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錦熟練推開小窗，潛進(jìn)了宋云桑閨房。宋云桑果然睡著了，桃紅色的被褥緊緊裹著身體，只露出一張嬌艷的小臉。裴孤錦在她床頭幾步遠(yuǎn)處站定，一直翻涌的氣血終于漸漸平靜，開始思考自己為何來了這一趟。

    在家中時，他太想過來，于是也就來了。他原以為是自己不愿一個人氣悶，想來折騰宋云桑——或許是裝鬼嚇唬她，又或者是抓條蛇扔她床上?？烧驹谒拇差^，他卻發(fā)現(xiàn)他并不想這么做。能在這樣的深夜與她共處一室，安靜看著她，已經(jīng)是他逾越了……他喜歡。

    回想前世，他們?nèi)绱撕推较嗵幍臅r光也不多。倒不是宋云桑嫁了他還別扭。在兌現(xiàn)承諾上，她向來干脆利落，絕不食言。她說了她會嫁給他，會盡一個妻子的本分，她做到了。她只是不愛他，也不信他。

    就在他們成婚后的半年，宋侯爺出獄返鄉(xiāng)，而后死在了路上。官府給的說法是遭遇了流寇，可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他?，F(xiàn)下想來，那不過是尹思覺的布局，可當(dāng)時的他真沒法自證清白。這成了他與宋云桑爭端的開始。她沒法再面對他，她要求離開，而他不肯放。

    如果當(dāng)初，他能思慮更周全，阻止宋侯爺離京；如果當(dāng)初，他能多一些耐心，等到宋云桑真心交付；如果當(dāng)初，她提出離開時他能退一步，給她些空間……或許，他臨死時的遭遇便會不一樣。

    裴孤錦不知這樣定定立了多久，忽然聽見了細(xì)微聲響。他循聲望去，臉色變了。窗戶上竟然憑空多出了一根手指！有人在外悄悄捅破了窗戶紙！裴孤錦瞇眼看著，便見那小洞中，伸進(jìn)了一截小竹管，外面的人顯是打算吹迷香。

    夢境中的宋云桑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危機(jī)，難受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

    第二十七章

    前有轉(zhuǎn)醒的宋云桑，后有吹迷香的刺客，裴孤錦立在中間，繃緊了身體。宋云桑睜眼，神色迷蒙掃視房中，裴孤錦反應(yīng)過來，抓起一旁宋云桑的衣裳，就朝她扔去！

    宋云桑還沒清醒，就被棉襖兜頭蓋臉罩了個結(jié)實(shí)！她“啊”地一聲低呼，慌亂喊道：“誰？！”

    窗外那人聽見聲音，一時沒了動作，裴孤錦借機(jī)騰身躍起，朝著窗戶重重一撞！

    窗戶轟然碎裂！裴孤錦飛身站在了院中。一名黑衣人連退幾步，嘴邊還舉著那根小竹管。裴孤錦沒帶佩劍，二話不說撿了段樹枝，就朝黑衣人頭上劈去！黑衣人急急閃避！又扔了那小竹管，在腰間一摸，手中便多了柄軟刀！

    黑暗之中，軟刀與樹枝相撞，將樹枝斬為兩截！下一瞬，那閃著寒芒的銀光又沖裴孤錦胸口而去！交手不過須臾，裴孤錦便知此人是個高手，一聲呼哨！

    喧嘩聲由遠(yuǎn)及近，守在侯府的錦衣衛(wèi)趕來了。黑衣人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跑！裴孤錦追上，黑衣人反手便是一刀！裴孤錦閃身避開，黑衣人借機(jī)幾個縱身，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校尉們趕到時，只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裴孤錦。有校尉還想沖上前擒人，領(lǐng)隊(duì)的千戶卻認(rèn)出了裴孤錦：“裴大人？”

    裴孤錦將手中的斷樹枝扔了，壓著聲音，卻壓不住怒火：“剛剛來了刺客！你們……”

    訓(xùn)話未完，宋云桑屋中卻亮起了燈。女子的聲音響起，帶著些顫：“外面、外面出什么事了？”

    裴孤錦臉色微變，突然身形如鬼魅，幾步?jīng)_出了院。校尉們懵逼立在原地，卻見裴孤錦去而復(fù)返，自院門處探出了半個身子。他朝著千戶比了個手勢，千戶一臉恍惚點(diǎn)頭，朝里面答：“宋小姐，方才來了刺客，現(xiàn)下已經(jīng)無事了?！?/br>
    片刻，吱呀一聲響，屋門打開了。宋云桑披著狐裘出門，神色緊張：“刺客？抓住了嗎？”

    她掃視一圈，沒見到犯人或者尸體，臉色便白了。千戶答道：“那人武功十分了得，被他逃了?！?/br>
    宋云桑愈發(fā)擔(dān)憂：“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千戶想了想，實(shí)在沒法從裴孤錦方才那一個手勢，猜測出刺客的信息。他只得道：“暫時不知。宋小姐不必憂心，我們會徹夜守在這，定不會讓你出事?！?/br>
    宋云桑這才放松了些，感激道：“有勞大人了?！?/br>
    她回屋，關(guān)上了門。千戶連忙行去院外。大樹陰影下，藏著他們的指揮使大人。千戶單膝跪地：“屬下失職，請裴大人責(zé)罰！”

    裴孤錦卻沒再訓(xùn)斥，只是惱火道：“多調(diào)些人來，守住她院子。”

    千戶領(lǐng)命告退，先讓跟來的校尉們守在了宋云桑院外，這才去鎮(zhèn)撫司調(diào)人。裴孤錦越過半開的院門，看向那間亮燈的屋，瞇起了眼。

    竟有人派刺客對付宋云桑。這人是誰，實(shí)在不做他想。

    可為什么呢？前世，他向尹思覺表明自己能把命都給宋云桑，尹思覺便隱藏了對宋云桑的心思。這一世，他說了類似的話，尹思覺卻派人來刺殺宋云桑。前世與今生，到底哪里有不同？

    裴孤錦思來想去，明白了原因。前世，他占了宋云桑后，次日便將她帶回了府中。宋云桑被嚇著了，又被折騰半宿，到府中便發(fā)了燒。他一時著急，還私下請了御醫(yī)為她看診。而這一世，他雖然放了狠話，卻沒將宋云桑帶回府中，更沒有表明他要娶她。

    所以……為護(hù)住宋云桑，他還得將她帶回府？

    裴孤錦煩躁呼出口氣，狠狠一拳砸在樹上?！斑恕钡囊宦晲烅?，樹葉打著旋落下，裴孤錦臉色忽然一僵。

    等等——他府中應(yīng)該有三十個女人，和一個逼他成婚的娘！

    裴孤錦面無表情摳下一塊樹皮：然而他只有一府仆役，怎么辦？

    卻說，宋云桑半夜被驚醒后，就沒再睡著。竟然有黑衣人偷摸到了她房中，這真是太可怕了。所幸那人并沒有傷害她，還被看守的錦衣衛(wèi)們發(fā)現(xiàn)了，只能跳窗逃跑。唯一奇怪的是，她覺得打斗結(jié)束后，她似乎聽到了校尉們喊“裴大人”?？伤鐾鈺r，裴孤錦卻并不在，宋云桑只能當(dāng)是自己聽岔了。

    既然睡不著了，宋云桑便早早起了身。她先是吩咐廚娘做了些好吃的，又去爹爹書房密室里找了些金銀珠寶帶上，給爹爹獄中打點(diǎn)，最后還備了常用藥和換洗衣裳。去昭獄一趟不容易，她想盡可能給爹爹多準(zhǔn)備些東西。

    辰時初，裴孤錦來了。男人臉色不大好看，見到宋云桑身旁抱著小箱子的丫鬟秋眠，臉色就更臭了。他冷冷問：“箱子里是什么？”

    秋眠趕緊將箱子放下，打開。宋云桑拿起最上面的檀木小盒，這是專門給裴孤錦準(zhǔn)備的金銀珠寶。有了第一次失敗的行賄，第二次行賄，宋云桑手都有些抖：“今早給爹爹收拾東西，看見了些小玩意，大人若是不嫌棄，便……”

    裴孤錦漠然丟下四個字：“不要，拿走?！?/br>
    宋云桑盒子都還沒打開，一時定在那。裴孤錦躬身，自個將那箱子翻了個遍，直起身時道：“除了衣服，其他都不許帶?！彼D(zhuǎn)身頭也不回道：“我在府外，快點(diǎn)出來?！?/br>
    沒辦法，宋云桑只能讓秋眠將衣裳打了個包袱，抱著上了馬車。她本以為裴孤錦不讓她帶藥和吃食，是故意不讓她痛快?？蛇M(jìn)了昭獄后，她卻懷疑自己誤會了裴孤錦：他可能只是覺得沒必要。

    京城中，昭獄是個令人聞之色變的存在，可宋云?？磥恚@里似乎并不可怕。沒有血rou模糊刑訊場面，也沒有犯人的哀嚎。事實(shí)上，宋侯爺被關(guān)在地上二層，光線好不說，其余牢房竟都空著，整個二層就宋侯爺一個人。

    裴孤錦送到二層，便沒進(jìn)去了，只叫了個校尉給宋云桑領(lǐng)路。最里間的牢房里擺著一張小木床，以及書桌和椅子。宋侯爺衣裳干凈束著發(fā)，正坐在書桌邊看書，還是往日清瘦溫和的模樣。宋云桑哽咽喚道：“爹爹！”

    宋侯爺聽見聲音抬頭，愣住了：“桑桑？”

    校尉打開牢門，也退下了。宋云桑抱住宋侯爺，眼淚就下來了。宋侯爺顯然不知道女兒要來，也十分激動。他拍著宋云桑的發(fā)安撫：“沒事，沒事，爹爹不是好好的嗎，別哭。”

    宋云桑也不知裴孤錦能給她多少時間，不敢浪費(fèi)，抹了眼淚退開一步，開始給宋侯爺講這幾天的情況。又問宋侯爺：“爹爹，圣上認(rèn)定你貪污，到底是得到了什么證據(jù)？”

    宋侯爺說話慢且平和：“并沒有證據(jù)。就是思妍和你說的那般，閔浙流民造反，官員上奏時說他們的口號是清君側(cè)，將近年閔浙民不聊生之事，安在了我開海之事上?！?/br>
    宋云桑愣?。骸八远钕屡扇藖砀嬖V我，圣上得到了你收受商人賄賂的證據(jù)……”

    宋侯爺目光復(fù)雜看宋云桑：“是騙你們的?！?/br>
    宋云桑抿緊了唇。原來圣上并沒有得到確實(shí)證據(jù)。這看起來是件好事，其實(shí)卻不然。如果有捏造的證據(jù)，那只要證明這是誣陷，便能還爹爹清白?？蓻]有假證據(jù)，只因?yàn)椤傲髅駛鞒母柚{”，這卻要如何證明爹爹清白、如何營救？

    且圣上沒有證據(jù)卻將宋侯爺下了昭獄，只能說明兩點(diǎn)。一，是他對力主開海的宋侯爺和太子不滿已久，此次只是碰上導(dǎo)火.索，爆發(fā)了。二，他十分擔(dān)憂害怕閔浙流民造反，不準(zhǔn)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將宋侯爺推出來做頂罪人。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宋云桑的心揪了起來。她以為爹爹被奪嫡之爭牽連，已是最糟糕的境況，卻不料，爹爹的情形比她想象中還要更艱難。他不僅卷入了奪嫡之爭，更被圣上嫌惡了。

    她心緒波動，宋侯爺卻是開口了：“除了二殿下，還有人欺負(fù)你嗎？”

    宋云?；厣?。她不在意自己怎樣，只是急急道：“沒有。爹爹，眼下這情形，我該怎么救你，你快教教我！”

    宋侯爺長嘆一聲：“傻丫頭。閔浙流民造反，圣上總要推個人出來發(fā)落，以平民怒。爹爹當(dāng)年力主開海時，便想到了會有今天。你救不了爹爹，便不要再cao心了。”

    心中所想被證實(shí)，宋云桑眼淚再控制不住。她用力搖頭：“不，你一定有辦法?！?/br>
    宋侯爺摸了摸她的發(fā)：“古往今來，思變革者多不得善終。我為官多年，開海乃是夙愿，現(xiàn)下雖未成功，卻并不后悔?！彼湃崃寺曇簦骸暗皇菗?dān)心你?！?/br>
    宋云?？薜酶鼌柡α恕Ｋ魏顮斢行o措，去書桌里翻出了干凈手帕，幫她擦臉：“可是裴孤錦帶你進(jìn)來的？”

    宋云桑點(diǎn)頭。宋侯爺端著手帕陷入了思索，半響方道：“桑桑，你嫁給裴孤錦吧?！?/br>
    第二十八章

    宋云桑一怔，怎么也不料宋侯爺會突然這么說。宋侯爺又道：“你可知道爹爹做了什么，這三個月，裴孤錦才沒再糾纏你？”

    知道裴孤錦并非和爹爹置氣后，宋云桑也有過疑惑：“爹爹做了什么？”

    宋侯爺摸了摸鼻子：“爹爹說和他大鬧了一場，是說大話了?！?/br>
    宋云桑：“？？”

    宋侯爺一聲輕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請他吃了餐飯。酒席之上，我憂愁悲痛連連哀嘆，只道你因?yàn)楸凰m纏，夜夜以淚洗面，幾次想要絕食或者自盡，卻被人攔住了。”

    宋云桑：“……”

    “爹爹你……”宋云桑有些哭笑不得，她爹爹在她面前，果真是一貫要面子的。又有些不敢相信：“你說我一直哭，還尋死覓活，他就沒再糾纏我了？”

    宋侯爺頷首：“正是。此人軟硬不吃，行事又肆無忌憚，我也很犯愁，才想到了這辦法。但是他能因此收斂，說明心中是真有你的?！?/br>
    宋云桑垂著眼，不說話了?；蛟S裴孤錦曾經(jīng)心里有她吧，但分量總歸不算多，且現(xiàn)下卻定是沒剩多少了。他顧忌前程性命，已經(jīng)“想開了”呢。宋侯爺左右踱了幾步，繼續(xù)道：“爹爹之前拒絕他的求親，是因?yàn)榈€是侯爺，足夠護(hù)住你。而裴孤錦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身份太麻煩，你若嫁給他，往后生活怕是沒個清靜。可爹爹入獄后，卻沒法再照顧你。你如此相貌，還是得盡快成親?！?/br>
    “這事難就難在，對你生了心思的是二殿下。你就算找個小門小戶成婚，對方?jīng)]權(quán)沒勢，也還是護(hù)不住你。裴孤錦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卻是有這個能力?！彼魏顮斦径?，認(rèn)真朝宋云桑道：“桑桑，你便嫁給他吧?！?/br>
    宋云桑一時心緒復(fù)雜。她也不能說裴孤錦現(xiàn)下不娶她了，不僅不娶，她連爬他床都爬不上。遂含混道：“爹爹，別說這些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你也不要放棄?！?/br>
    宋侯爺只當(dāng)她還是不愿嫁裴孤錦，勸道：“其實(shí)拋開身份，拋開他做事手段，裴孤錦還是不錯的。長相好本事大不說，重點(diǎn)是迷戀你，也堪為良人……”

    他的話忽然頓住，神色有些尷尬：“裴大人?！?/br>
    宋云桑身體也是一僵，轉(zhuǎn)身看去，果然見到裴孤錦正立在不遠(yuǎn)處。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神色倒是如常，朝著宋侯爺點(diǎn)點(diǎn)頭：“時間差不多了?！?/br>
    宋侯爺便將未盡的話咽了回去。宋云桑依依不舍與爹爹告別，紅著眼跟上了裴孤錦。兩人一前一后行過一段路，宋云桑低低開口道：“裴大人，你能給我句準(zhǔn)話嗎？我爹爹他，到底還有沒有希望出獄？”

    裴孤錦沒有回頭，聲音漠然傳來：“有希望又如何？沒希望又如何？難道沒希望，你便會安心等著？”

    他還是什么也不肯告訴她。宋云桑以為昨夜過后，她會羞憤交加，再不敢勾引裴孤錦?？汕宄睦Ь澈?，她卻發(fā)現(xiàn)，原來她能做的遠(yuǎn)遠(yuǎn)更多。宋云?？熳邘撞?，抓住了裴孤錦的手：“大人且等等?！?/br>
    裴孤錦幾乎是立刻抽出了手：“有話說話！”

    宋云桑仰頭靠近，幾近急迫問：“大人曾說過，只有太子重獲圣寵從旁協(xié)助，你才有可能救爹爹。你是有辦法救我爹爹的，是吧？”

    裴孤錦冷冷道：“宋小姐不要誤會。或許當(dāng)時裴某沒說清楚，你爹爹這案子要不要審理，怎么審理，都取決于圣上的命令。圣上讓我徹查，我便去徹查，你爹爹若是無辜，我自會還他清白。這可不是我能有辦法的。”

    這真是個無懈可擊的推辭。宋云桑沒混過官場，當(dāng)時便愣在了那。裴孤錦又朝前行，宋云?；剡^神，追了上去：“裴大人！”她鼓足勇氣：“你……你可聽到了我爹爹說的話？”

    裴孤錦腳步不停，根本不給反應(yīng)。宋云桑小跑著追上他：“爹爹同意我嫁給你了。”

    裴孤錦一聲嗤笑：“那又如何……”

    他的話被打斷，因?yàn)樗卧粕Ｔ谒f出拒絕之前，撲入了他懷里！她緊緊抱住他，閉眼不管不顧道：“裴大人，其實(shí)、其實(shí)我喜歡你！之前那都是爹爹他不同意我嫁你！你是錦衣衛(wèi)，他是清流，我只能管住我的心意?？涩F(xiàn)下爹爹也松口了……”

    宋云桑昨夜便好好思考過，既然裴孤錦女人太多，她的身體不夠誘惑，那不如換個思路，談?wù)劯星椤Ｋ卧粕９钠鹩職獗戆祝骸拔液孟矚g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感覺裴孤錦身體僵住，半響，雙手用力抓住了她胳膊！宋云桑以為他又要將她扯下來了——或許是她的演技太拙劣，或許是她的愛慕太突然不可信。她拼命往裴孤錦懷里鉆：“別，別！別拒絕我！求你了，你就再喜歡我一次吧！”

    她感覺裴孤錦的手僵在她的胳膊上，遲遲沒了動作，心中生出希望。可下一秒，裴孤錦還是將她從身上扯了下來。宋云桑心都涼了，卻見裴孤錦背過身，泄憤一般，雙手朝牢門狠狠一砸！

    鐵質(zhì)欄桿“哐啷”一聲重響，在空蕩的二層回蕩。宋云桑被這驚雷般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低低一聲嗚咽。裴孤錦抓住欄桿背對著她，看不見臉色，可手背卻是青筋暴起。男人氣場太過可怖，宋云桑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會倒拔起那欄桿，將她砸成rou泥。

    宋云桑捂住嘴，克制著不要發(fā)出聲音。卻見裴孤錦轉(zhuǎn)過身來，雙眼赤紅看她，扯著唇露出了一個笑：“好，你喜歡我是吧？”

    他看起來像是氣瘋了，可嘴角的確是上揚(yáng)的。那笑容看起來，有種詭異的扭曲。宋云桑連退兩步，顫聲不敢答：“我、我……”

    裴孤錦卻沒等她的回答：“好，好?！彼^閉眼，片刻睜眼，咬牙道：“可巧了。昨夜我娘才在府里發(fā)了脾氣，逼我?guī)€好姑娘回去。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吧？行，你跟我回府，假裝我相好?！?/br>
    宋云桑眼中含淚發(fā)抖：“假、假裝？”

    裴孤錦惡狠狠逼近一步：“怎么，宋小姐不愿意？”

    宋云桑連退幾步，背貼上了墻壁：“愿意，我愿意……”

    她的一退再退似乎刺激了裴孤錦。男人猛然逼近，將她桎梏在自己與墻壁之間，狠狠一拳砸在墻上！他俯身低頭，逼在她面前寸許，一字一句道：“讓我看看……你是怎樣喜歡我?！?/br>
    墻壁被打得重重震了震，宋云桑眼睫也跟著顫了顫。一顆搖搖欲墜的淚珠終是支撐不住，滑落了臉龐。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裴孤錦粗重的喘息便是一頓。男人本能抬手，想去抹她的眼淚，可那手抬到一半，卻又定住，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