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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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慧妍坐在角落里,蹙額顰眉,幽怨地望過來道:“難道是看我沒用,便不要我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磨刀霍霍向呂后(狗頭)。 這章寫得急,一些細(xì)節(jié)我明天可能要爬起來修哈。 感謝在2021-01-18 13:20:41 ̄2021-01-20 23:35: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的悅動泡泡魚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kid 624瓶;喵1了1個1咪 30瓶;freya 3瓶;采鈴鐺的小蘑菇、5628425、菜菜、半城煙沙、喬巴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3章 、雪恨 夜風(fēng)穿廊而過, 檐外椿葉颯颯發(fā)響,紛亂的燈影照著檐下人的臉龐,一雙澄凈堅(jiān)定的眼眸里明明滅滅。 屋檐對面, 是金冠束發(fā)、玄袍凜凜的趙彭,領(lǐng)著錢小令等幾位內(nèi)侍、禁軍肅然站著, 最后一次逼問道:“你究竟走是不走?” 容央神色平靜,仍舊是那一句:“不走?!?/br> 趙彭氣得偏了偏臉, 蹙緊眉, 回頭道:“好,就算你不走,你不怕, 你要留下來等他。那蜜糕呢?小定勝糕呢?褚家就這點(diǎn)血脈了,他要萬一一直就這樣下落不明……” 趙彭哽聲,想到那一種可能,眼眶微紅, 啞聲道:“難道你也不顧及么?” 風(fēng)聲蕭颯,容央眸底光影亂如風(fēng)里跌跌撞撞的落葉,那“萬一”二字,像一把刀扎在心上, 扎著那些還在掙扎的希望和念想。 容央正視著趙彭雙眼, 艱難也堅(jiān)決地開口道:“沒有萬一。” 趙彭沉默。 褚懌走的那一天, 在她的喊聲里點(diǎn)了頭。他不是輕易就點(diǎn)頭的人,既點(diǎn),則一定踐行至終。 這天下還沒有平定,這座風(fēng)雨飄搖的皇城還不能容人安寢,他不是自甘暴棄、食言而肥的懦夫,他是她定風(fēng)波、平四海、衛(wèi)國保家的悍將, 是她一念既出、百折不回、萬山無阻的大英雄。 容央堅(jiān)信:“他會回來的。” 趙彭的眼神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糾結(jié),變得哀痛:“那倘若他回來,這汴京城也守不住呢?” 墻垣外,就是倉皇南逃的趙氏皇族,偌大的一個國,繁華的一座城,這主人講不要就不要了。成千上萬的百姓還躺在睡夢里,還不知道他們朝拜的君王已經(jīng)棄他們而去,等天一亮,這都城會亂成什么模樣?金軍攻城時,又會慘成什么景象?趙彭自己都不敢多想。 他當(dāng)下唯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多地保住一個親人,哪怕這方式是逼她去逃。 趙彭下令:“去后院,把兩位小郎君帶走。” 容央毅然喝止:“誰敢!” “你瘋了不成?!”趙彭爆發(fā),這一刻,全然不能、也不愿意去理解容央的信念。 “褚家沒有棄城的孬種?!比菅敕杭t的眼眶邊懸著淚,聲音平靜而斬截,“我趙家也不能有?!?/br> 趙彭站在風(fēng)里,一股悲酸從胸口涌上,剎那間竟也有涌淚的沖動。他轉(zhuǎn)過身,望著夜幕上渺茫的繁星,雙手負(fù)在腰后,沉默不語。 容央逼回眶邊的淚,道:“給我調(diào)一批禁軍?!?/br> 趙彭尚在平復(fù),聞言不由震動:“你又要干什么?” 容央道:“趙慧妍通敵叛國,金軍攻城前,我要去拿下她?!?/br> 趙彭愕然:“……什么時候的事?” 這段時日以來,他圍著金軍的事忙前忙后,竟不知道身邊居然藏著個jian細(xì)…… 容央看一眼殘?jiān)挛餍钡奈恢?,道:“來不及解釋了,你調(diào)兵給我,我會把證據(jù)拿給你。” ※ 寅時二刻,府邸深處,呂皇后從昏迷中醒來。昏黃的視線里彌漫著潮濕的腐朽氣,不是船行在水面上的那種潮,而是房屋封閉多年,無人涉足的那種陰冷氣息。 昏迷前的那一幕驀地迸至腦中,呂皇后一個激靈。 “嬢嬢醒了?” 一道慵懶的聲音傳入耳里,呂皇后定睛看去,看到住燭火后支頤靜坐的趙慧妍,不由一震:“你……” 呂皇后戛然而止,猛地發(fā)現(xiàn)全身動彈不得,低頭看去,被反綁的手腳上全是粗繩,而自己整個人則是以一種側(cè)躺的姿勢仰視著座上那人。 “趙慧妍,你——” 呂皇后勃然大怒,對上那一雙冷冷淡淡的眼睛后,猛又有一股森冷的恐懼竄上心頭。 呂皇后立刻環(huán)目四顧,宮女、內(nèi)侍、禁軍……所有的親信全不知所蹤,就連趙安也不在眼前,很顯然,自己是被趙容央囚禁了! 盤踞胸口的那股寒意極快蔓延至四肢,呂皇后強(qiáng)壓震恐,收斂怒容道:“你這是在干什么?” 趙慧妍坐在窗前的圈椅上,臉龐逆著月光:“我在做什么,嬢嬢看不出來么?” 呂皇后心念疾轉(zhuǎn),悲聲:“你若是怨我不及時把消息告知你,就對我如此報復(fù),除兩敗俱傷,落人笑柄以外,又有何用?” 趙慧妍知道她埋怨的意思,低低一笑:“我本來就不會逃,談什么兩敗俱傷?” 呂皇后一愣。 “至于落人笑柄……”趙慧妍紅唇微動,眼眸掃過來,“我受的恥笑,還少么?” 呂皇后心頭一凜,那種不安的預(yù)感愈發(fā)強(qiáng)烈,不及哄慰,趙慧妍起身,緩步朝她走過來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被人恥笑是什么時候么?” 呂皇后怔忪不語。 “是你讓我去討好趙容央的時候?!壁w慧妍在她眼前蹲下來,逆著光的雙眸又深又黯,“那天,是她九歲的生辰,你讓我把自己繡的那個香囊拿出來,說那是特意給她繡的,去玉芙殿給她獻(xiàn)上。我的女紅并不好,那是我繡成第一個香囊,繡的是我殿里的桂花,針腳糙糙的,并不好看,但我很喜歡。 “你要我送,我不能不送,我就捧著那個香囊,又不甘心、又不敢不開心地去送了。你說姊妹之間,禮輕情意重,越是這樣不打眼的小物件,越能以真情動人??墒悄阒?,那天在玉芙殿里,大家是用什么眼神看我,趙容央又是用什么眼神看那香囊的嗎?” 那日的玉芙殿,貴女云集,哪個手里的禮物不是鑲金嵌玉,價值千金。趙慧妍拘謹(jǐn)?shù)匕涯且粋€小小香囊送上去時,語笑喧闐的殿里一下就靜了。 然后是壓得低低的、嗤笑的聲音。 “就這玩意兒,她也拿得出手?” “瞧瞧那針腳,比我家那粗使丫鬟都不如,這是哪家的小姐,府上就沒人教教女紅么?” “人家不是官府小姐,也是帝姬殿下呢?!?/br> “帝姬?噫,這禁廷里還有這樣寒磣的帝姬?……” 趙容央坐在珠環(huán)翠繞的一大堆禮物后,眼盯著那香囊,臉上粲然的笑意也緩緩消失。一眼后,她把香囊接過去,放在了一邊。 趙慧妍永遠(yuǎn)記得:“她只看了那香囊一眼?!?/br> 她一針一線繡成,一個個夜里熬成的東西,給別人一眼以后,就丟棄在了再也無人問津的角落。不會有人去問她刺繡時扎破手了沒有,不會有人去理會她把那一份屬于自己的珍寶時送出去時,心里是多么的掙扎和難過。 她跟那個笨拙的香囊一樣,臉紅耳赤地站在眾人的嘲笑聲里,默默地承受著那些無助,那些羞恥,那些不能發(fā)作的憤怒。 而她的母親呢? “第二天,官家就來看你了?!?/br> 趙慧妍自嘲地一笑。 官家來,噓寒問暖,不知是從哪里獲悉的消息,來對一個連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出手的女兒大發(fā)善心。他賞了一大堆物件,又在陪在呂氏的身邊聊了一大堆家常,走后,呂氏把她抱過來,溫柔地?fù)崦l(fā)頂,興致極高地道:“母親給你梳個頭吧?!?/br> 夜風(fēng)搖撼著破舊的窗柩,一地燭火曳動,趙慧妍看著地上的呂皇后道:“那是你第一次拿我當(dāng)墊腳石,對嗎?” 呂皇后震愕:“你在胡說什么?!” 趙容央抱著膝蓋,歪下頭,像看一個在泥坑里掙扎的螞蟻。呂皇后爭辯道:“你把自己親手繡成的香囊給她,本是一片真情,她不理會便罷,還縱容他人對你嘲笑,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不然,官家又何至于心中有愧,親自來安撫你我?” “那是她想成全你呀?!壁w慧妍聲音幽幽的,“你以為她看不出來,那香囊是我繡給自己的嗎?” 呂皇后一瞬間啞然。 趙慧妍道:“連她都知道,我是一塊被你踩踏的石頭啊。” “慧妍……”呂皇后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似乎這樣才能解釋得更有力量。趙慧妍冷眼看著,看她激動得五官扭曲,看她狼狽地在地上打滾,驀然失聲長笑。 呂皇后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 趙慧妍大笑著退開,駐足在梁柱前,再回頭看過來時,眼神冰冷。 徹骨寒意瞬間凝凍全身,這一刻,呂皇后徹底無法容忍了,她悚然斥道:“你……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趙慧妍輕聲道:“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br> 呂皇后義憤難言,下一刻,趙慧妍霍然拉開屋門,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押著同樣被五花大綁的趙安走進(jìn)來,呂皇后大驚道:“你要干什么?!” 趙安嘴里塞著棉布,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上后,嗚嗚咽咽一通亂叫。趙慧妍如若不聞,從青年手上拿來一條皮鞭,垂眸道:“當(dāng)年你跟范申勾結(jié),利用和親一事登上鳳位,就是因?yàn)榇_定懷上他了吧?” 呂皇后尚在觀察趙安情形,聞言心神一凜,矢口否認(rèn)。 趙慧妍冷哂:“何必撒謊,我又不是沒有在大遼待過,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不用去打聽,也自然有人來告訴我的。” 當(dāng)年褚家軍在金坡關(guān)一敗以后,范申黨羽上官岫赴遼和談,達(dá)成的休戰(zhàn)條件是要大鄞下嫁一位嫡帝姬。朝堂上下誰人不知,那時唯一的嫡帝姬是官家的心頭rou,任憑如何都不能割舍,群臣無奈,于是范申想出一計(jì)——冊封皇后,變庶為嫡,李代桃僵。 那時候,她還苦苦去哀求呂氏,求她不舍,求她憐憫,求她給自己搏一分留下的生機(jī),哪知道,這一出絕美的李代桃僵,就是她親自參與設(shè)計(jì)的? “在談判席上提出要嫡帝姬和親的,是他上官岫,不是大遼皇帝。”趙慧妍眼波掠向呂皇后,“至于在大鄞提出這個想法的人是誰,應(yīng)該就不用我說了吧?” 呂皇后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繼續(xù)否認(rèn)道:“不是我,我再如何心狠,也絕不可能用自己的親生骨rou……啊!” 趙慧妍一鞭抽打在趙安身上,呂皇后色變振恐,趙慧妍用威脅的眼神審視著她,呂皇后心驚膽顫,哀求道:“你住手,你現(xiàn)在不能打他,你有什么恨沖著我來,朝著我來打!” 趙慧妍扯唇一笑,繼續(xù)剛剛的審問:“是不是你?” 呂皇后心焦如焚,絕望地閉上眼睛:“是……可是最先提的人……” “啪——” 又一聲慘叫混在鞭響里,呂皇后愕然失聲,拱起上身去看趙安。 趙慧妍道:“官家決定要聯(lián)金滅遼的時候,你有沒有因?yàn)橄氲轿?,而阻止他過?” 呂皇后又是一震。 趙慧妍再次揚(yáng)鞭抽打蜷縮在地上的趙安。 那年朝廷決議聯(lián)金滅遼,是對趙慧妍的又一次踐踏。在大遼皇宮的一年里,就算日子再不好過,也至少還有個“王后”的頭銜供她生存,但當(dāng)大鄞決議要滅遼的消息傳來時,那片廣袤又陌生的土地便再也沒有她的躋身之處。 趙慧妍一直想不明白,和親,和親,那就是和睦之親,和平之親,既然是用她來換和平,那又為什么還要主動去點(diǎn)燃戰(zhàn)火? 難道他們在決策時,壓根就沒有想到那片烽煙繚繞的土地上,還有一個為他們換來過和平的帝姬么? 難道她的母親,就沒有在那樣荒唐又殘忍的時刻,提出過哪怕是一絲的質(zhì)疑,表達(dá)過哪怕是一次的憤怒么? 趙慧妍眼眶發(fā)紅。 呂皇后看著滿地打滾、嗷嗷大叫的趙安,哪里還顧得上去思索回答,只是喝道:“你快住手!你不能再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