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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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蟬不為所動,他不緊不慢道:“御駕親征,不需上陣殺敵,只需坐鎮(zhèn)后方,鼓舞士氣。有何不妥?”他看了一眼李蹤,見他面色似有猶豫,又往里添了一把柴:“當(dāng)年永安王單槍匹馬斬殺西煌大將之時,不過十六歲。陛下自小研習(xí)兵書,又受永安王指點,御駕親征有何不可?” 喬海仁與戚邵仍然不贊同。 魏書青神色不明。倒是崔僖笑著道:“陛下英明神武,有勇有謀,可不正是諸位大人要尋的大將?” 一直謹(jǐn)慎未曾發(fā)言的葉知禮聽到此處終于意識到什么,他隱晦地看了韓蟬一眼,垂眸略一沉吟,道:“太傅大人說的不錯。叛軍不過八萬人,待陸州與加黎州援兵到齊,加上五萬神策軍,足以碾壓叛軍。陛下若是御駕親征,坐鎮(zhèn)中軍,正好可以鼓舞士氣弘揚天威。” 上首李蹤聽著他們的爭論,腦子里卻只有一句“當(dāng)年永安王單槍匹馬斬殺西煌大將之時,不過十六歲”。他這輩子最恨有人壓在他頭上,從前是李洐,后來是李鳳岐。 他不僅要御駕親征,還要殺盡叛軍。叫所有人知道,沒了李鳳岐,他這皇位仍舊能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諸位愛卿不必爭了。”李蹤抬手向下壓了壓,道:“太傅說的沒錯,朕便御駕親征一回又有何妨?!” 喬海仁與戚邵還要再勸,卻被他止住了話頭:“不必再勸,朕心意已決。” 說罷看向葉知禮:“其余人都散了,葉愛卿留下,你與殷氏熟悉,同朕說一說殷氏這些年的情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葉知禮起身,躬身恭敬道:“是?!?/br> 喬海仁見大局已定,只能嘆息著搖頭起身離開。戚邵看了一眼堂內(nèi)魑魅魍魎,搖頭嗤了一聲,追上了喬海仁:“喬大人等等我,我與大人一起出宮。” 韓蟬與魏書青并肩而出,兩人小聲交談著什么。一旁崔僖大步追上來,笑瞇瞇道:“我今日也算是幫了太傅的忙吧?” 韓蟬腳步一頓,意味不明地看著他:“哦?那崔常侍想要什么回報?” 崔僖笑容不變,一雙眼睛盛滿了迫不及待:“只是盼著太傅這出戲能精彩一些,別叫我失望?!?/br> “我勸崔常侍少玩火,免得有一日引火燒身?!表n蟬嗤了一聲,不再理會他,與魏書青一同離開。 魏書青回頭看了崔僖一眼,那人穿著紅色內(nèi)侍服,容貌艷麗,站在晦暗天空之下,身側(cè)雪花紛揚,像個索命的鬼魂。 他皺了眉,同韓蟬道:“這可真是個瘋子?!?/br> 韓蟬神色不動:“不必理會他,他壞不了事?!?/br> *** 李鳳岐聽見戚邵帶來的消息時,眉頭都沒動一下。 “他一貫如此,戚大人第一日才知道?” 戚邵噎了噎,又有些不解地壓低了聲音:“可陛下他從前……也不至于如此偏激,以前有些話他還是聽得進(jìn)去的?!?/br> 怎么如今就跟魔愣了一樣?! 從對永安王動手開始,就越來越一發(fā)不可收拾。 李鳳岐睨他一眼:“那是你從沒將他看明白?!?/br>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李蹤性子里存在的這些不安定因素。敏感,多疑,剛愎自用。他只當(dāng)這都是幼時經(jīng)歷給他留下的陰影,就算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只要有他在一日,總不至于讓他誤了大事。 但沒想到自己卻是他第一個動手的人。 “可有定下何時御駕親征?”李鳳岐又問。 “等陸州與加黎州的兵馬一到,便動身?!逼萆蹜n慮道:“我總覺得,這后頭還有事。” 他探究地看著李鳳岐:“王爺可看出來什么了?” 李鳳岐坦然與他對視:“未曾?!?/br> 心里卻道,看出來了也不會告訴你。 第55章 沖喜第55天 爭寵 戚邵明里暗里試探, 也沒能從李鳳岐嘴里挖出半點消息,探出半絲口風(fēng),最后摸著鼻子悻悻走了。 將他應(yīng)付完, 李鳳岐在窗前沉思了一會兒,便轉(zhuǎn)著輪椅去尋葉云亭。 葉云亭正在馴狼。 自打決意將狼王留下來之后,葉云亭便沒再將它關(guān)在獸籠里。狼王十分通人性, 雖然不喜生人,但從不會主動攻擊人, 不兇狠時,倒像只懶洋洋的大狗。葉云亭這些日子看了不少猛獸馴養(yǎng)的書籍,取其精華便用在了狼王身上,一主一寵正在訓(xùn)練簡單的手勢與指令。 狼王十分配合訓(xùn)練,它聰明, 幾乎葉云亭教一個指令它就會一個。 李鳳岐過去時, 就見狼王下巴正搭在葉云亭膝蓋上, 吃著他喂的rou干。一旁架子上的獵隼張開了翅膀,盯著rou干焦躁地走來走去,發(fā)出不滿的叫聲。 葉云亭就拿一塊rou干去喂隼, 結(jié)果狼王立刻站起來,兇悍地朝獵隼嗷了一嗓子。 一狼一隼, 劍拔弩張。 葉云亭像個大家長般, 隔在中間兩頭安撫, 防止它們打起來。 狼王和獵隼倒是沒真打起來,但還在隔空叫喚。葉云亭端著一盤子兔rou干,只能喂狼王一塊,再立刻喂獵隼一塊,等一盤子rou干喂完, 他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盤子:“沒了?!?/br> 獵隼和狼王齊齊探頭,大約見真沒了,方才互相叫了兩嗓子,沒趣地安生了。 狼王枕著前爪趴在葉云亭腳邊,獵隼收攏雙翼,落到了葉云亭肩膀上蹲好。葉云亭默默狼王再摸摸獵隼,瞇著眼笑得一臉滿足。 “……”李鳳岐在門口看得心思微妙。 他輕輕咳了一聲,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葉云亭這才分心注意到他:“戚大人走了?” 李鳳岐轉(zhuǎn)著輪椅靠近,瞅了瞅那狼和隼,沒什么情緒地點點頭:“走了。說李蹤不日就要御駕親征?!?/br> 葉云亭撫著隼羽的手一頓,將獵隼放到架子上去,皺眉確認(rèn)道:“御駕親征?” 李鳳岐覷著他的表情,告訴他沒有聽錯:“嗯,集結(jié)十五萬兵馬,御駕親征?!?/br> “這里面是不是……”葉云亭的神情愈發(fā)疑惑,不由聯(lián)想到了殷家的反常舉動:“有殷家的手筆?他們在皁河一再挑釁卻不真正出兵,就是為了引李蹤御駕親征?” 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釋殷嘯之這一連番的反常舉動了。 自古以來,擒賊先擒王。殷嘯之不是老糊涂了,他是太精明,想直接擒了李蹤這個王。這可比圖謀南邊,分庭抗禮迅速有效多了。 “只是殷家怎么確定李蹤會御駕親征?”葉云亭甫一說出口,就想明白了,自問自答道:“……是韓蟬?” 李鳳岐失笑:“看來大公子是用不上我這個老師了?!?/br> 幾日過去,他還沒忘了這事。 葉云亭臉頰微熱,卻又不甘示弱,敷衍笑道:“還是王爺教得好?!?/br> “哦?”李鳳岐挑眉,意味深長:“那大公子可還想學(xué)點別的?” 葉云亭正想問學(xué)什么,就看見了他一臉沒安好心的笑。 “……”他冷淡地拒絕了:“不必了?!?/br> 李鳳岐頓時失望:“大公子還是缺些求索精神?!?/br> 葉云亭假笑:“愚者多福。” 別以為他不知道李鳳岐在打什么歪主意。 插科打諢幾句,又說回正事。葉云亭對如今的局勢還是十分關(guān)心的。今生走向與上一世已經(jīng)截然不同,許多事情都發(fā)生了變化。他只能費心多觀察局勢,以免行差踏錯,又重蹈前世覆轍。 “韓蟬與殷氏聯(lián)合,他們想要李蹤的命?那這次御駕親征豈不是……” 李蹤不論品行如何,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沒做出危害北昭之事來,有前面的底子在,北昭國內(nèi)目前還維持著穩(wěn)定。但若是他當(dāng)真身死,這穩(wěn)定局面就要徹底被打破了。 “韓蟬到底圖什么?” 殷氏圖得是這帝位江山,尤可說是人欲望作祟。但韓蟬所圖,葉云亭從始至終都沒看懂。 他與李蹤多年師生,李蹤尊他敬他,但他卻瞧不上李蹤,非要逼李鳳岐奪位,甚至不惜下毒引誘李蹤動手,使得兩人反目成仇。甚至在這之后,還妄想與李鳳岐合作,做明君賢相。 計謀不成,他又同殷氏合謀,引李蹤御駕親征,圖謀他性命。 他是真看不明白,韓蟬到底想做什么。 助殷氏取李蹤而代之,又對他有什么好處? 李鳳岐搖頭:“韓蟬現(xiàn)在就是條瘋狗,誰知道他肚子里裝得什么壞水。我一直派人暗中盯著,也沒有什么收獲?!?/br> 他倒是隱約覺得這可能同韓蟬未曾告訴他的身世有關(guān),但如今沒有證據(jù),也只是憑空猜測罷了。 “那我們真要袖手盤觀?”葉云亭遲疑問道。 若是殷氏計成,這次李蹤恐怕是有去無回。 李鳳岐沉默片刻,沉聲道:“看他的命吧。”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我與他的兄弟情分已盡,這一次,我不會再護(hù)他?!?/br> 這北昭江山遲早要亂,或早或晚,于他而言,并無不同。 只是說是這么說,他神情到底不太開懷。 葉云亭遲疑了下,還是道:“王爺若是不高興,在我面前,不必藏著?!?/br> 永安王殺伐決斷,快意恩仇,不為世俗恩怨所累。 但李鳳岐卻只是個普通人。他憎恨厭惡李蹤的懷疑與背叛,卻也會為他即將踏入陷阱心生陰霾。李蹤背叛他在先,他不會以德報怨,但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死地,卻也不是毫無觸動。 那到底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弟弟。 李鳳岐聞言,眼底一陣波動。他默了片刻,倏而拉起葉云亭的手,嘆息道:“還是大公子知我甚深?!?/br> 話語一本正經(jīng),若不是他兩只手死死攥著葉云亭的手的話。 右手被他包裹在掌心,感受著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葉云亭耳尖發(fā)熱,他用力抽了抽手,結(jié)果沒抽動:“……” 李鳳岐反而攥得更緊,又嘆了一口氣:“多虧有大公子安慰,我這心里方才好受許多。” 葉云亭:“……” 你先把我放開再說話。 *** 十月二十七,李蹤再點兵兩萬,赴皁河御駕親征。 加黎州五萬兵馬已經(jīng)趕往皁河,不日便能抵達(dá)。陸州刺史漆典上折子請罪,言東夷近期行蹤鬼祟,邊防兵力吃緊,遂只調(diào)了三萬兵趕往上京支援。 加上皁河余下三萬余神策軍,兵力共計十五萬余,人數(shù)足以碾壓叛軍。 李蹤親征那一日,上京城歡欣沸騰,百姓夾道相送。 這些日子叛軍陳兵皁河、神策軍屢戰(zhàn)屢敗之事無人不知,打仗的陰影如同陰云盤旋在頭頂。市井中還有傳言,說永安王中毒未愈,不能再上戰(zhàn)場,根本沒人能攔住叛軍。不少百姓心里都在發(fā)慌,有那膽子小的,已經(jīng)開始家當(dāng),準(zhǔn)備趁早離京避難了。 如今聽說皇帝召集了十萬兵馬,親征平亂,惶惶不安的百姓又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