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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岫想盡辦法,堪堪在十日之內趕回了白玉京,這時易瀟每天清醒的時間已不超過兩個時辰。 林岫已十多天沒有合眼,卻完全顧不上休息,一回京就帶著易瀟回了祖宅,向他的家族求救。 那時他的父親已經是一族之長,表叔更是大衍新君。他和父親素來不親近,那是他頭一次,主動拋下所謂的尊嚴,向他的父親長輩們求救,求他們救自己的朋友。 內心里,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應當站在修真界最頂端的人之一,他以為只要求了,易瀟就會得救。 可家族請宮廷內的御醫(yī)看過后,卻只告訴他:“易小公子身上的蠱,我們無法醫(yī)治。” 他們告訴他,那是修真界絕跡千年的心魔蠱。從前有魔修憑借此蠱提升修為。心魔蠱分母蠱和子蠱。魔修會在自己身上種下母蠱,再將子蠱放在絕對傷害不了自己的人身上,而后陷入心魔蠱編織的恨海情天里,以此來悟極情道。 可易瀟的這只母蠱,子蠱卻死了。 他的七情不斷地被挑動,卻找不到一個傾瀉的對象,只能生生受著此番非人的折磨,而后枯耗而死。 希望被無情掐滅的感覺是如此的殘酷,林岫如墜冰窟,反復追問,父親卻只給了他一個惋惜的眼神。 他不相信,但易瀟醒來的時間快到了,他只好強自收起一身的失魂落魄,去見易瀟。 他把易瀟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里。祖宅的客房雖也不錯,可總是比不過他這個族長獨子的。他原本打定主意不告訴易瀟,可惜他生平就沒撒過謊,哪里瞞得過小小年紀就成精了的易瀟。 易瀟當時怔了怔,旋即笑了起來,道:“方才那個照顧我的人說,你是李家的小公子?!?/br> 林岫眼眶還紅著,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便只輕輕“嗯”了一聲。 易瀟摸摸身下柔滑舒適的床褥,又說:“我還沒住過這么好的房間呢?!?/br> 林岫便說:“以后天天讓你住?!?/br> 易瀟看了看他的臉:“你是不是還為我哭了?” 林岫搖搖頭:“沒有?!?/br> 他解釋:“只是眼眶紅了?!?/br> “不管。”易瀟說,“我救了李家金貴的小公子,還讓那個小公子為我哭了,挺值的了。” 林岫心想,又在胡說八道了。 可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再好。 他有記憶以來,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刻。在王家的時候,他自己沒辦法救易瀟,但他至少還能寄希望于強大的家族,可如今家族也無能為力,那他,他又還能寄希望于誰呢? 易瀟看不得他黯然神傷的樣子,便努力翻了個身,道:“行了,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要是真可憐我,不如給我笑一個?” 嘀咕道:“我還沒見你笑過呢,一天天地板著張臉,我都以為你對我有意見?!?/br> 林岫心里難受,怎么笑得出來,只能口頭澄清道:“我對你沒有意見?!?/br> 易瀟并不真的為難他,但看到他那么一個注重儀容的漂亮小公子,此刻卻眼圈紅紅地坐在自己床頭,眼下一圈青黑,疲倦又萎靡,自我感覺就像看到一朵風姿脫俗的花因他而娓娓枯萎,心里很是不忍,便問:“你多久沒睡過了?” 林岫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下意識地說了實話:“半個月吧。” “半個月?”易瀟聽得眉頭大皺,道,“你還記得你只是一個小修士嗎,看把你累得,你家里人怎么也不管管你?” 林岫心里亂糟糟的:“他們沒來得及?!?/br> 他一看易瀟應該要醒了就直接過來了,哪里顧得上其他? 易瀟吃力地向里挪了挪身子:“我聽說我一來就鳩占鵲巢了,但我現在要搬走,你肯定不讓。不過我看這床還挺大的,你要不也上來睡一會?” 林岫聽到前半句,心想,是誰說的?易瀟都這么虛弱了,怎么還有人拉著他說些有的沒的? 聽到后半句,忙拒絕道:“不必如此?!?/br> 易瀟歪頭一笑:“你自己的床榻,莫非你還不好意思?還是說,你怕我會非禮你?” 林岫搖搖頭,認真地說:“我擔心會擠到你?!?/br> 易瀟一樂:“什么呀,你還沒我大個呢,能把我擠到哪兒去。” 林岫仍有些猶豫。 易瀟只得說:“那你就躺著陪我說說話行不行,我這么看著你,很累的?!?/br>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岫無法拒絕,加上他也的確是累極了,便不再推辭,脫了鞋襪和外裳,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易瀟就偏過頭和他說話:“林岫,你有什么心愿嗎?” 林岫也側過身對著他,道:“你有什么心愿?” “明明是我問的你?!币诪t撇撇嘴,但還是說,“我原本的心愿是,等取到朱雀草,把體質補好,我就可以放心地四處看看了,然后成為修真界最神秘莫測的游俠?!?/br> 林岫輕聲說:“你一定會實現你的心愿的?!?/br> 他說:“其實白玉京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論劍大會,就在兩個月后。優(yōu)勝者可得許多獎勵,等你好了,你可以去試一試,我可以和家族提議,將朱雀草作為獎品之一?!?/br> “這么好呀?!币诪t看著他,“那你呢?” 他有一只手搭在錦被外面,因為魔蠱的侵耗,已瘦得皮包骨,原本健康有光澤的皮膚此刻是病態(tài)的蒼白,林岫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心頭又是一酸,低聲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心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