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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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重重夜光映著,大得無辜又驚詫。 大得令他就算有脾氣也沒法發(fā)。 “你……什么時候來的?”容央開口, 有意保持鎮(zhèn)定。 褚懌把酒杯擱在案上,淡聲:“剛剛。” 容央點頭, 在筵前席坐下來, 又道:“剛剛,我在下面碰到了宋淮然?!?/br> 褚懌嗯一聲:“看到了?!?/br> 容央偷偷看他一眼,有意想分辨他的表情,然不知是燈火不夠亮,還是還是自己看得不夠清楚, 總感覺他像平淡得很, 沒什么表情。 應(yīng)該……也不至于就生氣吧? 容央心念輾轉(zhuǎn), 趁雪青、荼白布菜的檔口, 解釋道:“你來前, 我還在下面救了一個美少年。” 褚懌眼皮撩起來:“美少年?!?/br> 容央:“……” 趕緊笑笑,補救:“一個特別倒霉的少年。” 褚懌瞇著眼, 點點頭。 容央繼續(xù):“他是南山堂里的一位大夫, 前兩日給一懷胎五月的婦人看診, 因確診她那一胎懷得不理想,故建議棄小的保大的,結(jié)果那婦人不聽,自去別處買來安胎藥, 回家吃兩日后, 竟血崩而亡了……” 容央繪聲繪色,把那婦人之如何凄慘,壯漢之如何粗暴, 以及那少年大夫之如何可憐娓娓道來,提及最后者,憫然之色溢于言表。 “最后我進去看他時,他都哭了……” 褚懌耷著眼皮看著,片刻:“哭了?” 聲音懶懶散散,依稀還有一分嘲弄。 容央有點不高興:“哭怎么了?人被打得那么疼,店被砸得那么慘,還不許人家哭一下呀?” 褚懌不接茬。 容央嘟囔:“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 褚懌:“我怎樣?” 容央欲言又止,眼從他臉上挪開,突然道:“你以前哭過嗎?” 褚懌:“?” 容央補充:“比如,頭一回上戰(zhàn)場受傷的時候?!?/br> 褚懌立刻:“沒有?!?/br> 容央狐疑。 他身上那么多駭人的疤,當真就一回都沒哭過? 褚懌看明白了,小臂搭在膝蓋上,手指把玩著那只酒盞:“不信?” 容央眉微揚:“我又不能親眼所見,自然是由著你說了?!?/br> 褚懌一聲笑。 這時候,菜已布齊,雪青把雙箸給兩位主子擺上,躬身退下。 容央提箸,把案上珍饈看過一遍,朗然道:“知道為什么我要把你請來廣聚軒嗎?” 褚懌有意無意:“看殿下英雄救美?!?/br> “……” 什么鬼! 容央瞪過去,突然間福至心靈,哼的一笑,道:“怪不得從一進來就感覺一大股酸味,吃醋了,就直說呀?!?/br> 褚懌瞇眼。 容央笑著,把一塊蜜煎梅花脯夾到褚懌碗里去,曼聲:“早知道我的駙馬這樣愛吃醋,我就不點這么多甜食了?!?/br> 褚懌眼盯著她,沉聲:“過來?!?/br> 容央心微跳:“干什么?” 褚懌:“不敢?” 容央不上鉤:“你激我?!?/br> 褚懌靜默少頃,答:“你愛吃的菜在這邊?!?/br> 容央看過去,果然,糖醋魚條、棖醋洗手蟹、五味杳酪鵝都擺在他眼皮底下。真是,這雪青、荼白是怎么布菜的! 容央不動:“那你夾給我不就得了?!?/br> 褚懌也不動。 容央便示范,又給他夾一塊自己面前的棗箍荷葉餅過去,笑:“你看,我給你夾,你給我夾,我們夫妻兩個多恩愛呀?!?/br> 褚懌唇微動,沒忍住,扯開一邊唇角笑了。 一餐晚膳由此開始,容央果然很殷勤地給對面夾菜,生怕喂不飽他,褚懌默默看著,去盤里撿來一條蟹給她剝。 廊外燈火綿亙,隨著入夜,來來往往的人漸多,各式各樣的吆喝聲伴著縹緲的樂曲聲,飄蕩在喧囂夜景里,此起彼伏。 容央吃著褚懌剝來的蟹rou,回憶道:“你還記得那天你說,你在廣聚軒外看到一個淚眼婆娑的小姑娘不?” 褚懌想起來,是上回兩人在小攤鋪前吃拔刀面的那一次。 “記得?!?/br> 容央腮幫動著:“那時候你多大?” 褚懌:“十二歲。” 容央:“那不就是你離開汴京的那一年?” 褚懌點頭。 十年前,京中權(quán)貴給褚晏餞行,褚晏把他拎去,美其名曰開眼見世面,實則就是拿他去灌酒。 喝到一半,他受不住,徑自走了,剛走過大街,便在一條小巷口看到個小姑娘蹲在那兒吞聲飲淚。 容央:“那你去安慰她了嗎?” 褚懌:“沒有?!?/br> 容央心道果然,哼哼:“沒有愛心,萬一人家被壞人拐走怎么辦?” 褚懌斬截:“不會?!?/br> 容央揚聲:“你又知道?” 褚懌:“她娘在邊上罵著呢。” “……” 容央氣咻咻,嘴硬:“那就更沒愛心了!” 看到人家小姑娘被罵哭也了不去幫幫忙。 褚懌但笑不語,拿巾帕來揩手,聽得對面嘀咕道:“冷冰冰的,要不是有副好皮囊,哪個看得上……” 褚懌挑眸,慢聲:“所以殿下看上的,只是臣的皮囊?” “是你說的,我沒有這樣講?!?/br> “是,殿下的原話是,能干。” 容央臉立刻漲紅,對上他囂張的眼神,越漲越紅。 褚懌笑著,看一眼自己滿滿當當?shù)耐耄崞痣p箸,開始解決。 看他點到為止,沒有再往深處撩撥,容央稍稍心安,跟著岔開話題:“下個月就是乞巧節(jié)了?!?/br> 褚懌淡淡:“想過?” 容央:“當然要過!” 乞巧即七夕,牛郎織女相會之日,有情之人怎能不過,更何況…… “你知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俊比菅攵⒅?,有點不滿。 褚懌從這不同尋常的眼神和語氣里琢磨出點東西來,靜靜看著她,求答案。 容央就知道他當初沒留心過,哼一聲,道:“你夫人和你小舅子的生辰?!?/br> 褚懌恍然,把雙箸放下,認真地道:“十七了?!?/br> 容央轉(zhuǎn)開眼,矜傲不答。 褚懌笑笑,承諾:“那是該過。白天過一個,夜里過一個,正好。” 容央起初沒聽出什么,后來驀地一震,瞪過來。 褚懌坦然迎上。 容央招架不住他那壞眼神,去看他的碗,還有大半沒動過,嚷嚷:“你到底還吃不吃?” 褚懌漫不經(jīng)心:“不怎么餓?!?/br> 容央無語。哼,這會兒嚷嚷著不餓,一會兒可別又…… 驚覺自己竟也跟著他想往那事上去,容央大窘,輕咳一聲,掉頭吩咐雪青來撤菜,不多時,荼白把漱盂、巾帕、茶盅端進來。 漱過口、用過茶后,容央撿回剛剛沒聊完的話題:“你的生辰是什么時候?” 褚懌似料到她會問,很平靜地答:“不過。” 容央一愣:“為什么?” 筵上佳肴被撤去,便是美酒的天下了,褚懌從容倒酒:“不必過?!?/br> 容央眨眨眼,驀地起身至他身邊坐下,小聲道:“有秘密?” 褚懌正喝著酒,聞言一哂,放下空杯,避而不答:“肯過來了?” 容央大眼澄燦,突然意識到什么,忙要跑,后腰卻已給褚懌攔住,繼而一聲驚叫,跌入他懷里。 褚懌把人抱在腿上,勾起一抹笑,眼神因酒意微醺而更顯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