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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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望著沈觀裕,說道:“我覺得婚是要退的,這交情也是要保留的。 “我就是覺著,房家不知道有沒有適婚的小姐?二哥如今也已經(jīng)十三四了,眼下也訂得親了。房閣老向來善于朝堂人際關(guān)系,給二哥訂下房家一位小姐,那么只要兩家不再提弋姐兒這檔子事,退婚之事就算傳出去,也傷不了咱們兩家的根本。” 一席話出來,眾人皆不由面面相覷。 婚姻乃是結(jié)兩姓之好,要想最快捷有效地保持兩家良好的關(guān)系下去,自然是依舊能夠結(jié)為姻親。 讓房家小姐跟沈莘訂下親事,到時候就算外人知道沈弋被退婚,那也可以另擬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粉飾太平,如此不但沈家的顏面最大程度地保住了,與房家也自然化干戈為玉帛,倒果然是兩全齊美好事一樁。 而同時,沈莘對于沈宦續(xù)娶之事終有些耿耿于懷,縱然在曾氏面前有禮有節(jié),但誰又看不出來他對這繼母的抵觸?以房家的地位,沈莘做了房家的女婿,將來難道不會多加照顧他?有沈家和房家兩邊扶持,再加上沈莘自己爭氣,將來如論如何也不會弱到哪里去了。 沈雁這番打算,竟然不單是替沈家解了圍,同時也替內(nèi)心孤苦的沈莘作好了安排! 陳氏想到方才自己對她的誤解,臉上不由也熱了。 若放在從前,方才多半也會借機挑撥些什么的了。 哪知道沈雁壓根就不是在為自己著想,而是一心想著替幫沈家還有沈莘,因為她打沈莘的那一巴掌,三房四房如今終不如從前親密,倘若沈莘的將來有了保障,她的內(nèi)疚會少一些,而曾氏也會更加得到沈宦的在意吧? 曾氏作為新嫁娘,一直未曾表達什么意見,但這個時候心里也忍不住千回百轉(zhuǎn)了。 想她若不是因為命運捉弄,本也可以嫁個世家子弟為良妻,而如今為著自己還有萱娘,只能認命地嫁到沈家作個繼室。沈宦雖然待她也算敬重,但終究作為繼子的沈莘心里是如何地戒備她她是知道的。 她無心跟他較什么高低,自己也看過人世間冷暖,何況身邊還有個無父無母只能依靠她的萱娘,因而從沒想過將沈莘區(qū)別對待。 可是她一腔心思再暖,也敵不過他對她的不信任,終歸她與沈宦將來還會有兒女,她也明白沈莘的擔憂和防備。 而眼下沈雁提出來讓沈莘跟房家結(jié)親,不但是解決了她作為繼母日后在他的婚事選擇上的為難尷尬,同時又給了沈莘未來一份保障,令他從此可以放心過自己的生活,這又怎么能不令她為之感慨? 沈雁平日里并不格外主動與誰親近,就算是在諸家與她短暫相處過,在她嫁到沈家后日常交往也一直淡淡,她沒有想到她不過十一二歲,心思卻已細膩到了這樣程度,不但在設(shè)法保住沈弋的名聲,同時又借勢不動聲色地解決著她的難處,二房教出這樣的女兒,怎么可能不興旺? 想到這里,她暗暗斂了斂心思,跨出兩步道:“我同意雁姐兒的提議。只要莘哥兒愿意,而房家又有合適的姑娘,我可以立即cao辦!” 陳氏見狀,看了眼季氏母女,也上來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難為雁姐兒。只是我隱約記得,那年五太太說過那么一嘴兒,說房家如今最大的姑娘也才幾歲,年歲相差太多,這恐怕又行不通?!?/br> 沈宓知道自己女兒的能耐,并不過份為意,聽得這話,卻是也默了默,然后又道:“我記得前些日子房兄與我吃茶,曾說過府里有兩位姑娘與雁姐兒差不多大,還曾讓她去房府走動,與她們結(jié)交來著。聽他的口氣,那兩位姑娘就算不是本家的小姐,也應(yīng)該是房家的親族。” “二哥的意思是說,讓莘哥兒娶房家的旁支?”曾氏凝眉,方才的舒心凝結(jié)在臉上。 沈莘是府里的大公子,沈家就算對房家理虧,可娶個旁支的姑娘,她這個繼母也于心不忍哪。 沈宓也不忍心,因而凝眉不語起來。 一時間堂中又皆無語。 季氏自知愿望落空,眼下根本沒有立場表達什么意見。 而沈弋跪坐在地下,雙眼空洞,但又凝神傾聽。 正靜默著,門口忽然又一黯,有身量未足但又初顯挺拔的身影邁進來,立在門檻下,靜靜道:“我不在乎對方是不是房家的旁支,只要她是房家的姑娘,只要房家同意就此化干戈為玉帛,也只要她人品端正,其余我毫無意見,愿意聽從祖父與二叔安排?!?/br> 屋里人連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 面前的沈莘依舊寡言黯淡,樸實無華,但眼前分明又透出股讓人難以小覷的堅定。 “二少爺!”曾氏失聲走上前去,看著他:“你不必如此?!?/br> 沈莘目光掠過她,投到遠處的沈雁身上,依然靜靜地道:“我自認不如二叔那般具備明珠光華,來日可令沈家大放異彩,但我與弋姐兒雁姐兒都同樣是沈家的子孫,弋姐兒固然有錯,但雁姐兒都能站出來,我想我同樣也能站出來。 “那年雁姐兒在外被顧家的人欺負,我和茗哥兒丟了沈家的臉,沒有盡到身為沈家子弟的責任站出來維護沈家的顏面。這一次,即便只能給沈家盡盡綿薄之力,我也甘愿為之?!?/br> 靜靜的話語像靜靜流淌的河,輕輕滑過每個人的肺腑心肝。 沈弋兩頰漲的紫紅,季氏也將臉撇了開去。 曾氏屏息了半晌,而后接連深吸了幾口氣,點點頭,退下來。 大家都不覺地分立在沈觀裕兩側(cè),沈觀裕望著沈莘,眼眶隱有紅暈,“好,好。我們沈家有你們這樣的子孫,也不怕這家業(yè)傳不下去了。人一輩子難免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點點頭,說道:“你們?yōu)樯蚣宜龅模蚣医K有一天會回報給你們?!?/br> 在座大伙都有些感懷,各自都垂了頭下去。 沈觀裕看了一輪各房臉色,最終目光落在沈雁臉上,看了片刻,又望著沈宓:“你覺得如何?” 沈宓微嘆道:“既然咱們這邊都沒有什么問題,房家那邊再艱難,咱們也是要努力一把的了?!?/br> 沈觀裕點頭,目光最后落在沈雁身上,深深看了兩眼。 丘氏固然可惡,他也知道她罪不容恕,可那終歸是他相守多年的妻子,沈雁逼著他給她作出裁決,他心里的恨,并沒有那么容易消除。 雖然為著沈家大局,也仗著長輩的身份,他不可能對她施以打壓報復,而她自己也還算爭氣,并沒有讓他捉到什么把柄,但作為在她手上吃過虧的失敗者,心里的不待見仍是有的。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未來,因為他知道她一切都有沈宓,也因為心里對她的漠然。 可是他沒有想到,沈家?guī)孜还媚锏阶詈笾皇O滤丛o他添過亂,也只有她在這種節(jié)骨眼兒上還記得維護沈家的聲譽。 他平生最注重的便是這家聲,不管她內(nèi)心多么狠辣無情,能夠做到這一點,也不愧為沈家的子孫了。 他緩緩站起來,到了廳中,說道:“那就按方才雁丫頭說的,老二夫婦去辦好這件事?!?/br> “在辦這件事之前,還有件事得老爺您出面不可?!鄙蜓阏境鰜淼?,“眼下就算我父親母親去到房家,也未必就能有機會提到這件事。想要跟房家修復關(guān)系,我覺得還得請出來一個人?!?/br> “誰?”沈觀裕揚眉。 “郭閣老?!鄙蜓阌中α诵Α?/br> 沈觀裕微頓,目光變得深凝,“說下去?!?/br> 沈雁道:“房家那邊來提親的時候,請的是郭二奶奶。但這件事發(fā)生之后,他們來退婚卻又未曾明言告知郭二奶奶事情的真相。這固然是給咱們沈家留面子,如果我們不反過來去提親,那倒也可以不必再說破。 “可是若要去提親,就還是非得請郭家人出面不可了。 “郭閣老正直又熱心,當初西北那事就是他舉薦的我父親。如今朝堂關(guān)系復雜得很,內(nèi)閣恐怕也并不愿意再因為這件事而讓房家與沈家生下嫌隙,老爺若是主動找上門去,將這件事來龍去脈與郭閣老說明白,并表明沈家愿與房家通兩姓之好的誠意,我想郭閣老十有八九會出手幫這個忙?!?/br> 沈觀裕望著沈宓,沈宓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屋里眾人也面面相視,見沈觀裕臉上雖看不出喜怒,但目光里卻透著深凝,面上也不由松了松。 老爺子若是不認可她的話,必不會征求沈宓的意見。 這么說來,眼下總算是看到了點希望。 沈觀?;亓朔?,眾人也就散了。 沈嬋萱娘在碧水院等待沈雁,等她回來,都忍不住迎到門口來了,“怎么樣?” 沈嬋雖也是沈家小姐,可到底隔了一房,而且又事關(guān)沈弋的閨譽,她就是關(guān)心也不便過去。而萱娘則是府里的表小姐,這種事更是不方便近身了??蛇@事鬧的這么大,倘若裝作不知道,那又太假了,她們又并不擅長于作戲。 “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鄙蜓隳闷鹱郎纤齻兾春鹊囊槐枵f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