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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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老三從炕上爬起來,伸手去推李福蓉:“起來蒸饅頭了!” 李福蓉眼皮子沉,身上也累,想著人家苗棟早上給媳婦兒拿熱毛巾燙臉,她也撒嬌。 “小鑫,你給我投個毛巾唄?我這眼睛上都是眼屎,睜不開?!?/br> 老三一聲不吭地出去了,過會兒拿了毛巾疊好,伸手就給李福蓉蓋到了臉上。 “哎我的媽??!咋這么涼??!” 李福蓉一嗓子把兒子都整醒了,倒也清醒了,趕緊爬起來。 她重新把兒子哄睡了,心里頭有點不舒服也不敢發(fā)泄——這兩天生意不咋好,她親媽也就幫著看了一天攤子,老三這兩天都沒咋說話。 出來和餡子,李福蓉今天也要開始賣餡餅了,早上起來,她這才發(fā)現(xiàn)昨天忘記把香菇泡上。這干香菇用溫水得三個小時才能泡發(fā)好,這會兒哪還有三個小時了? 她趕緊燒了熱水,泡了二十分鐘就把香菇撈出來切碎,跟疙瘩白拌在一起。又趕緊拌rou餡兒,看著前院那夫妻倆已經(jīng)出發(fā)了,李福蓉更急了。 “今天換個地方。” 老三悶頭燒火,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娘家那村才幾個人?二哥在鎮(zhèn)上賣,當然賣得好。咱也上鎮(zhèn)上賣,離他遠點就行了?!?/br> “那……那我媽呢?” 李福蓉問了一句,老三沒吱聲,悶頭繼續(xù)燒火。 他那岳母就幫忙看一會兒攤子,又不幫忙做飯,用她干啥?到頭來不還得給錢? 倆人和好餡兒蒸好了饅頭,已經(jīng)五點多了,把東西都放在倒騎驢上,老三抓緊往鎮(zhèn)上騎。他畢竟年輕有力氣,把攤子擺到了鎮(zhèn)門口。 老實說,老三找的這地方還算不錯,醫(yī)院的人進進出出的可不少。突然有個頭疼腦熱的過來,可能肚子就空著沒飯吃,瞧著這攤子,可不就過來買了? 第一天,倆人這生意還不錯!雖然花卷饅頭賣得剩下幾個,可是餡餅都賣出去了,不光是病人買,吃夠了食堂的醫(yī)生護士也有過來買幾個的。 李福蓉可得意了,回家的時候,連尾巴都翹起來了。她琢磨著,這醫(yī)院門口人流量這么大,那香菇她沒擱溫水發(fā)也一樣買,那為啥要買好豬rou呢? 她拐到集市,正好碰見有人在賣老母豬rou。老母豬rou又難嚼又有味道,一般輕易沒人買,這人本來是想當成普通豬rou賣的,不曾想叫人認出來了,只能自認倒霉、大降價。 李福蓉湊上去要買,旁邊還有老太太拉著她:“這可是老母豬rou!你瞅瞅他那rou那顏色,指不定這個老母豬多大歲數(shù)呢,回去可烀不爛!不能買,尤其是家里頭有小孩兒的,吃這rou可不好!” 這老太太怎么這么多事兒! 李福蓉心里頭不高興,臉上也帶出來點兒:“大娘,我又不傻,你咋這么能多嘴呢?” 老太太氣得夠嗆,看著李福蓉歡天喜地跑過去買了三十多斤老母豬rou,跟旁邊人說:“這人咋不聽勸?看便宜就買這老些?不要命啦?” 旁邊人勸她:“你多余cao這份兒心,再說,你瞅瞅她買這么多rou,沒準是開飯店的呢!我聽說那開飯店的做菜都用老母豬rou!” 李福蓉沒聽著這幫人議論她,這時候豬rou兩塊多一斤,這老母豬rou只要一塊錢!這可差出去老多了。 她喜滋滋拎了好多豬rou回家,準備直接放到自己那屋后頭凍起來。 妙妙在當院玩呢,她今天練完了字也寫完了寒假作業(yè),被趙香云趕出來玩一玩,正好碰見老嬸兒拎著豬rou。 “老嬸兒,”妙妙不怎么喜歡這個老嬸兒,但是苗老師教育出來的孩子,禮貌家教都是不缺的,“老嬸兒我?guī)湍懔鄏ourou吧!” 三十多斤豬rou在塑料袋里頭,可不輕,塑料袋勒得細細的,可勒手了。 “哦好,乖,”李福蓉可累壞了,她手上的rou裝了兩袋,她伸手就把比較重的那袋遞給了妙妙,“你抱著吧,別沾地上?!?/br> 妙妙本來要伸手去拎塑料袋把手,聽了她的話趕緊伸雙手去抱,一下子沒接住,豬rou塊掉了滿地。 “你這孩子干啥?故意的吧?搗什么亂??!” “我不是故意的……” 李福蓉急了,她一把拽開妙妙,趕緊去撿豬rou塊,往袋子里頭放。 被嬸嬸扒拉了這一下,妙妙差點坐地上,幸好mama出來了,一把抱起寶貝閨女,摟進懷里頭。 “李福蓉你干啥呢?你推我閨女干啥!多大人了你跟個小孩兒撒氣!” 王秀琴抱著閨女心疼,恨不得上去也推李福蓉一把! “咋了,我就扒拉她一下?lián)鞏|西,”李福蓉趕緊把地上的豬rou都塞進袋子里頭,拎起袋子就往自個屋里頭走,“再說,我有啥氣好撒的,俺家生意現(xiàn)在可老好了!” “mama,我不是故意的,”妙妙抱著王秀琴的脖子,有點委屈,“老嬸叫我抱著rou,我沒接住……” 王秀琴眼睛毒,她可看著了,那李福蓉特意把rou多的那一袋子叫妙妙抱。油漬麻花的,她閨女穿的可是新衣服! 這什么老嬸兒,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王秀琴溫聲軟語地哄妙妙:“mama知道,咱家妙妙多乖呀,看見老嬸兒回來還要幫她提袋子。妙妙沒做錯,妙妙是好孩子!mama領(lǐng)你去買娃哈哈喝!” 先的妙妙已經(jīng)忘記了“吃零食不長個”這個設(shè)定了,她好久沒喝著娃哈哈了,還有點饞,樂顛顛地跟著王秀琴去小賣部了。 晚上苗棟辦事回來,王秀琴拉著他說這事兒:“你說說那李福蓉,她是啥人???咱閨女去幫她拿rou,她非得叫小孩兒抱著,沒抱住灑底下還扒拉妙妙……” “什么玩意!”苗棟也生氣,除了上次妙妙爬在灶坑里,他可一指頭都沒碰過閨女,哪輪得著外人碰,“明天我高低得找老三說道說道?!?/br> 他第二天氣得不行去找老三,老三卻當他哥說話是耳旁風(fēng),一聲不吭地剁餡兒準備出攤。 “哥,我到鎮(zhèn)上擺攤離著你那又不近,”老三這人,進了牛角尖再出不來,只當他哥也是心眼小,“現(xiàn)在我掙錢了,你不高興?” 苗棟抬起手,想劈臉給這小子一個耳刮子,把他打清醒些。可看著老三那副樣子,看見屋里頭出來的李福蓉,他又氣得不想管他了。 李福蓉買了低價的豬rou,香菇每天直接用熱水燙一下,還省時間。索性也不賣饅頭花卷了,直接早上起來拌了餡兒就去賣餡餅。她還做了純rou餡的餡餅,一塊錢 頭兩天賣得不錯,第三天就開始有人找到攤子說自己吃了拉肚子了! “我說,你們這整的啥餡兒??!給我小孫子都吃拉肚子了!” 來找的是個老太太,戰(zhàn)斗力頗強大,站在李福蓉攤子前頭就嚷嚷開了! “我說,你別沒證據(jù)就血口噴人!” 李福蓉急了,這會兒生意正好呢,這老太太一嗓門就把人都喊跑了。 “咋能吃個餡餅就拉肚子呢,我這是早上現(xiàn)做的,你看看這餡子,一點問題都沒有的?!?/br> 她把餡兒端出來,給周圍大伙看了一圈。這餡兒聞起來沒什么怪味兒,放了醬油也看不出rou餡的本色。 “看著是沒啥問題……” “不過這rou餡兒聞著咋一點香味兒都沒有呢?” 老母豬rou剁的餡兒,能有香味嗎? “這老冷的天,這餡子擱這凍了半天了,肯定沒香味了。聞著沒壞,咋能給你小孫子吃壞肚子呢?不是吃別的壞肚子、跑過來訛錢來了吧?” 李福蓉嗓門大,老太太沒說過她,正著急呢,突然聽見路過有人過來說。 “就是你!我認出來了!” “那天在市場買了三十多斤老母豬rou,我特地勸過你別買,你還說我多管閑事。原來不是自個吃,怪不得!” 第58章 路過的老太太恨不得跳起來譴責(zé)李福蓉, 那天她好心好意上去勸說,結(jié)果還叫李福蓉懟了幾句, 現(xiàn)在可算是能把這氣撒出去了。 “就她那個豬rou,我可看了,咱不說肥rou不白黃不拉幾的!好好的一頭豬, 怕人看出來把奶=頭都割下去了,肯定是養(yǎng)豬場淘汰下來的老母豬!那豬都要打催產(chǎn)素打各種藥的,誰敢吃啊?” “咱這平常再便宜的豬rou不得兩塊二?她買那豬rou才一塊錢!” 雖然rou才一塊錢一斤,可李福蓉這rou餡餅要賣一塊錢一個呢! “太黑心了吧?哪有這么干的?” “一塊錢一個餡餅還不夠你掙的,還整那老母豬rou?” 旁邊幾個剛買過餡餅的直接就上手撕了起來,李福蓉給退錢退得晚了點, 還有直接伸手進錢箱子里掏的。 老三在前頭頂著,還叫旁邊的中年婦女給撓了好幾下子, 臉上都是紅道子。 倆人灰溜溜地回家了,老三發(fā)了一通火:“你咋能買那rou呢?吃出毛病咋整!咱可是天天擱那擺攤的!” “老母豬rou能吃出啥毛???又不是病死豬, ”李福蓉還挺不服氣,“那開飯店的,不都這樣嗎?再說了,我哪知道我就那么倒霉,正好叫那老太太撞上?” 她看老三氣得不行,又服個軟:“我不也是看咱這攤子掙錢不多嘛……不就是個老母豬rou, 那三面自然災(zāi)害的時候,吃過樹皮觀音土的不也老鼻子了,也沒看誰吃死???” “咱家這錢都花了, 又不像二哥他們家似的,今兒撿太歲、明兒撿人參,那錢都往自個兒腰包里頭揣。規(guī)規(guī)矩矩做買賣,啥時候能出頭啊?那倒騎驢那爐子啥的,不花錢?。俊?/br> 她說著說著想起來趙香云說的事兒:“我才知道,你以前畢業(yè)分配能去當會計,你咋不去呢?一個大老爺們兒,咋這么不出頭?” 兩口子又翻陳芝麻爛谷子吵起架的時候,苗老師也知道這件事了。 苗老師氣得要蹦起來了! 他清清白白一輩子,連拿粉筆回來教孩子擱地上寫字,都是撿的老師們寫到最后剩下的粉筆頭。 結(jié)果他兒子賣餡餅買老母豬rou賣給人家? 他想張嘴罵什么,結(jié)果蹲下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這一輩子清清白白的名聲……我老苗家清清白白的名聲啊……” 趙香云也氣得夠嗆,可也只能先安撫老頭子:“你氣啥,別氣!這事兒賴我,老大老二我都管住了,老三出生那時候我就沒管得??!后來又光顧著老閨女了……” 老三這樣從小不吭聲不吭氣的性子,最是容易走歪的。 “怨我,都怨我,老頭子你別生氣?!?/br> 苗老師確實氣得狠了,他身體不太好,又有點鼻炎,這會兒氣得咳嗽得臉都白了。 “從小到大,哪個兒女我不教育不能騙人不能做壞事?!連咱丹丹考試作弊,我都沒原諒過,他這老大他不知道啥是好事啥是壞事兒?我非得叫他跪……” “跪啥跪?”趙香云給苗老師順順氣,“咱家也該分家了!那老大的兒子,你現(xiàn)在還能管著啥?” “分家?”苗老師咳嗽得順不過氣,一直蹲在地上,過了半天才接話,“丟人吶……咱這村里頭,哪有爹媽還在就分家的?那不是告訴別人、咱家這孩子混賬嗎?” 農(nóng)村一般輕易是不分家的,因為務(wù)農(nóng)為生,家里頭人丁越興旺,日子越是好過。單獨分出去,一家子就兩口,萬一有點啥事情地咋辦?拋荒了? 娶個媳婦把家里頭掏空了,這時候分出去,錢是讓小兩口背還是老兩口自個兒還?還有爭地爭水等等,都得人口多才能在村里頭立得住。 也就是改革開放之后,漸漸開始有出去打工的,這才有些分家的,放在以前都是說什么也不能分家的。 趙香云嫁人之前是城里人,她也想過分家??墒羌依镱^精窮精窮的,分家你把誰分出去?哪來的宅基地?在哪蓋房子?家里頭債咋分? 后來好容易三個兒子都長大成人了,她動過這心思,馳馳又病了。沒多些日子,老二人又不沒了,難道還能把個孤兒寡母給分出去? “是我這日子過糊涂了!總想著,現(xiàn)在有錢了,閨女兒子孫子孫女都圍在身邊,咱也過兩年好日子……可這兒女他過不一起去啊……” 苗老師剛剛咳得臉都白了,這會兒緩過來了,他站起來叫趙香云坐下:“這關(guān)你啥事!咱都是老人了,叫他們不分家,這不也琢磨著出去自個兒分家花錢?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啥不花錢呢!這要是上城里頭住,喝口水都花錢!” “老二得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