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沒有剛剛那般晴朗了。

    “不如這樣，你把我剩下的一星半點法力都拿走吧，省得忌憚我。”虞子棲想了想，隨意道：“然后讓我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不去別的地方，就轉(zhuǎn)轉(zhuǎn)你這魔宮，好歹是我的聘禮，我都沒好好看過呢?！?/br>
    ‘聘禮’一詞令池戮眉梢一動。

    “算了，”虞子棲嘆氣道：“看來古往今來的渣男都一個樣，睡完以后什么都不作數(shù)。”

    “渣……男？”

    虞子棲點頭：“嗯，人渣的渣。”

    短暫的沉默顯得室溫都低下去，室內(nèi)靜可聞針，唯有溫泉溢出來的霧氣搖曳游蕩。

    池戮更加閑適的倚在壁上，揚起的眉梢落下去，露出輕佻笑意來：“仙尊別激我。我看你不是想看看魔宮，而是想找找夢千里吧?！彼^看了他一眼：“若是能順便救走就更好了?！?/br>
    虞子棲被他言中也不羞惱，神色如常的說：“有什么辦法呢，堂堂魔尊要出爾反爾，我也不能硬逼著人家放人不是?！?/br>
    池戮繼續(xù)笑著，聲音里都混雜上笑意，“我讓你求我，可沒有答應(yīng)要放夢千里啊?！?/br>
    虞子棲抿唇，慢慢吞吞的頷首，再次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池戮掌不住笑意更盛，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想吃什么，叫俊貌去給你買?！?/br>
    其實還是嘴硬心軟唄。

    虞子棲腹誹完，連忙說：“湯圓兒。”

    “凡間挺好的，”虞子棲往他那邊走，蹲在池邊把水撩到他肩膀上，看那水流順著凹棱有秩的線條往下滑，他就著伶仃水聲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①?！?/br>
    池戮微微側(cè)著頭，用余光描摹著虞子棲的眉眼，“除了這些呢，凡間的人好嗎，余卓好不好？”

    “他不行，”虞子棲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的往后撤了撤，“比你差得遠?！?/br>
    “仙尊怎么知道他行不行？”

    “……”虞子棲絞盡腦汁的嘆了聲氣，“他看上去就不行。但是你，”他一頓，低聲說：“你行啊，這我可親身體會過?！?/br>
    池戮似笑非笑看著他。

    虞子棲義正言辭的攤開手，意有所指道：“其實凡間沒那么好，冬天冷夏天熱。沒你這處好，寒泉宮四季如春?！?/br>
    ·

    余卓飛升當(dāng)天就單槍匹馬殺去了魔界，一人之力干倒兩位魔將，但被隨之趕來的魔尊撞上……打成了重傷。

    這消息趁著還熱乎，沒等人回來，就已經(jīng)傳回了仙宮。

    眾仙等在云頭，一看定元扶著余卓露面，便一個比一個焦灼的張望。

    寶誥上仙再次打頭陣，上前打量著他二人，焦急的問：“怎么樣？”

    定元扶著余卓往余卓殿去，一邊吩咐通傳藥仙，一邊指了指天邊還未消退的雷鳴電閃：“劫沒有度完，又處在魔界的禁制圈里，能打下俊貌和朱雀已經(jīng)十分勉強，魔尊只爆了真氣，沒有出手?！?/br>
    寶誥上仙倒吸一口氣，跟著匆匆進了余卓殿。

    余卓下凡渡劫八百年，文昌殿中死氣沉沉，腐朽氣息格外濃重。

    定元一抬手，涼亭上的輕紗隨風(fēng)妙曼輕搖，角上墜著的流蘇不停撥動著仙氣，立刻把這庭攪動的多了幾分鮮活氣息。

    余卓緊緊閉著眼睛，面色青白森寒。

    定元連忙打通他的涌思xue，逼出淤堵在心間的一口污血。

    “咳咳咳咳……”余卓撐著他的手，劇烈的咳嗽起來。

    縹緲?biāo)幭杀持鴤€大藥箱，從外頭匆匆進來，一看余卓那狀態(tài)先吃了一驚，“怎么傷成這樣？！”

    他取下腰間的藥葫蘆倒出紅黑色的藥球給余卓喂到嘴里，等不及進到內(nèi)室，便一掌推到后心處替他運行周天。

    “嚴(yán)重嗎？”定元著急的問：“多久能好？”

    飄渺沒有回答，沉聲道：“小仙盡力而為，若是前輩谷山燈在就好了?！?/br>
    余卓止了咳，闔著眼沉默不語。

    定元靜了片刻，等到縹緲告一段落，才低聲道：“您好好休養(yǎng)，我去仙尊身邊聽吩咐了?！?/br>
    闔著的眼簾撐開一隙，里頭流淌著數(shù)不清的黯淡情緒。余卓啞著嗓子道：“等我養(yǎng)好傷，整理仙界兵馬，同魔界決一死戰(zhàn)?！?/br>
    定元張了張嘴，要離開的身形定住，猶豫著說：“仙界兵馬已經(jīng)交由新上任的司斗仙君磨合?！?/br>
    余卓抬眼盯著他。

    定元垂著頭，有些不敢直視余卓的眼睛，“是……聞笛?！?/br>
    “聞笛！？”余卓緊緊皺起的眉頭同剛剛得知封司斗仙君時拼命反對的仙君們一樣高聳，但是他要冷靜的多，抿緊的唇開合試探著問：“是聞笛逼迫仙尊的嗎？”

    果然，聞笛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卑劣手段，任何聽說過往事的人詐然一聽他受封，下意識的就會產(chǎn)生抵觸心理。

    “不是?！倍ㄔ坪踉诨I備說辭，半晌才慢慢道：“仙尊曾經(jīng)懷疑聞笛偷走過他的記憶，后來證實沒有……總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仙尊的原話?！?/br>
    余卓沒有揪住封仙階這件事不放，反而立刻追問：“仙尊為什么會懷疑聞笛偷他的記憶。”

    定元沉默片刻，虞子棲曾說過的話很快的在他腦海中滑過一遍，他權(quán)衡完利弊，雙肩向下一松，低低的開口解釋：“仙尊渡劫后有些事記不清了，一開始懷疑是聞笛搞鬼。后來，證實是因為遭受反噬嚴(yán)重，記憶出現(xiàn)了錯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