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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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 可是她若只是病了而非困禁,那翻盤的機會就大多了。習(xí)慣了身邊有她的沈觀裕沒有她之后,行事便會諸多不順,所以他想保她的理由也是具備的,采取這種迂回戰(zhàn)術(shù)來護(hù)著,也是絕對有可能。 不過不管真否是否如此,她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到了這個時候,斬草當(dāng)然要除根,沈夫人要受嚴(yán)懲,沈觀裕養(yǎng)虎為患也該受點教訓(xùn)。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手腳,她都權(quán)當(dāng)是他得了。 沈丘氏與他夫妻三十余年,到頭來得知被枕邊人坑得癱瘓在床,又豈能接受得了這個打擊?從此心中對他有了這份猜忌,往后她再想弄出什么夭蛾子來,也著實很難了。 而她方才那股血一出,要想再康復(fù)得等到什么時候,更是不得而知。 她踏出曜日堂的廡廊,秋日的朝陽灑遍了大地,露跡未干的枝頭泛出灼眼的光,琉璃瓦與飛檐上的祥獸均都安祥地沐浴在陽光下,它們興許見證了這古老的宅院里太多的喜怒哀樂,以至于面目安然自若,稍帶著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 秋意在這份安祥里,顯得更濃了。 翌日上房傳來消息,沈丘氏病情突然加重,癱瘓的區(qū)域開始蔓延到本來尚活動的左腿,原先還能說話,如今卻是連話也沒法兒說了。 廖仲靈表示復(fù)原的機會極微,且沈丘氏醒來后反應(yīng)甚激烈,雖然不能張口,但在見到沈觀裕時那雙眸卻如噴火般往他掃去,等他挨前前來,她又如瘋狂般以僅能活動的左手推搡及抓撓他。簡直如同變了個人。 沈觀裕臉上落下三四道血印子,雖然不離不棄,但從此再不敢近她三步之內(nèi)。 昔日高貴的沈夫人,不到三五日時間,便已然成了面目猙獰的惡婦。 府里各房在經(jīng)過初時的驚惶之后漸漸接受了事實,變得安靜與從容。 沈觀裕在上房后另辟了一處幽雅的軒閣與她養(yǎng)病,從此即使不筑高墻,她也一樣不能再出現(xiàn)于人前,沈家的夫人,開始成了個虛無的名號。而后他又因為家務(wù)無人cao持,將中饋轉(zhuǎn)交給了季氏掌管,出門應(yīng)酬等事則交由華氏與陳氏。 是日起便由他作主,將府里所有的帳冊都移交過來。 從此寬厚的大奶奶季氏成了府里的新當(dāng)家主母,府里漸漸呈現(xiàn)出另外一番氣象,正如那漸漸撲鼻的桂花,低調(diào)而不緊不慢地將本該擁有的靜謐與和諧彌漫在這古宅的各個角落。 三房四房對此雖然意外,但終究不過是換個人持家,沒兩日也就適應(yīng)了。二房向來不聞窗外事,誰來持這個家都影響不到華氏,她也懶得理會。不過多了個在外應(yīng)酬的任務(wù),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對于長房來說,白得了這個便宜,卻是暗自驚疑了好幾日。 劉氏與二房那事她們早了解得一清二楚,但無論如何也未曾疑心上沈夫人,因為找不出理由。但是隨著沈夫人這事一出,她們再想不到也捕捉到了點蛛絲螞跡。于是私下里對于二房的手段,隱約也摸到了幾分深淺。 華氏一場虛驚,死了個少奶奶,廢了個當(dāng)家太太,看上去無論如何也是值了。而二房從此在府里人心目中,隱約又有了些變化。華氏所到之處,再看不到輕慢的目光,而那些背地里針對她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忽然也如狂風(fēng)過境一般,變得無影無蹤。 時光就這樣在銀杏樹日漸澄黃中悄然地滑過,不知不覺京城四處已飄滿了桂花香,沈府里這點事放在整個京師,根本只能算是大海里一點浪花,在貴戶如云的天子腳下,這些充滿了勾心斗角的后宅哪天沒有事情發(fā)生? 事情看似塵埃落定了,不過沈雁心里依然還有疑問。 雖然沈夫人已經(jīng)得到嚴(yán)懲,可究竟她為什么堅決地要殺華氏? 華氏到底礙著她和沈家什么了? 就算她沒生兒子,那她大可以給沈宓納妾或者設(shè)通房,可她采取的是這么決絕的手段,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不過現(xiàn)在劉氏已死,她也已經(jīng)開不了口,答案應(yīng)該是問不出來了。 劉氏終歸死的還是時候,趕在被休之前落了氣,帶著沈三奶奶的身份落葬,終究風(fēng)光過下堂婦。而沈府為了掩下了這丑事,也為了不讓外人詬病,是以雖然不入祖墳,但依祖制,府里卻仍得為她守上半年喪,沈宦是一年,沈莘是三年。 對于劉氏的死,葛舟并沒有告訴沈雁沈宓對沈夫人的那般質(zhì)問,但是這件事情她從頭到尾都了如指掌,劉氏死的那么及時和突然,全在她意料之中。 劉氏按理是絕不能再留在府里,可若休了她,外人不免會對她的被休而產(chǎn)生諸多猜測,沈家若將真相披露出去,那么沈家臉面會丟得一干二凈,若是不說,沈家也會落得個背信棄義的名聲,畢竟劉父在世子與百姓心中還是有著特別的地位,無論怎么做,對沈家都沒有好處。 再加上她跟沈夫人還有那樁秘密未說,若出了沈家,沈夫人如何還能堵得了她的嘴? 所以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把她的命留在府里。如此即使讓她占了沈三奶奶的位子,也總算杜絕了攸攸之口。外人只知道沈三奶奶得暴病亡了,對于為何簡葬在墳園外的西山,沈家自會聯(lián)絡(luò)勘輿先生另有一番說辭。 正是因為知道沈夫人不會留她,沈雁才沒有出面來逼迫沈夫人對劉氏作出處置,事情到這步她已算辦圓滿了,若再步步緊逼,無非也就是替二房拉仇恨而已,——就算劉氏在沈家落得凄慘收場,不是還有個沈莘在嗎? 沈莘已經(jīng)八歲了,興許很多事情他還不懂,但很多事情也已經(jīng)懂得了。 沈雁不想把他逼成第二個沈瓔,但是很顯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她這樣的想法,這些日子在對待劉氏的事情上,四房的態(tài)度最為強硬,沈宣將伍氏的死的怒恨又轉(zhuǎn)移到了劉氏頭上,不但喪事他不插手,還勸說沈宦將劉氏的靈位寄放在鐵陀寺,不讓她進(jìn)沈家祠堂。 那幾日沈莘一見到沈宣眼里便透出懾人的寒意來,沈宣看不見,但這都落在沈雁眼里。不過沈宣向來是擅于給自己拉仇恨的人,幾次因為伍氏母女的挑撥而疑心二房,也著實是缺些教訓(xùn),沈雁可從沒想過要去點破他。 何況,他這樣的人就是點破他了,他會聽嗎?四房這趟渾水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趟。 劉氏出殯那日沈宓被皇帝召去了宮中講學(xué),華氏是斷不會去的。 沈雁想來想去,還是代表二房去了趟鐵陀寺。不過她可不是出于同情去的,她是為著吊唁這世里頭一個被她成功弄倒了的對手而去,這么充滿里程碑意義的一件事,她真不忍心缺席。 過程中無甚好說。除了沈莘在這幾日里變得消沉,沈宦已經(jīng)緩了過來。雖然說八年夫妻情深,但相較于欺騙帶來的傷害,顯然也不值一提。再加上沈夫人又得了暴病,自然再也沒有理由為著個不守婦道的亡妻牽腸掛肚。 此外四房里人沒有一個到場,長房里也只來了沈弋姐弟,沈宦在寺門口見到相偕而來的沈雁他們仨兒,默默地嘆了口氣,便就讓人領(lǐng)了他們進(jìn)內(nèi)。 沈雁進(jìn)門時沈莘一身縞素在靈案下守靈,聽到通報聲他抬頭往她看了眼,緊咬了咬牙關(guān)又垂下頭去。沈雁穩(wěn)步走到案前拈了三柱香燃起插好,然后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里默念了會兒,合十作了個揖。沈莘退得遠(yuǎn)遠(yuǎn)的,沖她拜了拜。 這是拜外客的禮儀。 外客就外客,沈雁也無所謂,她將來得嫁人,遲早是沈家的外客。 她前世跟沈莘本沒什么交集,這世也半點無愧于心,若是因為揭發(fā)了劉氏的罪行他便恨上她,那也是很無可奈何的事。她總不能因為照顧他幼小的心靈,便就把這前前后后兩世的悲屈全堵在心里,反過來傷害自己的心肝。 劉氏的喪事前后不過十來日,因著沈莘無人照顧,沈宦出了中秋便搬回了府里。到底沈莘是沈家的嫡孫,沈觀裕見著三房無婦終歸不是個事,便就授意季氏讓她開始替沈宦物色個填房。若是條件合適,出了一年孝期便可娶進(jìn)門。 沈夫人移去偏院養(yǎng)病后,沈宓每隔幾日也會去問侯一聲,侍奉侍奉湯藥,他是個內(nèi)心如明鏡般的清白人,也是個孝子,也許沈夫人的下場他私下清楚得很,但在她成為一個廢人,再也無法影響到二房的情況下,他無法否認(rèn)她身為母親的存在。 但態(tài)度到底疏離了,看見她的樣子,除了必要,也沒有更多話說。 華氏那樣的爆脾氣,過了之后真心善軟,她也恨沈夫人,在她明白這前后所有之時,也曾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可是一看到她如今癱在床上動彈不得言語不能的廢人模樣,也還是隔三差五地與季氏同去瞧瞧。 八月一過,眼看著桂花香漸漸淡出了京師,沈家沒了位少奶奶的消息漸漸在街頭巷尾淡去,隨著九月金秋艷陽灑遍大地,十月里紅葉染遍了四面街頭,麒麟坊里又開始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