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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起來,皇叔同呂大人似乎也不是一條心。” 云幼清拗不過他,干脆張開雙臂任他施為。只是在紀宣靈借著替他穿衣服的理由而過分接近時,呼吸還是停滯了一瞬。 “怎么了?”紀宣靈明知故問,彎著眼看他。 云幼清退后兩步,同他拉開距離,坦蕩道:“臣與呂大人一向涇渭分明?!?/br> 關于他同呂源的關系,紀宣靈曾問過一次,那時云幼清含糊過去了并未明說,大約是覺得說了也未必有人信。 “誰人不知左相事事皆以攝政王為先,皇叔卻說與呂大人并無干系。兩種說法如此大相徑庭……皇叔,朕可以相信你嗎?” 或者說,他在不在意自己的信任。 云幼清的反應一如既往,一副什么都無所謂的態(tài)度,“陛下愿意相信誰是陛下的事?!?/br> 又是這樣。 紀宣靈自嘲一笑。笑自己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卻仍不死心地要問這么一句。 “這話真不像是從一個權臣口中說出來的?!奔o宣靈道。 他這副看淡一切,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當真是一腔孤勇,叫人咬牙切齒。 可恨至極! 若換做從前,紀宣靈早就憤然離去了。 那時他尚不知云幼清存了死志,準備犧牲自己來成全他,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半是斗氣地同他作對。如今想想,只怕他的不滿,他的憤恨,都在云幼清的算計之中。 紀宣靈神色幾經變換,最終對著他笑容燦爛道:“不過,皇叔是朕最親近的人,朕不信皇叔又能信誰。” 云幼清眼中劃過一絲驚訝,隨即毫無感情地應和道:“多謝陛下信任?!?/br> 紀宣靈心里始終是憋著一股氣的,但他沒忘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前幾次對皇叔多有得罪,今日來,是想請皇叔吃頓便飯賠個不是的?!?/br> “不必了……”云幼清覺得一點都不方便。 自從上次在含章殿被紀宣靈偷親了之后,他就對進宮這件事開始有了莫名的抵觸。即便他總是保持著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心緒卻早在不經意間被攪亂了。 云幼清有些招架不住重逢后紀宣靈的主動和熱情,這讓他感到處處充滿了變數(shù)。 “皇叔若不愿進宮,聽說天香閣的飯菜不輸御廚,明日午間我就在那里等你如何?”紀宣靈像是沒聽到他拒絕的話,又猜到知道他不愿進宮的心思,直截了當?shù)母嬖V了他時間地點。 愿不愿意來,便只看他自己的意愿。 “至于呂大人送來的幾位美人,今日就不看了,想必皇叔對她們也不感興趣。” 這話就像是專門為了印證先前說的那句「不信他又能信誰」,說罷便真的離開了,沒再管那幾位或許別有目的的美人們。 云幼清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這樣的紀宣靈,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卻又好像什么都未曾變過。 但不論如何,總是這樣偷雞摸狗,夜半翻墻,實在太不像話了!云幼清忍不住又cao心起來。 翌日早朝,云幼清依舊告假,若不是頭上還安著攝政王的名號,每日這般釣魚賞花,倒像個閑散王爺。 紀宣靈急著出去等皇叔,沒功夫再聽左相和右相那兩伙人又為些無意義的內容吵架,索性發(fā)了通威風,兩邊各打一棒后便散朝了。 天香閣是城中一家老字號酒樓,掌勺的就是老板本人,據說手藝是家里代代相傳的。 紀宣靈訂了個雅間,位置極好,靠著窗戶,臨著街邊,扭頭便能看見樓下的車水馬龍。未免引人注目,今日是陳庭跟著他出來的,甲辰隱匿了身形,沒有命令,一般也不會現(xiàn)身。 “陛下,王爺真的會來嗎?”陳庭再次替他添了杯茶,在坐了半個多時辰后終于按捺不住,斗膽問了這么一句。 紀宣靈不急不緩地抿了口茶,提醒道:“在外叫我公子。” 陳庭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急忙認錯應了聲「是」。 陛下自個兒都不著急,他在這急個什么勁呢。 再看紀宣靈氣定神閑,確實沒有半點著急的樣子,像是篤定了云幼清一定會來。 不過,他沒等來云幼清,倒是先遇見了另一個人。 “阿宣?”一位穿著青衫的年輕男子站在外面,試探著叫了一聲。 天香閣的雅間只是用雕花門板做出的隔間,靠著過道的一面掛上了簾子。這人顯然是認識紀宣靈的,甚至考慮到他可能外出時并未聲張,用了這樣一個略顯親密的稱呼。 紀宣靈愣了一下,透過簾子看到了外面的人。 他許久沒聽到過別人這樣叫他了。 “元樸……”紀宣靈認出了他。 此人名叫樂正淳,是右相的嫡長孫,明和六年的探花郎,也是他幼時的伴讀。 紀宣靈回憶片刻,想起明和七年時,他曾應右相的要求,將樂正淳下放到江南去做知府了。眼下能在這里見到他,想必是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向他述職。 “怎么一回京就上天香閣來了?”紀宣靈示意陳庭掀開簾子讓人進來,隨后才注意到他手里提著天香閣打包用的油紙。 樂正淳淡淡一笑,并未在意。較之從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矜貴自持的探花郎,倒是多了幾分煙火氣。 “內子嘴饞,來替她買些鹵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