好！”

    吳莉高興得臉紅紅的，王秀琴自己也感動得不行，還是開口嘲笑了吳莉：“瞅把你激動的，明兒我也給你整個發(fā)箍，帶蝴蝶結(jié)的，咱小姐倆也好一好?！?/br>
    吳莉白了她一眼：“瞅把你能耐的，叫嫂子！你敢買我就敢戴！”

    “你倆跟著人小孩兒湊啥熱鬧？”趙香云心里頭很高興看見家里和諧，不過嘴上總得逗兩句，“今兒初八了，下大醬！都過來幫忙了！”

    二月二十八號正好是二月初八，東北做大醬也講究得很，年前做醬塊，年后下醬還要挑時間，要挑每個月的初八或者是十八。

    發(fā)酵好的醬塊yingying的，上面還長了一層綠毛，下醬的時候先清洗干凈，再把醬塊搗碎，放進醬缸里。加上水和鹽，用細紗布蓋上了慢慢發(fā)酵就行了。

    一般來說都要等天氣熱了再發(fā)，不過老苗家的醬缸在屋里頭挨著灶坑，倒是不怕溫度低。只是隔三差五得曬曬太陽，不然會有臭味。

    說到時間，趙香云想起來了：“咱家妙妙生日是二月十二吧？這不眼瞅著就到了？”

    “是，三月四號就是了。”

    吳莉才知道妙妙的生日是哪一天，突然想起來：“妙妙這生日倒是挺巧的，我記得《紅樓夢》里頭，林黛玉的生日就是二月十二。說是花神生日，咱家妙妙長得可不就跟朵小花苞似的？”

    王秀琴一邊使勁兒搗醬塊子，一邊說：“到那天，我給她下一碗長壽面吃就行了。小孩子生日不能大過?！?/br>
    一家子湊在一起下醬，妙妙在屋子里頭反復(fù)用她所知道的詞匯夸丹丹姐好看。

    “丹丹姐好看！像仙女！太漂亮了！好好看！像仙女！”

    丹丹叫她簡單粗暴的夸獎弄得臉通紅，趕緊去拿了個凍梨給妙妙吃：“行了行了，小嘴一天天的不停！”

    她摸了摸妙妙的腦袋：“明天jiejie就上學(xué)了，妙妙自己在家玩?！?/br>
    妙妙知道，苗星俊和丹丹都要去上學(xué)，聽mama說，今年九月份她和哥哥也要去上學(xué)。在她心里頭，上學(xué)是個又遙遠又抽象的概念。

    她跑去問爺爺：“爺爺，上學(xué)是什么樣子的啊？”

    爺爺給妙妙講了一會兒，說同學(xué)們、說老師、說上課下課、說體育課和cao場。他看著妙妙還是似懂非懂地，想了想：“要不后天，爺爺領(lǐng)你去學(xué)校待半天吧？”

    鎮(zhèn)中心校雖然是正規(guī)學(xué)校，不過也不太大，一個年級就兩個班。校長管得也不是那么嚴(yán)格，不少女老師都會帶著孩子上班。老師在前面講課，孩子在旁邊坐著看。

    苗老師以前帶著丹丹去上過班，就當(dāng)是提前熟悉學(xué)校環(huán)境了。農(nóng)村這邊沒有什么幼兒園，妙妙也沒去過，他準(zhǔn)備帶著妙妙去待半天。早上帶過去，中午再把孫女送回來，正好他也回家吃口熱乎飯。

    “好！”

    妙妙喜歡跟爺爺一起出門！

    第二天一早，浩浩蕩蕩的中心校小分隊出發(fā)了。丹丹領(lǐng)著妙妙，苗星俊在旁邊打滑哧溜，爺爺在后面看著三個孩子。

    三月份的東北還是挺冷的，鎮(zhèn)中心校有一棟教學(xué)樓，教學(xué)樓旁邊是幾座平方。一年級到三年級的小孩子在教學(xué)樓里上課，四五六年級的都在平房里。

    苗老師帶的是五年級，他先趕到教室把火爐升起來。

    妙妙跟著爺爺進了教室，看著時不時有學(xué)生進來打招呼，有會來事兒的就問苗老師：“苗老師，這是你孫女嗎？”

    “對，這是小孫女！她可乖了，到時候就坐旁邊不說話，不影響你們?！?/br>
    妙妙點頭。

    來的路上，爺爺和jiejie都跟她說好了，她會乖乖的！

    很快就到了晨讀時間，苗老師看著教室那個小混混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樣子，皺著眉過去把他叫起來。但凡能管一管，他還是會管學(xué)生的，等到實在管不了的時候，他再上報到學(xué)校好了。

    學(xué)生們開始讀課文，妙妙在一邊的小板凳上乖乖坐著，兩只小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腿上。她忍不住去看在讀課文的哥哥jiejie們，偶爾有誰往她這看，就把妙妙嚇得一下子又扭回頭去。

    妙妙長得好看，今天來學(xué)校里頭，mama特地給她穿了那天買的小唐裝，還叫吳莉幫忙給她扎了包包頭。坐在小板凳上，看起來像是財神畫上的招財童女似的。

    晨讀讀完，苗老師覺著自家孫女有點影響學(xué)生上課了，還好他今天上午就一節(jié)課。他牽著妙妙的手去了收發(fā)室，把妙妙托付給收發(fā)室的老劉頭。

    “老劉，你幫我看一節(jié)課我孫女，下節(jié)課我沒課了就來領(lǐng)她！”

    cao場上還有點游玩設(shè)施，小秋千小單杠什么的，老劉答應(yīng)了，讓妙妙去玩小秋千，他在收發(fā)室里頭看著，正好上午學(xué)校人少。

    “妙妙，你在這玩一會兒，爺爺上完一節(jié)課就來找你，好不好？”

    妙妙點點頭，她想玩小秋千！而且老劉頭來過家里幾次，她也認(rèn)識劉爺爺。

    上午學(xué)校幾乎沒什么外人來，老劉頭索性也不在收發(fā)室里頭坐著了。這么好看的小丫崽兒誰看了不稀罕？他跑去給妙妙推秋千，還給了她一個橘子吃。

    “謝謝爺爺?shù)拈僮?！劉爺爺，我自己能玩的！?/br>
    她知道爺爺要上班，爺爺剛剛還跟她說，劉爺爺也要上班，不能纏著劉爺爺。

    “沒事！”

    老劉頭剛說了一句沒事，就聽著外頭有人扯著嗓子喊，趕緊屁顛屁顛跑過去開門。

    學(xué)校的大門都是老劉頭手動開關(guān)的，外頭來了一輛省牌的車，妙妙看見過的小李叔叔從車上下來了。

    “大爺，幫忙開個門唄？我是省教育廳的，想來做個采訪?！?/br>
    他還拿出證件給老劉頭看，老劉頭哪懂這個？他聽著省打頭，慌忙把小李放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