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她在餐桌用餐時,在她倚在島臺燒熱水時,在她打掃衛(wèi)生時。 她假意無視,卻依舊無處不在。 這大概率是林景舟臨走前特意留下的,他將離開的決定權交給佟霖。 等明天聚餐一結束,他們大概就徹底沒了關系。 思緒至此,佟霖眼神一黯,她狠下心來,關上門離去。 光線驟暗,客廳再度陷入死寂,無名情緒匿于暗夜漩渦中。 第16章 初雪 時隔四天,佟霖剛走出單元樓棟,南湖邊的大風就撲面而來,險些又把她推進門內(nèi)。 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黑布隆冬的天空包裹凜冽的寒風,如同海浪一樣翻滾。 天氣預報說今夜會迎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一想到這佟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而光逆著風走到小區(qū)門口,就已經(jīng)耗光了她剛恢復不久的精氣神。 她呼著氣,裹緊身上的大衣,濕冷的寒風仍倔強地鉆進衣領。 南湖灣到地鐵站還需要步行八百米,而蘇北到蘇南打車需要近一百元,佟霖咬咬牙決定奢侈一把,打車回家。 她坐在出租車后座,冷眼旁觀一路上不斷變化的街景,車子駛入梧桐大道,冬日里的梧桐樹枝椏瘋長,落葉滿地,街邊行人漸少,她與南湖灣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出租車在街邊停下,佟霖在臨街的一家大排檔打包了兩份粉絲湯。 佟母一貫節(jié)約,如若佟霖不在家,晚上家中定不會開火,吃點昨日的剩菜剩飯也就將就著過去了。 她需要和佟母開誠布公地談一次,關于婚姻,關于事業(yè)。 在餐桌的對面,以食物為潤滑劑的交流。 她又一次走進熟悉的蘇南弄子,青石板路滑膩難走,就著好心人家門口的路燈走得小心翼翼,陰冷的氣息從潮濕的磚縫里滋生。 說是路燈,不過是一根電線吊著個最普通的白織燈泡,光影隨風而動。 穿過惡臭難聞的公共廁所,再往左走就是二層木質結構瓦房,算是這條巷子里為數(shù)不多還亮著燈的房子。 這套房子是佟霖爺爺奶奶花費畢生積蓄建造,這在那個荒亂年代也算是家境殷實。 后來佟霖伯父重病無奈賣掉一樓,再后來二樓右邊兩間屋子也轉手才堪堪夠了佟父出國留學的費用,幾十年下來也就二層走廊盡頭的那家屋子還屬于佟家。 佟霖望著二樓漆黑一片的房間嘆了口氣,佟母又因為節(jié)約用電而不開燈,她提過很多次無需在無用的地方節(jié)儉,卻次次都被佟母嗆回。 她們溝通的方式好像只剩下舌槍唇劍。 佟霖在二樓盡頭的房屋門口站定,拿出鑰匙插入鎖孔,隨后向左轉動。 第一回 ,鑰匙好似卡在鎖芯,左右動彈不得。 大約是潮濕季節(jié)滋生斑銹,鎖芯不回彈,年年都存在的老毛病,一般重新再試一遍或加入機油湊合著繼續(xù)用。 第二回 ,鑰匙重新插入鎖孔,佟霖手上使了勁,用力轉動。 仍是一動不動。 她試圖敲門卻無人應答,于是給佟母打去電話,而電話里機械的女聲不停重復著“對方正在通話中”。 佟霖被嚇出一身冷汗,慌亂的思緒理不斷剪還亂,她害怕佟母在她沒有歸家的四天里出了意外。 撥打第四通電話的手開始控制不住地抖動,綠色撥號鍵按了三回都沒按準。 直到隔壁屋傳來開門的聲響,一個老人家從屋內(nèi)探出頭來。 “是佟霖回家了嗎?” 是隔壁屋的劉奶奶,晚年喪偶的獨居老人,在外地工作的兒女只有逢年過節(jié)會來看望她,與佟母關系不錯。 佟霖一臉愕然地轉身,她努力控制不自己的語調,“劉奶奶,我mama今天回來了嗎?” “你mama沒和你說嗎?她去鄉(xiāng)下找親戚過冬去了?!?/br> 佟霖一愣,她從來沒聽聞佟母有什么在鄉(xiāng)下的親戚,“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今天白天?!?/br> “早上你媽鑰匙丟了,請了開鎖師傅來開鎖,還花了兩百多換了這個新鎖?!?/br> 劉奶奶提到兩百塊的時候不禁嘖嘖嘴。 老人家一向節(jié)約,見不得人亂花錢,菜市場一把鎖才不過二十塊,也不理解隔壁這家平時蠻會過日子的小林怎么就突然如此浪費。 得知佟母的行蹤,佟霖如釋重負,揪著的心終于放下來。 萬幸萬幸,最壞的猜想沒有發(fā)生。 老木瓦房隔音較差,換鎖這種事動靜不小,鄰居知曉也情有可原。 佟霖點點頭,剛想向劉奶奶道謝,就聽見她說:“你mama說這兩天你會過來取東西,她走得匆忙,就把東西放我這暫時保管了?!?/br> “你今天來了,正好取走。” 佟霖按下心中的訝異,跟著劉奶奶走進屋內(nèi),客廳餐桌邊擺放著一個二十八寸碩大的行李箱和一個精品包裝袋,里面是佟母電話里所提及的新大衣。 她大概猜到了什么,如出一轍的招數(shù),屢試不爽。 劉奶奶送佟霖到門口,語重心長地囑咐:“你mama說你要搬去蘇北的大房子嘞?!?/br> “真好真好,別回來了,年輕人就是要往外走?!?/br> 劉奶奶的祝福真摯得不摻任何虛情,佟霖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在道謝后便轉身離去。 樓道里聲控感應燈年久失修,在佟霖跨下第一個臺階的時候還沒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