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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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孤錦長長呼出口氣,忍耐道了兩個字:“去拿!” 宋云桑明白過來:裴孤錦這是……答應(yīng)兌現(xiàn)承諾了?! 她心中一喜,就朝前行去。裴孤錦卻抽了下手。宋云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竟然還牽著他!宋云桑連忙松手。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房中,宋云桑找出金簪,捧至裴孤錦面前。 裴孤錦沒接:“宋云桑,你該不會要許愿,讓我?guī)兔瘸瞿愕???/br> 宋云桑當(dāng)然有此想法,只是怕這玩笑似的一諾換不來裴孤錦幫這大忙,所以遲遲沒敢提出罷了。便聽裴孤錦道:“我和你說實話吧。我能不能救你爹爹,取決于太子能不能翻案。只有太子重獲圣寵,從旁協(xié)助,我才有可能救你爹爹?!?/br> 他的未盡之言是,只有勸得圣上同意徹查閔浙□□案,他才有可能找到證據(jù),為宋侯爺翻案。上一世,太子沒能翻案,圣上遷怒宋侯爺,裴孤錦多方周旋費盡力氣,也沒勸得圣上同意他前去閔浙。萬般無奈之下,裴孤錦才會選擇投靠了二皇子,換宋侯爺平安。 宋云桑并不知曉這“從旁協(xié)助”的具體內(nèi)容,卻是已然通透:有些事情裴孤錦也無能為力,必須太子出面才能完成。她心中驚疑,不料裴孤錦會給她透這個底。這態(tài)度松動實在明顯,宋云桑只當(dāng)是金簪之約起了效用,萬分感謝裴孤錦是個守諾之人。 宋云桑有心求裴孤錦好好營救太子,又想求他太子翻案后盡力營救爹爹,可現(xiàn)下的她最大問題是不能出府了,思來想去,還是道:“我只求裴大人這些日帶著我,不要再趕我離開了?!?/br> 這話看似只提了一個要求,實則是兩個。裴孤錦帶著她,自然便不能將她關(guān)在府里。而她留在他身邊,才好見機行事。裴孤錦這才接了起那金簪:“好。”男人盯著宋云桑,咬牙切齒道:“宋云桑,你可真是出息了……” 宋云桑被他看得惶惶,仿佛那些小手段都無處遁形。裴孤錦舉著那金簪,擱在宋云桑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便看在這東西的份上,遂你一次愿。不會再有第二次——知道嗎!” 宋云桑眼睫輕顫:“知、知道了。” 這副模樣,倒像是她被欺負(fù)了!裴孤錦只覺一口火氣梗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半響只能退后一步,煩躁丟下句:“明日卯時一刻,在府門外等我?!北愦蟛诫x去。 第十五章 第二日,宋云桑早早起來,卻沒再在妝扮上太花心思,而是穿上了簡單的男裝。她覺得現(xiàn)下最重要的,是她別拖裴孤錦后腿惹他厭煩,穿身男裝行事顯然會方便許多。卯時剛到,宋云桑便在府門外等候,過了兩炷香時間,一輛馬車自街口駛來,停在了侯府門口。 駕車的人是魏興,他朝著宋云桑點點頭,跳下馬車。車簾一掀,曾元良露了頭,朝宋云桑一笑:“宋小姐,早?!?/br> 宋云桑應(yīng)了句“早”。曾元良掀著車簾,裴孤錦跨步出了車廂。宋云桑見到他,不自覺繃緊了身體,躬身道:“裴大人早。” 出乎她意料的,裴孤錦上下打量她,竟是露出了一個笑。他下車在宋云桑身旁站定,抬手親密正了正她的巾帽:“桑桑怎么這副小廝打扮了?” 宋云桑被這態(tài)度變化驚得身體都是一抖!怎么一晚的功夫,裴孤錦就這么……春風(fēng)和煦了?!雖然兩人相識一年,這人向來變臉比翻書快,但昨夜他才對她說不會再遂她的愿…… 曾元良顯然也有些意外,在旁笑道:“別說,宋小姐這么一收拾,還真像個眉清目秀的小廝。” 裴孤錦暼他一眼:“會不會說話?”他捏著宋云桑下顎抬起,垂眸盯著她,語調(diào)親昵,眼神卻沒有溫度:“眉清目秀?桑桑便是扮小廝,也是個絕色傾城的小廝。” 曾元良站在裴孤錦身后,看不見裴孤錦的神情,意外得接不上話。宋云桑與裴孤錦對望,實在琢磨不透他想干嗎,不敢不配合,又不敢太配合,只得柔聲道了句:“裴大人,你捏疼我了。” 裴孤錦松手,笑了一聲:“嬌氣。”他望著街道,語氣寵溺:“早上想吃什么?你選吧。” 宋云桑不敢選:“大人決定就好,我在府中就吃過了?!?/br> “吃過了?”裴孤錦這才轉(zhuǎn)頭對曾元良道:“那便上車出發(fā)吧。你去買些早點帶上。” 曾元良應(yīng)是離開,裴孤錦和宋云桑則上了馬車。車廂兩側(cè)有座椅,裴孤錦在一側(cè)坐下。宋云桑猶豫片刻,想到曾元良一會也要上車,便坐在了裴孤錦身邊。裴孤錦上了馬車,又是那慣常的冷漠神色。他掀著車簾看窗外,目光不曾落在宋云桑身上,卻是開口道:“坐那么遠(yuǎn)作甚?” 宋云桑愣了愣。車廂中就他們兩人,裴孤錦是在對她說話。她的確本能坐在了角落里,可車廂就這么大,即便她緊靠著車壁,也只與裴孤錦相距五六寸的距離,哪里遠(yuǎn)了?但裴孤錦既然說了,宋云桑還是起身,坐得離他更近了些。 裴孤錦還是面無表情看著窗外。宋云桑見他沒再說話,以為這距離可以了,稍稍放松些許,卻不料裴孤錦放下車窗簾,忽然伸手一撈,便將她拉進(jìn)了懷里! 宋云??吭谒募缧靥帲眢w立時僵了。男人慣有的強銳氣場將她籠罩,宋云桑第一反應(yīng)就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墒呛芸欤浧鹆怂奶幘?,一動不敢再動。她感覺她枕著的身體十分堅實,仿佛隨時能爆發(fā)出極大力量。大冬天,他卻只穿著單衣。男人身體的溫度隔著布料傳來,竟是意外guntang……宋云桑臉燒紅了。 她實在不明白裴孤錦為何會突然抱住她,正措辭詢問,裴孤錦卻冷冷丟出一個字:“哭。” 宋云桑:“……??” 裴孤錦不耐煩道:“我叫你哭?!?/br> 宋云桑明白了。她努力片刻,可此情此景,她的情緒轉(zhuǎn)不過來,一時哭不出。她想坐直解釋,裴孤錦按在她肩膀的手卻用了力,不讓她起身。宋云桑只得維持靠在他懷中的姿勢,小聲道:“大人,我、我一下也哭不出來啊……” 裴孤錦嗤笑道:“昨晚不是說哭就哭么,今天怎么就哭不出來了?!?/br> 宋云桑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她昨晚是假哭! 宋云桑心慌意亂,愈發(fā)哭不出來了:“我、我那時……” 裴孤錦“嘖”了一聲,低頭,拇指就朝宋云桑眼睛按了下去! 這架勢,宋云桑以為他要戳她眼睛了,嚇得急急閉眼!卻感覺那指腹落在她的眼尾,重重摩擦了下。裴孤錦習(xí)武,指腹上有厚繭,宋云桑皮膚嬌嫩,這么一擦,眼尾立時泛了紅。他又如法炮制,在宋云桑雙眼眼周搓了一圈,宋云桑本就沒消腫的眼立刻就紅了,看著果真像哭了。 裴孤錦收回手,便是此時,車簾被掀開。裴孤錦落在宋云桑肩上的手摸上宋云桑的發(fā),輕笑道:“好了好了,昨晚還沒哭夠嗎?你乖乖的,往后我便不欺負(fù)你。” 曾元良一只腳跨進(jìn)了車廂,另一只腳卻頓在外邊,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片刻,他干笑兩聲:“那個,裴哥,”他將一包燒餅遞給裴孤錦:“你慢吃,我去外面坐,正好和魏興聊聊天?!?/br> 說話間,他退出了車廂,和魏興一并坐去了車轅上。厚重的車簾落下,裴孤錦松開宋云桑,一聲冷笑:“不是說要嫁給我嗎?我做什么了,就僵成這樣?” 宋云桑終于直起了身,卻還是不知裴孤錦為何突然親近,心中依舊惶惶。可裴孤錦忽然提起嫁給他……宋云桑忍不住猜測,難道他故意這般親近,只是想戲弄她看她的反應(yīng),以此嘲笑她不誠心?可再一深想,宋云桑又覺得不像。裴孤錦若只是想笑話她,干嗎要逼她哭?這行事……倒像是做給曾元良看。 那么,曾元良到底是誰的人,裴孤錦要在他面前宣告兩人已經(jīng)好上?時間太過湊巧,昨夜那舞獅人的官靴又在宋云桑腦中閃過,宋云桑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曾元良會不會是二皇子的人?裴孤錦做戲給他看,便是間接告訴二皇子別碰她? 這念頭劃過腦海,卻又被宋云桑否定了。原因無他,裴孤錦此人肆意,對她向來是直來直往。他若有心護(hù)她,不可能這般偷偷摸摸拐彎抹角。 可不管曾元良是誰的人,裴孤錦是不是做戲給外人看,對著他的質(zhì)問,宋云桑都得有所表示。裴孤錦正拿著油紙包拆燒餅,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回答。宋云桑鼓起勇氣小心伸手,自他胳膊下穿過,圈住,然后微微側(cè)身,將頭靠在了他肩膀。 那如蔥的手指摸索過男人的臂彎,一路怯怯行走,最后落在他的小臂上。宋云桑臉貼著男人的肩,放軟了身體,輕聲道:“大人,我愿意嫁給你。我只是,有些不習(xí)慣?!?/br> 裴孤錦的動作頓住,手僵在了空中。宋云桑心跳亂了起來,等待他的反應(yīng)??伤攘说龋瑓s只等來了“撕拉”一聲響。裴孤錦兇狠將油紙包撕爛,咬牙道:“松開!” 宋云桑強撐著沒松手。她保持著貼身的姿勢,微微仰起了頭:“大人不高興嗎?為什么?我不習(xí)慣被男人抱,難道不好嗎?”她的聲音愈輕,輕到帶上了隱約的顫:“我什么都不懂,難道不好嗎……大人可以教我啊。大人想讓我學(xué)什么,我便學(xué)什么。大人想要我變成什么樣,我便變成什么樣……” 第十六章 宋云桑緊張看裴孤錦。有那么一瞬間,她感覺裴孤錦冷漠的面容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從中漏出了些許癡迷與熾烈。那一刻她甚至以為,裴孤錦會立刻撲上來,撕了她的衣服……抑或是撕了她??上乱幻?,那貪婪的欲望便不復(fù)可尋。癡迷與熾烈扭曲成了咬牙切齒的憤怒,裴孤錦壓著聲音低吼:“我讓你松手!” 他看起來真的太兇了,兇到能讓人只注意到他的煞氣騰騰,而忽略他那俊美的長相。宋云桑哆嗦了下,老老實實收回了手。裴孤錦依舊憤怒:“往后沒我的允許,不許碰我,不許說那些話!再敢和我拉拉扯扯……” 宋云桑紅著眼看他,裴孤錦的話頓住。他咬緊了牙,半響才擠出一句:“你還委屈上了——” 宋云桑聽言,緩緩眨了眨眼,神色間有些迷茫。這卻讓裴孤錦反應(yīng)過來,那紅眼眶不是宋云桑要哭不哭,而是剛剛被他用手指擦紅的! 宋云桑便見裴孤錦臉色變了幾變,表情十分一言難盡,卻又半天沒說出話。她鼓起勇氣辯白:“是大人先抱我的?!?/br> 又是“刺啦”一聲,裴孤錦徹底扯爛了油紙包。他捏著那燒餅,低喝道:“閉嘴!坐去對面!” 宋云桑只得起身,坐去了他對面。裴孤錦大口撕咬著燒餅,仿佛那不是個燒餅,而是與他有血海深仇的宿敵……宋云桑貼緊了馬車壁,懷疑他在殺雞給猴看。 車廂內(nèi)有長久的安靜。裴孤錦吃完了燒餅,又緩了一陣,似乎是恢復(fù)了平靜:“宋小姐不必裝出這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你既然敢去找我娘,還有什么是會怕的?” 宋云桑一愣:“……我沒去找過你娘?!?/br> 裴孤錦哼了一聲,似乎是不相信。宋云桑不敢讓他誤會,解釋道:“我真沒去,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彼D了頓:“大人之前說,府上除了仆役只得你一人……我都不知道你娘還在府上。” 其實她根本就以為裴孤錦是父母雙亡。她不知道裴孤錦的家中事,一則裴孤錦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家中情況本就沒多少人知曉。二則裴孤錦不主動告訴她的事,宋云桑也不曾費心去了解,畢竟她是真不愿與裴孤錦有牽扯。宋侯爺只想為她找一家世清白的小門小戶,往后生活順?biāo)旌湍辣愫?。而以她的條件,可選的成婚對象實在太多了,卻絕不包括裴孤錦。 只是這話現(xiàn)下卻不能說。裴孤錦嗤笑道:“那宋小姐定是也不清楚,我府上養(yǎng)了數(shù)十美嬌娘,卻遲遲不肯收心成婚。我娘著急壞了,一直想找個好人家的姑娘逼我成親生子?” 宋云桑愣住。她眼睫輕顫,半響方張了張嘴:“我……我不知道。裴大人不是說,你府上后宅清靜么?怎么就、就養(yǎng)了數(shù)十美嬌娘?” 裴孤錦一扯嘴角:“早告訴你我收了那許多女人,你還肯嫁給我?現(xiàn)下不一樣。爺對娶你沒興趣了,自然懶得費力氣騙你?!?/br> 宋云桑呆呆看他。裴孤錦竟然一直在騙她!他接近她,只是因為他娘親逼他成婚,而他覺得她條件合適。他甚至已經(jīng)有了數(shù)十妾室! ——這人,實在太壞太過分了! 裴孤錦還繼續(xù)道:“我知道,今早爺抱了你,你生了不該有想法??赡鞘亲鼋o曾元良看的。實話便告訴你,曾元良是我娘的眼線。昨夜我娘突然找我去,向我逼問你的事,還催我趕緊娶你進(jìn)門。她連你生辰八字都有了,難道不是宋小姐令人向我娘透漏的?” 她的生辰八字?這還真不是一般人會知道的。宋云桑這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她心里亂,卻還是解釋道:“可是,我真沒有……” 裴孤錦傾身湊近,打斷了她的話:“宋小姐果然厲害,心思都動到我娘那去了。可早說過,我改主意了。女人太煩,這輩子我都不會供個正房在府上。宋小姐若是還鐵了心要貼上來,也行。我府中已經(jīng)養(yǎng)了數(shù)十姑娘,也不差你一張嘴。往后便在我府上做個伺候人的,嫁娶什么,你想都別想?!?/br> 這番話說完,宋云桑臉色白了,抿緊了唇。做個伺候人的……這和外室有什么不同?甚至還更不堪。說什么改主意了,不就是看到她爹爹失勢,覺得她不再是個好的成婚對象。無怪那次包廂中,魏興說裴孤錦不曾提起與爹爹的爭吵,因為裴孤錦根本就不是在計較那次爭吵。無怪她爹爹遭難后,裴孤錦便對她如此冷淡,因為他的真心本就沒有幾分…… 這消息的沖擊太巨大,讓宋云桑下意識忽略了其他疑惑,就比如,曾元良真是裴孤錦他娘的眼線?她定了定神:“我真沒找過你娘親。曾元良既是你娘親的眼線,許是他從哪弄到了我的生辰八字也不一定?!?/br> 宋云桑勉強道了這一句,便垂下了頭。裴孤錦看著,心中咯噔一下。他只怕她下次還來勾引他,這才說了這番話。她再這么來幾次,他真會管不住自己??蛇@話顯是說重了,她不開心。 話已出口,裴孤錦也沒法收回。他有些煩躁扯了扯衣領(lǐng),強自露出了個嘲諷神情以作應(yīng)答,便抱臂閉上了眼。宋云桑也不愿與他多講,再沒有說話。兩人就在這古怪靜默中,一路無言到了鄰縣。 惠妃父親劉大人是位御史大夫,戶籍就在鄰縣,致仕后便回老宅住下了。他膝下只得惠妃這一位獨女,還是老來得女,自是疼愛無比。他原想著為她招位贅婿,卻不料趕上了圣上選秀,他女兒入了圣上的眼,不僅入了宮,幾年時間,還步步高升成了惠妃娘娘。 惠妃得寵時,曾為父親翻修家宅,現(xiàn)下那院子在縣里是一等一的氣派,可現(xiàn)下,卻是門庭冷落。聽說就在幾天前,這宅院還十分熱鬧,許多惠妃的遠(yuǎn)親都投靠住在這里,希望能得到幫襯??苫蒎酵ㄌ又乱怀觯@些親戚便紛紛連夜告辭,就怕圣上震怒之下,他們會被牽連。不止遠(yuǎn)親,沒有賣身的仆役都跑了大半,現(xiàn)下宅院里見不到幾個人。只是圣上被刺激得不輕,當(dāng)晚便大病一場,倒還沒時間處理惠妃的母族。 宋云桑跟著裴孤錦幾人進(jìn)了府,在廳堂等候,卻遲遲不見惠妃的父親劉御史。家丁們一番尋找,最后將他們帶去了惠妃閨房。宋云桑在那個女兒家的房間中,見到了須發(fā)皆白、形容憔悴的劉御史。 裴孤錦立在門口,喚道:“劉大人?!?/br> 劉御史正對著墻上一副花卉畫出神,沒有搭理他們。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欞,打在老人清瘦的身體上。朝陽與遲暮交織,畫面莫名凄涼,宋云桑一時有些怔愣。 她昨夜求得裴孤錦答應(yīng)同行后,便仔細(xì)回憶過這位劉御史,依稀想起爹爹對此人的評價是:錚錚風(fēng)骨、嫉惡如仇。可這一刻,她沒看到風(fēng)骨,只看到了一位失去女兒、悲痛慘淡的父親。 曾元良見劉御史沒反應(yīng),大聲咳了幾下。劉御史這才轉(zhuǎn)向他們,儀容倒還算體面:“怎么,圣旨來了?” 裴孤錦進(jìn)了房,于廳堂踱步一圈,最后在劉御史面前站定:“圣上令我徹查惠妃私通太子一案。有些問題想詢問劉大人,還請劉大人配合?!?/br> 劉御史神色格外沉靜:“雙雙她做不出私通之事。你們?nèi)粝霃奈疫@得到什么‘罪證’,還是趁早死心?!彼秩タ磯ι夏腔ɑ軋D,姿態(tài)倒是有了幾分傲骨:“老夫孤身一人,已是了無牽掛,沒有什么可失去的?!?/br> 裴孤錦淡淡道:“劉大人不必這般抵觸。裴某此次前來,其實是想來查探令愛可有冤屈?!?/br> 劉御史轉(zhuǎn)頭與裴孤錦對視,片刻后漠然收回視線:“老夫雖已致仕多年,可裴大人的威名,還是有所耳聞。當(dāng)年你能做出那種事,你的話,我便第一個不信。你也不必在我這白費口舌?!?/br> 第十七章 京城中,裴孤錦的“威名”的確遠(yuǎn)揚。這位指揮使大人在市井人家,也是位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傳言他吃人心喝人血,是畫皮一般長相惑人實則可怖的妖物。當(dāng)然這種失真的傳言,宋云桑是不信的。可她卻知道,幾年前廣為流傳的,裴孤錦與清流士子結(jié)仇的事跡。 這幾年,圣上求仙問道太過,朝臣們紛紛上書。圣上多數(shù)時候裝聾作啞,偶爾被罵得煩了,就責(zé)令錦衣衛(wèi)廷杖一批臣子。一次,負(fù)責(zé)廷杖事宜是裴孤錦,彼時他還只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廷杖時會拿布巾堵住口舌,一則防止受刑者痛狠了咬舌,二則防止受刑者吱哇亂叫,驚擾了宮中貴人。 士子們是偷偷感謝這個小習(xí)慣的,他們覺得受痛哭嚎,實在有辱他們?yōu)閲鵀槊竦臍夤?jié)風(fēng)骨。不料裴孤錦偏偏另辟蹊徑,以小板子壓住人舌,不會咬舌,卻不妨礙受刑者哭喊。那天受刑者哭嚎聲一片,有硬骨頭忍住了沒叫喚,裴孤錦便親自下場,使著暗勁一杖疊著一杖打,終于給人打得哭天搶地起來。 這次廷杖,宮中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士子們前所未有的丟臉?;噬蠀s是圣心大悅,不久便升了裴孤錦的官,可裴孤錦“佞臣”“酷吏”的名聲卻就此傳開,裴孤錦與清流士子的仇也就此結(jié)下。 這事發(fā)生時間是三年前,劉御史早已致仕??伤鲞^科舉考官,門生甚多,那個被裴孤錦親手打哭的臣子,便是他的得意門生之一。劉御史厭惡裴孤錦,不相信不配合裴孤錦,也實屬正常。 宋云桑聽了劉御史的話,心中咯噔一下。裴孤錦不是個好脾氣的,似乎除了圣上和曾經(jīng)的她,其他人給他臉色,他都會變著法子奉還。宋云桑不信他有耐心和劉御史周旋。果然,裴孤錦面色平淡道:“曾元良,你去問他。” 宋云桑昨日陪了裴孤錦一天,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問訊時,若是碰上不好好交代的刺頭,裴孤錦一般不會直接下場,都是讓曾元良去逼問。而曾元良看著是個親和的,其實是個笑面虎,逼供起來手段狠毒。宋云桑被裴孤錦支開了,沒見到曾元良用刑,可刑訊后奄奄一息的人,她卻是見過的…… 宋云桑轉(zhuǎn)頭再看劉御史。老人.妻女已逝,是真將生死置之度外,打定了主意不配合。如此人物,宋云桑不認(rèn)為曾元良那慣常手段能成功。她不愿劉御史白白受一場折磨,而他們還得不到有用消息,沒法為太子翻案。眼見曾元良笑嘻嘻應(yīng)是,而裴孤錦則轉(zhuǎn)身打算離開,宋云桑急急拉住了他的衣袖:“裴大人,且等等?!?/br> 裴孤錦停步,偏頭看她。宋云桑朝他露出了一個笑:“何必勞煩曾大人,不如讓我來問他吧?!?/br> 裴孤錦盯視她:“宋云桑,你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