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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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既然大家都認(rèn)同這種君主制,那么集中權(quán)力在手無可厚非,但假若皇帝在集權(quán)的同時卻懷著打壓的心思,未免就有些不厚道。畢竟沒有這些功臣,趙氏只憑己身之力斷不可能坐上皇位,而治國平天下也絕不應(yīng)該靠陰謀和打壓,而是應(yīng)該以仁德服天下不是嗎? 前世魏國公死后,皇帝除了被內(nèi)閣埋怨幾句也沒落著什么大的壞影響,也不曾為此與內(nèi)閣把矛盾鬧到臺面,足見他是早就想好了的,既然如此,她當(dāng)然就該提醒提醒顧至誠了。 顧至誠再聽得她這么一說,背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捧著茶挺直背望著前方,整個人呆在那里,屏息了半日都沒吐出一個字,如果說他先前還只因為她提醒著魏國公的未來而心生著幾分憂慮,可當(dāng)她把事情扯到勛貴頭上,直接將這個事跟自己聯(lián)系起來,他就絕不能只是憂慮這么簡單了。 人都有自私的本性,即使他與其余三家親如兄弟,可這中間也肯定會有區(qū)別,哪怕是親兄弟,刀擱在人家頸上跟擱在自己脖子上的心情也是不同的。 所以顧至誠此刻再也沒法像剛才那樣淡定地憂慮著了,他的心被提到了半空:“難道你認(rèn)為,皇上真的會跟我們這些勛貴下手?” 沈雁微頓:“我雖然沒有證據(jù),但假若皇上真要給魏國公下密令,最后魏國公府肯定會大傷元?dú)?。再想想,即使韓稷能夠頂起魏國公府來,他也已經(jīng)是第三代國公爺,對于皇子皇孫們來說威脅肯定就沒那么大了?!?/br> 顧至誠緊握著茶杯,不禁深深地點(diǎn)頭。 沈雁雖然是個半大孩子,可視野卻比他這個手握雄兵的世子爺開闊多了,他跟沈宓如今交情雖然日漸見深,但沈宓卻謹(jǐn)慎得多,平日里該注意的問題他會暗示他,但像這樣仔細(xì)地把事情剖開來跟他分析卻是絕沒有過。 雖然他知道這丫頭不見得是全為著他顧家著想,也許還有著她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小九九,但是就沖著她肯跟他明言剖析這點(diǎn),就算是要占他便宜,他倒也心甘情愿讓她占。畢竟到如今為止,她并沒有害他的理由不是嗎? 顧至誠沉吟了會兒站起身來,“我還有點(diǎn)事,要回書房,你跟你嬸子說話去吧?!?/br> 沈雁也站起來,“我的貓還在顧頌?zāi)抢锬?,我去找他。”說著提著裙子出了門。 顧至誠望著她背影消失在門外,才嘆了口氣,然后抬腳去了書房。 既然知道皇帝發(fā)兵的話對魏國公府甚至是勛貴圈帶來不利,那這件事肯定是得阻止的了,然而又怎么阻止呢?顧至誠又開始覺得頭疼起來了。他總不能僅憑猜測就進(jìn)宮去向皇帝勸諫吧?首先他得確信皇帝是不是真有這個意思! 他覺得每次這丫頭甩給他的都是些要命的事。 順著書房里踱了幾圈,然后在窗前停了步,頓立片刻,他轉(zhuǎn)而便從墻上取了馬鞭,抬步出了門。 魏國公府里,韓耘氣呼呼地扛著他的弓站在韓稷面前。 “我不要這個弓了,我要大的,這么大!王俅的弓比這個大好多,我要把他的比下去!”他將弓取下來擺在石桌上,兩手在空中比劃著,然后叉著肥腰,把小嘴兒嘟起來,胖成湯圓兒似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 而他面前的韓稷正坐在石椅上悠閑剝桔子,眼角兒溜也沒溜他,口里慢條斯理回絕道:“王俅比你高出一個頭,而且人家身材也比你好,你長得跟冬瓜似的,再扛個大弓走出去,人家肯定會把你當(dāng)成彈棉花的?!?/br> “我才不是彈棉花的!”韓耘大叫著,撲到一旁坐著喝茶的鄂氏懷里:“母親你看,哥哥他嫌棄我!” 鄂氏屈起手指輕敲他的頭:“我也覺得你該減肥了。我可不想有個長得像冬瓜的兒子。” 韓耘悲憤地站起身,手指著他們倆,憋了半日,跺腳道:“我去找廚娘!” 廚娘有雞腿吃,可以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辛乙走過來,躬身道:“公子,榮國公世子來訪?!?/br> 鄂氏抬起頭,韓耘也止住了腳步。 韓稷略略頓了頓,便站到地下,忽然間伸手拎起韓耘胳膊,一面將桔子塞進(jìn)嘴里,一面將手上的rou團(tuán)兒順手丟到不遠(yuǎn)處那成堆的護(hù)衛(wèi)手上:“帶二爺去蹲馬步。不蹲滿一個時辰,不準(zhǔn)找廚娘?!比缓笈呐膬墒?,從容地上了廡廊。 韓耘幽怨地望著天,呻吟起來。 鄂氏這邊也起了身,讓丫鬟們收拾杯碟進(jìn)了房。 顧至誠已經(jīng)被讓進(jìn)花廳,正自如地坐在右首打量幾案上一小盆金魚,見到韓稷走來,不由笑道:“又在修理耘哥兒?” 韓稷笑嘆著在主位上坐下,“沒辦法,太胖了,父親回來定又會埋怨我們給他吃太多?!?/br> 聽到提起魏國公,顧至誠臉上笑容便不由有了幾分牽強(qiáng)。他接過韓稷親手遞過來的茶,低頭抿著,默了會兒又道:“春闈監(jiān)場有沒有你的事?” 每年春闈監(jiān)舍都是五城營與中軍營的官兵聯(lián)合值守,此屆會試魏國公不在京中,自當(dāng)有兩位都督同知代為調(diào)兵,韓稷身為韓家長子,又在營里掛著虛職,按理他是有份參與的。而且這趟差辦下來,基本上都能撈著個嘉獎,這種美差,營里的軍官又怎會不識相地撇開他? 韓稷卻道:“我到底資歷淺,也不圖這些虛名,營中還有許多得力的干將,我給推了?!?/br> 與中軍營一道監(jiān)場的還有安寧侯轄下的五城營,假若他去了的話不免會與對方有接觸,在楚王未曾與他有更進(jìn)一步的接觸時,顯然還是先避開為好。 好在顧至誠聽見他的回答也未作深究,只是若有所思地順手拿過架上一本茶經(jīng)翻閱起來。 韓稷靜靜打量了他片刻,說道:“顧大哥像是有什么心事?” 顧至誠沉凝不語,掃了眼四下。 韓稷略頓,遂起身笑道:“東邊園子里的竹筍發(fā)了好些,看久了冬景,竹林里倒是值得轉(zhuǎn)轉(zhuǎn)。大哥好久沒到府里來了,不如咱們換個地方吃茶?” 顧至誠笑應(yīng):“正有此意?!?/br> 辛乙遂讓人前去竹林打點(diǎn),這里二人出了院門,信步往東邊園子里行去。 進(jìn)了園門,四面的人影就少了許多,除了幾個等候傳喚的丫鬟,再就只有石桌畔煮茶的辛乙。 顧至誠順著青石甬道一路往前,一面負(fù)手說道:“你父親近來可有信回來?” 韓稷道:“上回來信還是年前,隨軍報一起回來的。”說完又笑道:“不知大哥的心事,是跟西北軍情有關(guān),不是跟我父親有關(guān)?” 顧至誠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停步道:“都有?!?/br> 說著他看了眼四下,接著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東遼那邊的情況你知道,前幾日兵部下發(fā)到西北的圣旨你想必也知道了,如今我得到點(diǎn)線索,懷疑皇上可能有密旨給你父親,讓他在最后關(guān)頭發(fā)兵東遼,意圖得漁翁之利。 “這件事不是兒戲,若是真有此事,那對魏國公府乃至整個勛貴圈都關(guān)系甚大,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去個信到西北,想辦法從你父親處問到真情,看看是不是皇上果有此打算!” “發(fā)兵?” 韓稷聽到關(guān)鍵處,雙眼驀地瞇縫起來。微頓片刻,他凝眉道:“這線索大哥是從何處得知的?” “說來慚愧?!?/br> 顧至誠搖搖頭,“是沈家有人暗示于我,我才想得這點(diǎn)。在這之前我竟是根本沒往這上面想,但從她所說的種種跡象來看,皇上有這種想法的可能性竟是很大。這件事只有你有法子問到真相,若果真如此,咱們就得阻止皇上這么做?!?/br> 韓稷望著他,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雁才從榮國公府回來,福娘便把龐阿虎見到顧至誠徑直去了魏國公府的事告訴她了,她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就輕快地回了房。 顧至誠聽了她的話,勢必會去尋找真?zhèn)?,這件事她也很想知道,而除了韓稷卻又無人能夠知道真相,顧至誠不去找他,又會去找誰? 現(xiàn)在她就等著韓稷從西北得到的回訊,魏國公對這場戰(zhàn)役的勝算他應(yīng)該是有數(shù)的,他絕不可能連自己的兒子也瞞住,假如這一世魏國公表示沒有收到密旨,她也可以因此放下些心,但假若有的話,那少不得就要費(fèi)些心思了。 她讓福娘沒事多往顧家走走,反正她現(xiàn)在跟顧家丫鬟們都挺熟的了。 這里韓稷送走顧至誠,便立刻喚辛乙進(jìn)了書房。 他先拖過東遼的輿圖看了看,然后轉(zhuǎn)回身道:“皇帝早已經(jīng)跟諸志飛許敬芳他們有了隔閡,這次東遼內(nèi)亂,他會想借機(jī)掙份功績是情理之中的,但我沒想到他會有膽子行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這么樣一來,在發(fā)兵之前他是肯定不會透露風(fēng)聲的。 “邊關(guān)總共只有三萬多人馬,父親便是率軍傾巢而出,也沒有多少勝算,如此一來多半只有兩個后果,一是父親殉國,二是戰(zhàn)敗之后皇帝面對內(nèi)閣的指責(zé)把責(zé)任推到父親身上,就是萬一贏了,皇帝也擁有了與內(nèi)閣對抗的籌碼。無論怎么做,對韓家都沒有什么好處?!眗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