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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悍將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你放肆——”

    一聲厲喝震動大殿,范申青筋畢露,立刻對褚晏的狀告反唇相駁,隊列中被點名的上官岫亦再按捺不住,率領(lǐng)大批言官,緊隨其后大張撻伐。

    攻擊之靶心,自然是褚晏破罐破摔,拉人下水,空口白牙誣告朝廷忠良,此等惡劣行徑,必須罪加一等!

    王靖之高聲:“忠義侯褚訓(xùn)一生精忠報國,其后人卻猖獗歹毒至此,非但戰(zhàn)敗辱國,殺降誤國,更妄圖在御前推諉栽贓,謀害忠良!臣惶恐幾十年過去,所謂忠義侯之后已盡成居功自傲、無法無天之徒!今日不加懲戒,來日必成大禍!”

    一語激起千層浪。

    “臣懇請陛下嚴(yán)懲忠義侯府!”

    “臣懇請陛下褫奪忠義侯府封蔭,以儆效尤!”

    “臣懇請陛下收回褚家人兵權(quán),三州之地,改由其他將領(lǐng)戍守!……”

    剎那之間,一座肅穆莊嚴(yán)的大殿刀鋒畢露。

    什么所謂戰(zhàn)敗,什么無故殺降,什么御前推諉栽贓……不過是弄權(quán)之人精心搭建的臺階,巧妙設(shè)置的屏障。

    他們要的,從來就不僅僅是一場敗仗,一次羞辱,一份污名。

    他們要的,從一開始就是兵權(quán),是功勛,是他忠義侯府六十年來用無數(shù)條人命換來的基業(yè)。

    褚晏昂然跪著,一雙血絲賁張的眼依舊堅毅地注視前方。

    官家雙手指節(jié)泛白,幾次想下令處決此人,然怒焰噴發(fā)之際,又想到忠義侯府今非昔比

    大郎君褚懌是嘉儀的駙馬都尉,是他擇定來庇護(hù)嘉儀一生的良人,如真因言官攻訐就地處決褚晏,甚至加罪于侯府,那嘉儀在褚懌面前該如何自處?

    失去侯府的依仗后,嘉儀在京中又會是何地位處境?

    官家深吸一氣,生生把怒火壓?。骸澳?、憑什么說二相謀害國軍?”

    褚晏道:“自有鐵證?!?/br>
    這一回,不須范申等人反詰,官家兀自氣笑:“好,鐵證……朕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把朕親自栽培提拔的國之棟梁證成攘權(quán)奪利的禍國jian佞!你若證得成,不用你開口,朕親自將他二人人頭斬下,若證不成……”

    “若證不成,臣立刻自刎謝罪!”褚晏斬截下注。

    官家鳳眸中冷光匯聚,便在這時,大殿外響起一聲通傳,眾人聞這一聲,皆是神色突變。

    殿外內(nèi)侍所報之人,正是缺席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御史中丞——劉石旌。

    官家龍眉斂起,雖不知劉石旌何故姍姍來遲,卻基本能料定其為何而來,心情一時越發(fā)沉郁,恨聲道:“傳!”

    底下眾人竊竊私議,俱知劉石旌來意之重,原本站在褚家這邊的,相繼慘然失色,為范申、上官岫二人鼎力聲援的,則一瞬之間精神倍增。

    哪想劉石旌一入殿內(nèi),竟是如喪考妣,看也不看范申等人,失魂落魄地走至御前,伏地一拜。

    繼而顫聲:“臣……有本啟奏!”

    范申眉峰微蹙,眼神藏疑。

    上官岫目迸精光,耷拉的唇角漸漸上揚(yáng)。

    官家交握雙手抵在額前:“奏!”

    劉石旌臉上冷汗淋淋,直著眼把一封密函高舉過頭,梗著嗓子:“臣……檢舉丞相范申、參知政事上官岫里勾外結(jié),謀害國軍!”

    上官岫揚(yáng)起的唇角一僵。

    范申眼底寒芒聚攏。

    眾人駭然相顧。

    一座大殿之內(nèi),平地驚雷。

    ※

    小甜水巷東去一射之地的回春館內(nèi),褚懌候在屏風(fēng)外的圈椅上坐著,側(cè)目觀賞窗外的熙攘人潮。

    大約巳時三刻,李業(yè)思小聲推門而入,在褚懌耳邊稟道:“將軍,宮里的消息來了?!?/br>
    褚懌斂眸,示意他往下講。

    李業(yè)思道:“劉大人在崇政殿把罪狀呈上后,官家氣急攻心,當(dāng)場頭疾發(fā)作,差點兒被抬回文德殿就診,幸而吳大人機(jī)敏,老早就提醒過崔內(nèi)侍在今日上朝時把丹藥備著。官家服下藥后,趁著精力恢復(fù),立刻把范申、上官岫二人下獄,并下詔將梁桓生緝捕歸案,一并交由三堂嚴(yán)審。

    “那時朝中一派混亂,大批官員下跪為二相求情,可官家硬是一字沒聽,在禁軍把范申、上官岫二人拽離大殿后,當(dāng)場就罷了朝,至今仍歇在文德殿內(nèi),任何人都不見?,F(xiàn)如今,整個大內(nèi)人心惶惶,不少原隸屬范申的幕僚在背后雞飛狗跳,馬腳盡露,吳大人已照大將軍的吩咐,開始著手下一步棋了?!?/br>
    褚懌點頭,道:“劉綱送回去了?”

    李業(yè)思答:“范申二人被下獄的消息傳出來后,卑職就已把劉綱送回凝香居,伺候跟前云葉姑娘是我們的人,會妥善善后,將軍不必多慮。”

    劉綱昏迷中被押來做人質(zhì),又在昏迷中被送回銷魂窟,對今日發(fā)生之事分毫不知。

    不知情,便少一分威脅,少一分被滅口的危險,劉石旌最后肯答應(yīng)合作,大概也是顧著這一點罷。

    褚懌微笑:“看緊劉家父子,下去吧?!?/br>
    李業(yè)思應(yīng)是,悄聲闔門離開,褚懌慢慢把目光從窗外斂回,看向小案上盛放的一碗湯藥。

    都快半刻鐘了,這藥也該溫了罷。

    褚懌在瓷碗外一摸,確定溫度無誤后,端起碗走入屏風(fēng)內(nèi)。

    靠墻的一方坐踏上,美人安寧地躺著,睡顏略蒼白,但豐唇依舊水潤妍麗。

    褚懌在邊上坐下,想著她今日在車中裝暈的那一幕,忍俊不禁。

    許是感受到他的靠近,床上人眉尖微動,褚懌看一眼那雙很想睜開、又硬是不肯睜開的眼,抿去唇角笑意,慢聲道:“這家的大夫不大行,開的藥一聞就苦得很,也不知殿下能不能喝下。”

    容央不動。

    褚懌便親自舀一口來嘗了,情感很飽滿地“呲”一聲,然后又舀一勺往榻上人唇邊送去。

    容央如臨大敵,咬緊貝齒抵抗,然饒是如此,仍是有湯汁從齒縫滲入,果然是苦澀至極!

    容央再次當(dāng)機(jī)立斷,憤然把眼睛睜開。

    褚懌的臉逆在光中,眸心深邃,似笑非笑。

    容央惱怒地抓起引枕朝他扔去。

    褚懌單手截下,放至一邊,順勢把藥碗也擱下后,指指嘴角,提醒她。

    容央往嘴上一抹,瞪著手上的褐色湯漬,又是火冒三丈,又是手足無措,褚懌便拿下巴示意她胸口。

    ——衣襟里有絲帕。

    容央看他眼睛往自己胸前放,臉上燒紅:“轉(zhuǎn)過去!”

    褚懌唇角咧著,心道也不是沒看過,沒碰過,但到底沒當(dāng)面嗆,識趣地把臉轉(zhuǎn)開。

    容央急匆匆把絲帕掏出來,擦拭干凈嘴角和手心的湯漬后,嫌惡地把絲帕往榻下一扔。

    恰有微風(fēng)吹入,卷著絲帕飄至褚懌膝前,最終落在他皂靴上。

    褚懌撿起來,絲帕一角繡著并蒂蓮,是上回她醉酒時,他掏出來的那一方。

    “剛剛李副將的話,想來殿下都聽到了?!瘪覒呀z帕把玩在手里,單刀直入。

    容央臉上重現(xiàn)凝重冷肅之色。

    當(dāng)街欲截殺朝廷命官,已是板上釘釘?shù)拇笞?,更不必提那囂張做派背后的詭譎陰謀。

    一國之君最忌諱朝臣玩弄權(quán)術(shù),最憎恨在一無所知的情形下被卷入一場場的爾虞我詐之中,策反御史中丞成功反咬又如何?一旦今日巷中之舉被揭發(fā),就算他褚家軍在金坡關(guān)一役中的確慘遭算計,也一樣是把天家蒙于鼓中、玩于掌內(nèi)的狂妄之舉。

    再者,他憑什么就那么篤定劉石旌不會再次反水?

    范申、上官岫何許人也,會那么容易就給他褚家人一把扳倒么?

    容央越想越膽寒:“你們簡直膽大包天!”

    囂張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褚懌笑:“我以為殿下會喜歡膽大的。”

    容央羞惱地瞪大眼,褚懌噙笑,把疊好的絲帕放回榻上:“謝殿下今日襄助?!?/br>
    提起這一茬容央就氣,不給她闖著倒也罷了,眼下可好,平白無故地上了他這條賊船,往后是福是禍都得跟他綁在一塊,甘不甘愿都得替他祈福求安。

    容央恨恨:“誰幫你,我可沒那本事幫你,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褚懌不應(yīng)。

    容央鄭重申明:“你是你的陽關(guān)道,我是我的獨木橋,你那道上是何風(fēng)光,有何謀劃,我可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統(tǒng)統(tǒng)都沒參與,到時候發(fā)生何事,可跟我全不相干!”

    褚懌盯著這面前張氣鼓鼓的小臉,提醒:“夫妻本是同林鳥?!?/br>
    容央立刻:“大難臨頭各自飛!”

    褚懌瞇眼,靜默片刻后,低頭:“我不會讓你飛的。”

    作者有話要說:    褚懌:搞完事業(yè)搞媳婦(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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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逛街

    雪青從漱玉齋把午膳送來, 三葷一素, 俱是容央往日青睞的菜品。

    褚懌遷就著,一同在回春堂二樓雅間用完膳。

    照容央以往的習(xí)慣,未時過后要小憩一會兒,今日受驚暈厥,估計要休息更長時間。可醫(yī)館臨街,窗外喧囂不斷, 雪青便提議干脆回府去歇。

    容央擺手,對著窗外走了會兒神后, 把人屏退。

    褚懌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人潮看:“逛逛?”

    容央側(cè)目。

    褚懌道:“此時不宜進(jìn)宮。”

    被戳中心事,容央冷下臉轉(zhuǎn)開, 褚懌走過去,在對面圈椅坐下來,大手在她面前一晃。

    容央看到一樣彩色的什物極快掠過, 定睛時,那東西已被他藏入掌中。

    心里一時很癢, 容央質(zhì)問:“什么東西?”

    褚懌唇邊有笑,不賣關(guān)子,攤開來給她看。

    是一個著乾紅背心、系青紗裙兒的木雕摩睺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