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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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桑輕聲拒絕道:“我是來伏低做小的,便該有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還拿自己當(dāng)大小姐避著人,不夠誠心。” 她將兜帽扯得更低,垂頭看腳尖,隔絕了各式各樣的視線。過了一炷香時間,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都擠在這干嗎!一大早沒事做嗎?!” 四下問候聲響起:“裴大人?!?/br> 裴孤錦語調(diào)森寒:“看什么看?!還不快滾!” 腳步聲紛亂,官兵們四散。片刻,一雙黑靴停在宋云桑面前。宋云桑身體有些僵,手心仿佛忽然出了汗。她努力平穩(wěn)情緒,調(diào)整表情抬頭,露出了一個笑:“裴大人?!?/br> 然后她便撞上了裴孤錦鐵青的臉。男人周身的寒氣甚至勝過這暮冬的天:“你來這干什么?!” 饒是宋云桑有所預(yù)期,也被裴孤錦這模樣嚇著了。她的笑容幾乎維持不?。骸按笕嗽?jīng)說,希望我也能主動來鎮(zhèn)撫司找你……” 裴孤錦打斷:“那是曾經(jīng)!昨夜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改主意了!”他厲聲斥喝:“我不想看到你,回去!” 宋云桑便是幼時也不曾被這般訓(xùn)斥過,呆呆看裴孤錦,半響方張了張嘴:“我、我是走路過來的,有些累了,可以去你那歇一歇嗎?” 裴孤錦冷冷看她,宋云桑與他對望,還是堅持不住,別開了頭。冬日的冷風(fēng)灌入眼鼻,她覺得眼眶熱熱的。她不愿離開,卻又不知如何轉(zhuǎn)圜,正覺無措之際,卻見裴孤錦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進了鎮(zhèn)撫司。 宋云桑怔住,片刻急急跟上。一路心思重重進了屋,宋云桑抿緊了唇,抬手撫上了披風(fēng)系扣。裴孤錦立在門邊,冷聲道:“你在這呆著,我讓人弄輛馬車……” 他轉(zhuǎn)頭,話語瞬間頓住。宋云桑已經(jīng)將披風(fēng)解下,裴孤錦這才看清,她戴著他送的發(fā)簪發(fā)飾,佩著他送的項鏈?zhǔn)骤C。這便罷了……大冬天,她竟然穿著他送她的紗衣。艷紅的紗衣層層簇簇堆在她的肌膚上,愈發(fā)襯得她膚色勝雪,眉目如畫…… 裴孤錦“砰”地甩上門,隔絕了外界的視線。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干什么?” 第六章 裴孤錦砸門的力度太大,震得門板都抖了抖。宋云桑身體亦是一顫:“我就是……覺得屋里挺暖和……有點熱?!?/br> 裴孤錦冷笑:“大冬天,你穿這個,和我說熱?”他沉著臉,大步朝宋云桑行去:“既然熱,也不必呆屋里了。出去外面吹風(fēng)吧!” 裴孤錦抓過秋眠手中披風(fēng),就要給宋云桑兜頭罩下!宋云桑幾乎能預(yù)料到他的下一步,他會扯了她丟去屋外,然后再不管她。事態(tài)遠比想象中更糟糕,宋云桑心思混亂,咬咬牙,直直跪下! 她這一跪,嚇呆的秋眠才反應(yīng)過來,也跟著跪下了。裴孤錦的動作頓住,那披風(fēng)卻是沒再罩下來。男人朝旁行開一步,背對她道:“宋小姐這又是作甚?!” 那聲音中,滿滿是咬牙切齒的暴躁。宋云桑雙手撐地,俯身叩首:“我不熱,我穿這衣裳,只是想討大人歡心。大人若是不喜歡,我可以換?!彼⌒某芭懒诵?,跪在裴孤錦身旁:“只求大人寬宏大量……我爹爹以往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不要與他計較?!?/br> 裴孤錦垂手而立,半響沒說話。屋中沒有炭火,宋云桑其實冷得骨頭都涼。她的鼻尖寸許處便是塵泥,真真是從來不曾這般卑微過。 宋云桑摸不透裴孤錦。似乎自兩人相識后,這人便不曾按常理出過牌。她自認沒法揣度他的心思,便也不敢自作聰明玩弄心機,不如直接把話說清。她跪了片刻,看見裴孤錦朝旁行了一步,也想跟上。卻不料裴孤錦忽然抬腳,狠狠踢飛了木椅! 厚重的紅木八仙椅飛起,撞在墻上,轟然碎成了渣。裴孤錦幾近粗暴喝道:“起來!” 紅木碎片濺在宋云桑眼前,宋云桑便是一個哆嗦。裴孤錦森然道:“你再不起來,我便讓人給你爹爹上刑?!?/br> 宋云桑慌忙爬起身。她抓著裙擺站在那,裴孤錦卻又不說話了。宋云桑緊張偷看他,便見他正看著她的裙擺。紅色紗衣的下擺,灰撲撲的泥漬特別明顯,是她方才跪出來的臟污。 宋云桑愣了愣,躬身用手去拍,可手也是臟的,反而越拍越臟了。裴孤錦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手上。宋云桑猶豫著拿出塊手帕,擦拭手上的污泥。 裴孤錦收回視線,漠然開口道:“宋小姐多慮。你爹爹不曾有得罪我的地方,又何談計較?只是你昨夜所求之事,裴某實在無能為力。今早圣上才召我入宮,令我徹查太子與惠妃私通之事。你爹爹那邊,我怕是沒法過問了?!彼D了頓:“這樣吧,我叫負責(zé)此案的千戶過來,往后有什么問題,你去找他?!?/br> 宋云桑意外聽到太子的消息,心中便是一喜。圣上既然愿查,就代表態(tài)度松動。太子若能重新得到圣心,于營救爹爹也有益??膳峁洛\想將她踢給旁人,她卻不能答應(yīng)。宋云桑道:“大人說笑了。整個錦衣衛(wèi)都在大人掌控下,其他人不過是聽令辦事。我爹爹的案子,最后也還是要大人定奪的?!?/br> “所以,你這是賴定我了。”裴孤錦不辨喜怒道:“宋云桑,你便直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宋云桑就是賴定他了。裴孤錦是現(xiàn)下最有能力,也是最有可能幫她的人。沒來由的,宋云桑便是知道,一定要死纏爛打待在他身旁,才有可能讓他消氣。宋云桑小心措辭道:“我只是擔(dān)心爹爹,想跟著大人,看看事態(tài)進展。大人身邊總該要個端茶送水的人吧?云桑愿服侍左右。” 裴孤錦一時沒答話,屋外卻傳來敲門聲。裴孤錦看了眼宋云桑,將披風(fēng)扔給她,冷聲道:“穿起來?!边@才行到門邊。 宋云桑重新穿上披風(fēng),總算感覺身子暖和了些。裴孤錦開了門,與那人低語了兩句,那人便離開了。裴孤錦立在門旁,忽然笑了一聲:“宋小姐想跟著我?” 宋云桑應(yīng)是。她躬身,柔順道:“大人查案不方便時,我可以回避。求大人體諒……” 裴孤錦打斷了她的話:“行,想跟便跟著。你去鎮(zhèn)撫司門外等,一刻鐘后,我們出發(fā)?!?/br> 宋云桑不料裴孤錦這么快同意了,一時還有些擔(dān)心他是不是想支開她,暗中從后門出去??膳峁洛\真要躲,她也沒辦法,只得應(yīng)好。她朝屋外行,卻聽見裴孤錦低聲喚了句:“宋云桑?!?/br> 宋云桑腳步頓住,回頭看去。裴孤錦側(cè)身立在陰影中,神情看不真切:“你還真是一點沒變?!?/br> 宋云桑怔住。她不明白裴孤錦這話是何意,可裴孤錦卻不再多說,越過她大步離去。 宋云桑在鎮(zhèn)撫司門外等了近一刻鐘,裴孤錦帶著兩名錦衣衛(wèi)出來了。宋云桑這才松一口氣。她讓秋眠找個地方等,自己則跟著三人朝街口行。裴孤錦一言不發(fā)走在前面,宋云??觳阶吩谒砗?。她也不敢問裴孤錦要去做甚,就怕惹裴孤錦厭煩。有心說些什么討好裴孤錦,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氣氛有些古怪,還是一名錦衣衛(wèi)上前一步,笑著朝裴孤錦道:“裴哥,這位姑娘是誰,不和我們介紹下嗎?” 裴孤錦腳步不停,聲音冷淡:“她是誰,你不會問她嗎?!?/br> 那錦衣衛(wèi)哈哈一笑:“能有如此姿容,入得了我們裴哥眼的,除了宋小姐,我也想不到旁人了?!彼卧粕R还笆郑骸八涡〗悖寐劥竺??!?/br> 這人說話倒是十分圓滑,看著是夸宋云桑,其實還是在奉承裴孤錦。可惜裴孤錦不領(lǐng)情。他一眼剮去,那錦衣衛(wèi)便笑容一滯,干巴巴道:“小的曾元良,宋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小的。” 宋云桑偏頭看去。這是個和裴孤錦年紀相仿的青年,長相還算清俊,看服飾是位鎮(zhèn)撫使,自稱“小的”,實在是太謙遜了。宋云桑猜測是之前裴孤錦在他面前提過自己,他才會這般奉承著,卻不知道現(xiàn)下裴孤錦已然變了心思。 宋云桑傾身一禮,道了句“不敢”,又追去了裴孤錦身后。這回,曾元良沒再湊上來,而是與另外一名錦衣衛(wèi)一起,不遠不近跟在后面。四人行過一條街,來到了一間小院前。 院中跪著幾名仆役打扮的人,裴孤錦領(lǐng)著兩名錦衣衛(wèi)上前,和那看守說話。宋云桑自覺在幾米外等候。幾人小聲嘀咕了一陣,曾元良忽然朝宋云桑看來,神情有些詫異,卻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宋云桑被看得心提了起來。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暗中揣測,卻見路上一直沒開口的那名錦衣衛(wèi)行了過來,朝她道:“宋小姐,在下魏興。裴大人說你不必在此等了,先進屋去?!?/br> 宋云桑忽覺不妙。裴孤錦為什么會派魏興過來,特意帶她先進屋?若是三個月前,宋云桑會認為裴孤錦怕她吹風(fēng)著涼,可現(xiàn)下,他顯是想將她拋到一旁的,又怎會再特意關(guān)心她。再加上曾元良看她的驚異神情…… 宋云桑開始惶惶,卻也沒法拒絕,只得跟著魏興朝屋里行。本就是陰天,小院采光不好,屋中光線黯淡。魏興依舊沉默,領(lǐng)著宋云桑,悄無聲息在老宅中穿行。幽暗的回廊藤蔓叢生,宋云桑已經(jīng)聽不見街上的人聲,背脊有些發(fā)寒。魏興卻終于停了步。他推開一旁的右?guī)块T:“到了。宋小姐請。” 木門開得很小,房中沒點燈,一片昏暗。宋云桑小心跨入其中,才走了一步,卻聽身后砰地一聲響!房門竟然被關(guān)上! 宋云桑心猛地一跳!她緩緩轉(zhuǎn)頭,視線所及之處,是一雙懸空的腳! 宋云桑猛然捂嘴,強行將驚呼吞下!她知道自己不該再看,卻是無法自控一點點抬頭……便見一個面色泛青神情猙獰的男人吊在房梁,舌頭長長垂下,正雙目圓睜怒視她! 宋云桑踉蹌連退幾步,身體撞上了門板!她顫著手去拉門,卻發(fā)現(xiàn)根本拉不動。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房中忽然起了陰風(fēng),寒氣刺骨。那吊死鬼晃動了下,好似下一刻便會撲上來,向她索命…… 宋云桑手腳冰涼,哆哆嗦嗦轉(zhuǎn)身,用盡全力拍門:“魏大人!魏大人!開門!” 門外毫無動靜。仿佛一瞬,世界便只剩下了這間封閉的房。冷風(fēng)絲絲縷縷灌入披風(fēng),就好像有什么正站在她身后,對著她后頸吹氣。宋云桑不敢回頭,抓住門板扯了扯,忽然便紅了眼眶。 她知道裴孤錦為何會這么快同意讓她跟著了,也明白在院中時,曾元良為何會詫異看她了。裴孤錦正巧得知了這上吊者的死訊,要來查看,而她又糾纏著要跟著他。于是,他特意令人將她關(guān)來這屋中,想讓她知難而退。 ——他這是趕她走呢。 宋云桑身體劇烈顫抖。她自小被呵護著長大,就連殺只蟲子都不用自己動手,將她和個死人關(guān)在一起,她害怕……非常怕??伤荒芴印K恿?,裴孤錦這條路便也斷了。 想要救爹爹的信念就如火種,在宋云桑心中燃起了一簇小小火苗,不夠明亮,不夠溫暖,卻足以讓她支撐住自己,不癱坐在地上。宋云桑將頭貼上門板,喘氣混亂,卻是不再砸門,也不再出聲呼喊。 時間似乎過了很長,宋云桑的身體漸漸停了顫抖。她對著那門板喚道:“裴大人。裴孤錦……你在嗎?” 是裴大人裴孤錦,而不是那魏興。她等了等,依舊沒有動靜。宋云桑吸了吸鼻子,懷疑裴孤錦先去審問院中仆役了,這樣的話,她得在這和這死人待上一兩個時辰。她松開門板退后一步,刻意不去看那掛在房梁上的尸體,打算找個地方坐下??芍ㄑ揭宦暎T卻被人推開了。 裴孤錦立在門外,面無表情看她。宋云桑與他對望。裴孤錦一扯嘴角:“宋小姐看上去不大好,是被嚇著了嗎?” 宋云桑搖了搖頭,發(fā)現(xiàn)自己動作都有些僵。裴孤錦仰頭,繞著那具尸體看了一圈,語帶嘲諷:“宋小姐不必逞強。若是吃不消,還是回家歇著吧?!彼麎旱土寺暎骸岸颊f冤死者有執(zhí)念,會在這世上滯留不去。若是這位纏上了宋小姐,裴某心里也過意不去啊?!?/br> 宋云桑眼睫顫動,卻是行到裴孤錦身旁:“大人百邪不侵,我跟緊你便行?!?/br> 裴孤錦聲音轉(zhuǎn)冷,一聲嗤笑:“你當(dāng)我是門神嗎,百邪不侵?” 宋云桑微仰起臉:“大人會保護我的?!?/br> 她說這話時,神色并不諂媚,亦不殷切,只有一種分外簡單的純粹柔軟。裴孤錦看著,臉色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可真是慣會拿捏他的。即便他重生歸來,也是一樣。可她也真是絲毫未變。明明看上去柔弱又順從,卻敏感,執(zhí)拗,倔強……生著副怎么捂也捂不熱的鐵石心腸。 第七章 裴孤錦轉(zhuǎn)開臉,陰沉喝道:“魏興曾元良!過來檢查!” 回廊轉(zhuǎn)角處,魏興和曾元良行了出來。兩人將吊著的尸體取下,裴孤錦也再不管宋云桑,在房中四下查看。宋云桑猶豫片刻,站去了角落。她的確說了要跟緊裴孤錦,但若是打擾了他辦案……她覺得裴孤錦會將她一腳踢開。 死者是惠妃宮中一名公公,昨天向主事太監(jiān)告了假,出外辦事一晚。他本該今早回宮,卻被下人發(fā)現(xiàn)吊死在了房中。宋云桑將三人的零星片語拼湊出了這個大概,又憶起裴孤錦所言,今早圣上讓他徹查太子與惠妃私通之事,猜測這太監(jiān)之死,定是與太子私通案有關(guān)。 既然是案件,那這公公……難道并不是自殺?這是惠妃宮中的人,有人卻將他滅口,是不是說明惠妃被人陷害了?那和惠妃私通的太子,是不是也是被栽贓? 這想法一出,宋云桑精神一振。太子若能重新掌權(quán),定會盡力營救爹爹,黃思妍處境也不會那般艱難。她的視線期冀追隨裴孤錦,希望他能還太子一個清白。可幾人將整座宅子都翻了個遍,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線索。 裴孤錦召來仆役,開始問話。仆役給出的信息繁多而雜亂,宋云桑在旁聽著,試圖從中分辨有用線索,卻終是頭腦混亂放棄了。裴孤錦大多時候閉目聽著,偶爾插幾句話。宋云桑偷偷看他,十分意外這人也有耐心沉穩(wěn)的時候,只是相識近一年,這種耐心沉穩(wěn)都不曾給她。 她以為自己偷看的隱蔽,卻不料裴孤錦還是有所感。男人忽然睜眼偏頭,與她視線撞上。被抓個正著,宋云桑急急低頭,再不敢亂看。 一個時辰后,仆役審訊完畢。曾元良朝裴孤錦道:“下人們昨夜都沒聽到什么異常聲響,難道此人真是自殺身亡?” 裴孤錦卻道:“他昨夜特意出宮,為得就是買那玉雕。宮中負責(zé)人事的蔡公公愛好玉雕,他十之八九是想找蔡公公活動下,往后調(diào)去個好去處?!彼持盖昧饲米雷樱骸霸噯枺粋€一心為前途奔波的人,又怎會自殺?” 宋云桑微微睜大了眼。她其實也隱約覺得不對,卻并沒能從細碎信息中理出這條線,裴孤錦一說,她才恍然。裴孤錦卻又道:“但這并不能作為證據(jù)。兇手很小心,沒留下任何線索,我們便是知道這是他殺,也揪不出兇手尾巴?!?/br> 案件陷入僵局,曾元良見狀提議道:“那,我們?nèi)デ迦角f看看?” 清泉山莊是京城郊外的行宮,引溫泉入莊,皇上最喜歡去那休養(yǎng)。前段日子皇上便去那小住,留太子在京中監(jiān)國。閔浙暴.亂的消息傳出,皇上大怒,召太子去清泉山莊訓(xùn)斥。便是在那里,太子與惠妃私通,惠妃被勒死,草草火葬。 曾元良道:“此事若真有蹊蹺,現(xiàn)場定會留下證據(jù)。那日圣上盛怒之下連夜回京,大人想是沒時間檢查,不如現(xiàn)下去查探一二。” 裴孤錦意味不明暼曾元良一眼:“外出時我要隨侍圣上左右,當(dāng)時的確是急急離開了,沒機會檢查。可事發(fā)這許久,即便清泉山莊里有證據(jù),也早該被人毀了,不必白跑一趟?!?/br> 宋云桑張了張嘴。她迫切希望太子能洗清冤屈,自是不愿放過任何一絲希望。她覺得裴孤錦背負圣命,按說應(yīng)也是這般想。那即便清泉山莊中的證據(jù)很大可能被人毀了,他也應(yīng)該再去看看。可裴孤錦卻連去都不愿去…… 辦案之事,宋云桑實在沒經(jīng)驗,還是沒敢胡亂插話。曾元良卻是點點頭:“裴哥所言甚是。那我們現(xiàn)下怎么辦?” “怎么辦?”裴孤錦站起身:“都中午了,吃飯。” 他吩咐曾元良留下善后交接,自己真去街上找酒樓。宋云桑裹緊披風(fēng)跟在他身后,垂頭悶悶一言不發(fā)。她曾聽裴孤錦說過,他為了抓捕犯人可以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但現(xiàn)下,他卻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吃飯。相較而言,這也實在太懈怠了…… 宅院不遠處便有一家酒樓,裴孤錦行進去,小二立時殷勤迎上來。裴孤錦卻擺擺手道:“天字三號房?!?/br> 他徑直上了三樓,推開了天字三號房門。屋中竟是已經(jīng)有了個人。一小老頭坐在桌邊,見裴孤錦進來,連忙起身行禮:“見過裴大人。” 魏興揮退小二,將門關(guān)上。裴孤錦在老頭對面坐下,自懷中摸出個小瓷瓶:“這東西,”他將瓷瓶放在桌上,慢聲道:“你見過嗎?” 老頭直起身,伸手去拿那瓶子??蛇€沒摸著瓶子,目光卻不意落在了宋云桑身上。老頭雙眼一亮:“喲!裴大人,這位……難道是苦主?”他竟是拋下裴孤錦朝宋云桑行去,眼珠恨不能貼宋云桑身上:“哎喲小姑娘,遇上什么事了?老夫定會幫你……” 宋云桑沒料到這神展開,驚得連退幾步。裴孤錦臉色一沉,身體微動,是個起身的姿勢??伤]有站起,而是很快坐了回去,朝魏興一個眼色。魏興便上前兩步,用力推開那老頭! 老頭被推得一個踉蹌摔倒,這才老實了,回去桌邊拿起小瓷瓶。宋云桑朝著魏興傾身一禮,低聲道:“謝謝魏大人?!?/br> 魏興沒有表情點頭。宋云桑又朝裴孤錦看去。裴孤錦正低頭抿茶,似乎根本不關(guān)心她方才有什么境遇。老頭研究著瓷瓶中的粉末,忽然開口了:“了不得啊,了不得……” 裴孤錦放下茶杯:“你認識?!?/br> 老頭嘿嘿直笑:“裴大人,這東西你找小老兒,真是找對了。這瓷瓶中的藥粉名喚寧情散,吃下后會欲.火焚身,又心神恍惚如處夢境。藥方已經(jīng)失傳很久了,你是從哪弄來的?” 裴孤錦不回答,只是問:“我想找這東西的主人,你可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