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音，我看你現(xiàn)在比過去更無知！

    方丞聲音不高，但咬牙切齒。她怨恨指責(zé)可以，他錯了，他希望她看在從前那么相愛的份上給彼此一個機會，但她如此輕飄飄揭過了從前那些事，流產(chǎn)、分手都好像無足輕重，她心里是當(dāng)真沒有他了嗎！

    西門平靜地看著他，從重逢的第一天她就明白，方丞更希望看到一個對舊情念茲在茲、對分手耿耿于懷的前女友，而不是一個理性開通、大徹大悟，視舊情為過眼云煙的新女性。

    所以，她偏只能做這樣的姿態(tài)，為的就是讓他丟掉理智，錯口釋放出她想知道的信息。

    而她如此盤算的當(dāng)口，方丞也意識到了什么，倆人究竟有過那么一段，彼此存著什么心機，誰也別想瞞著誰。他稍稍往后，上下打量西門，忽地輕輕一笑：這么說來，你是早就拔情絕愛了。

    西門說：風(fēng)高浪急，身不由己。

    方丞譏誚地扯了下嘴角：那看來你不需要一禮拜的考慮期限了，今兒上山，就是急著要給我答復(fù)吧？

    這個彎子轉(zhuǎn)得太急，西門心中暗叫一聲糟糕，明白方丞識破了她的心機，打探戈亞民是沒有可能了，難題一下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兩人同時cao著小九九，還得繼續(xù)斡旋，難度增大，但又不能退縮，硬著頭皮也得接著。

    為什么是一禮拜？馮太太轉(zhuǎn)述說一禮拜為限，過期不候，眼下方丞也說一禮拜，她確實不明白此為何意，先就著這句話支應(yīng)一下。

    方丞不緊不慢，說：因為文蘭小姐。

    西門不明白這句話，睜眼看著他。

    方丞笑笑，身體向后倚去，徐徐說：家里人有意撮合文蘭小姐和我，本來彼此都是很中意的，不料你出現(xiàn)了，節(jié)外生枝啊。不過拖也拖不得了，我轉(zhuǎn)移資產(chǎn)的事給人起了疑心，如今急需用結(jié)婚來做掩護，向那些人證明我是要扎根北平。

    西門看他兜彎子兜得這么遠，想必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打擊力，不覺放松。

    不料方丞忽然說：娶文蘭小姐總不能用方音墅，沒得給她添堵，想了一個投其所好的法子，她家那座大宅門最近不是在賣嗎？

    怎么？西門脫口而出。

    方丞安靜地看著她半晌，才緩緩道：那房子是文蘭小姐從小生活的地方，頗有感情，她在上海時信了洋教，不忌諱什么兇宅不兇宅，眾人嚷著發(fā)賣，只有她反對，如果金宅轉(zhuǎn)手成了她的私產(chǎn)，豈不圓夢了。

    聰明人對話何須說得太透，西門意識到自己要買金宅的事情已經(jīng)被方丞得知，也不打啞謎了，道：你要買金宅？

    方丞說：你的用詞不對，我是個商人，你知道的，我要下手的東西，事先是不會透漏消息的，但凡透漏，那便是

    你已經(jīng)買了？

    方丞笑了，沒有說話，而是將一沓文書從電話機子旁推到桌子正中。西門箭步撲上去，拿起那沓文書急切翻閱。

    方丞很喜歡她這樣失態(tài)，坐在大班椅上開始吞云吐霧，他說：

    好的標的就要抓緊，文蘭小姐身材好、學(xué)問好、性情好用家父的話來說，腦袋被驢踢了才會拒絕這樣的女人。你說是這個話不是？

    說著又嘆氣：唉，說實話，我和你一樣，也不是陷在舊情里邊出不來，怪只怪好女人太多，這些年挑花了眼！悔之不及啊。

    西門顧不上聽他這些酸話，一頁一頁飛快翻閱，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份房屋抵押合同！

    她震驚到說不上話來。原以為是窮山末路，結(jié)果柳暗花明又一村。房子到了方丞手中，物證約等于解決掉了。更重要的是，這是抵押，而非買賣。高價買進兇宅是險棋，保不齊就會招來懷疑，她之前是不得已為之，而方丞竟然連這層風(fēng)險都規(guī)避掉了。

    她忍不住問道，方丞，你怎么知道的？

    即便看出她在金家有意圖，也猜不了這樣準啊，若是如此好猜，特務(wù)早已將她拿了千百回了。

    方丞沒有答她，她剛才為了那個野男人一而再地激他，想要從他這里套話，探查他對付情敵的手段，現(xiàn)在輪到他反擊，才不會告訴她。

    雖然他不說，但西門細想想便也悟到了，說白了就是他和特務(wù)的角度不同，特務(wù)的信息局限在蘇明珰身上，而方丞不一樣，他恰巧一上來就鎖定了她有問題。特務(wù)走了彎路而他沒走，這就是優(yōu)勢，優(yōu)勢讓他比特務(wù)早一步發(fā)現(xiàn)事物的本質(zhì)。

    謝謝你，方丞。

    這是發(fā)自肺腑的感激，但方丞表情冷淡：你為什么要謝我？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謝我不娶之恩？大婚之日來給我和文蘭道喜？

    第61章 洗澡貳

    西門一怔，仿似被提醒，看看房契，想到一禮拜為限那句話。

    方丞不跟她拖延了，說：金家約定，新歷 3 月 17 日搬遷完畢，也就是一禮拜后正式交房。

    西門懂了，但方丞還是解釋得更清楚：到時我可能要立刻著手把金宅當(dāng)做文蘭小姐的婚房去裝修，不過凡事有個先來后到，你先拿個主意，你若是想做這個新娘，那婚房就是這座方音墅了。

    西門當(dāng)然知道他不可能跟文蘭小姐結(jié)婚，但明知道她不會信，還用這種毫無力度的威脅來鎮(zhèn)她，他知道她拖不起。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