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商船上還有人留下？

    他帶著疑問洗漱完在桌旁落座，隨口道：“商船上還有其他人在嗎？”

    葉檀搖了搖頭。

    沈靈淵拿起筷子的手頓住。

    船上沒別人，又不是我做的，難道是葉檀？

    他扭頭看向葉檀。

    葉檀面色如常，什么都看不出來。

    但不可能有第二個答案了。

    舉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下箸也不是，收手也不是。

    不知道為什么，口中一陣泛苦。

    噢，是那次烤魚的味道。

    葉檀不動聲色地看著沈靈淵臉色，此刻悶悶道：“是冷凍的熟食，我加熱了下。”

    沈靈淵聽葉檀語氣低落，忙視死如歸地夾起一道菜入口。

    唔……味道說不上好，但至少不是苦的。

    眼見沈靈淵將食物咽下，葉檀這才松了口氣。

    其實他撒了謊，商船上留下的食物的確都是冷凍的，卻不是熟食，而是生的。

    為了做這頓飯，他已經(jīng)燒壞了三只鴨，兩條魚，端上桌的是他最好的成果。

    沈靈淵向來不浪費食物，桌上的都吃完了。葉檀施術(shù)收拾了碗筷，又伸手要給沈靈淵倒茶。

    即便是在奢靡的地宮，沈靈淵都未曾被人如此細(xì)致地伺候過。葉檀做得順手，他卻有些不自在，按住了葉檀的手，道：“我自己來?！?/br>
    葉檀一頓，垂眸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瑩潤手掌，輕聲道：“在我小時候，師兄便是這么照顧我的?！彼ы聪蛏蜢`淵，真摯道：“我那時候就想，我要像師兄對我一樣，對師兄好?！?/br>
    “師兄是嫌棄我了嗎？”

    那自然不是。

    問題是，那時候你沒法照顧自己啊，我作為帶你回宗門的師兄照顧你是責(zé)無旁貸?？涩F(xiàn)在我是丹田被廢，不是手腳殘廢，不至于不能自理吧？

    但看葉檀帶著水汽的雙眸，他話又說不出口。

    又來了又來了。葉檀元嬰之后雙眼除了復(fù)明，是不是還帶了什么其他附加的法力？怎么這么……

    加之他提到小時候，沈靈淵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于是收回手，由他去了。

    船行了一天，越向前碎冰越多，冰層越厚。

    一開始兩蛟自己賣力地破開冰層，后來便由葉檀揮劍斬開堅冰，開出一條路。

    船行越來越慢。

    葉檀還能繼續(xù)斬下去，兩條蛟卻吃不消了。它們終日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饒是妖身比同等修為的修士要強(qiáng)健許多，現(xiàn)在也凍得瑟瑟發(fā)抖。

    終于有一天，兩蛟趁著葉檀不在向沈靈淵哭訴，蛟身蜷曲翻騰，兩只丑萌的大眼眨啊眨，還真給他們擠出幾滴眼淚。

    沈靈淵披著斗篷捧著暖爐，也是凍得不行，十分理解兩蛟。于是等葉檀提著食盒回到房間，便對他道：“這里全是堅冰，船行得很慢。我們不如棄船步行，反而快一點。”

    二蛟聽得連連點頭。

    葉檀不違拗沈靈淵，聽話地松開纏在它們身上的水草。

    二蛟重獲自由，開心地圍著船游弋兩圈，又回到沈靈淵身旁，拋出了一只不知從哪兒來的海螺。

    沈靈淵撿起瑩白的小海螺，笑了笑，道：“你們在北海好好修煉，切莫再吃人了。”

    二蛟在水底昂首吟叫，聲音渾厚悠長，傳出很遠(yuǎn)，像是回答。

    沈靈淵踏上冰層的一瞬間，便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寒冷，仿佛連心也要冷得結(jié)冰了。

    即便葉檀的靈力罩也抵不住這種深入骨髓的冷。

    他凍得快要站不住，恍惚間聽到葉檀輕聲道：“師兄？”

    “嗯？”

    他看葉檀口型，好像說了三個字，他沒聽清。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源源不斷的靈力透過交疊的手掌傳到沈靈淵身上，讓他感覺沒那么冷了。原本快要凍僵的手慢慢恢復(fù)知覺，牽著自己的手修長細(xì)膩，整個手掌都被攏在溫?zé)岬恼菩摹?/br>
    沈靈淵突然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也許是因為天地空曠，但有個人一直陪在他身邊；

    也許是因為世道冰冷，但有個人卻能為他取暖。

    他看向葉檀，見葉檀臉上卻是寫滿了不安，像是生怕自己會抗拒一般。

    沈靈淵便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葉檀一時似乎呆住了，沈靈淵晃了晃被牽的手他才回過神來。

    “御劍?！鄙蜢`淵道。

    天玄草周圍有屏障，葉檀無法用神識探知其具體位置。但他身為靈修一族，與草木有著天然的感應(yīng)，踏入極北之地后，便探知天玄草的方位在極北之北。

    他祭出流云，小心地將沈靈淵環(huán)在懷中。流云在漫天風(fēng)雪中沖出一條路，向北飛去。

    不知飛了多久，葉檀帶著沈靈淵緩緩降落，收了流云：“應(yīng)當(dāng)在這附近了?！?/br>
    沈靈淵環(huán)視四周，滿目冰雪，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但依鏡中所見，天玄草附近也沒有別的標(biāo)志物，除了那只妖獸。

    “小心，有古怪?！鄙蜢`淵輕聲道。

    四周什么都沒有，他卻有種被人窺伺的感覺，仿佛周圍全是看不見的眼睛。

    葉檀點了點頭：“嗯。”

    兩人停下腳步。

    一時天地寂靜無聲，只有雪花簌簌地飄落。

    沈靈淵尚在凝神戒備，葉檀目光一凝，已霍然出劍。他一手?jǐn)堖^沈靈淵的肩把他拉離原地，另一手執(zhí)流云向沈靈淵原本站立的地方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