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修手上一空，倒在地上的人被沈既白攙扶起來，背靠著一旁的廊柱坐在地上。

    他跪在她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個黑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她吃了下去。

    唐彥修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瞳眸愈發(fā)地黑，并有向外擴散的趨勢，眼白愈來愈少。

    他悄然攥緊了手中的長槍，緩緩站起身來。

    苦澀的味道自舌根蔓延開，丟失的五感漸漸回籠，周歆剛睜開眼，便感覺臉上一溫，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血腥味。

    尖利的槍頭自沈既白的胸腔貫穿而過，鮮血噴濺一地。

    那一刻，天地仿佛都慢了下來。

    他緩慢地低下頭，看著穿透胸口的尖刃，雙唇輕輕地動了動，似乎要說什么，卻只吐出一口鮮血。

    周歆猛然睜大了雙眼，瞳孔急劇收縮，撕心裂肺地喊出聲。

    “沈！既！白！”

    第41章

    周歆伸手去扶沈既白,卻見站在后面的唐彥修雙手一提，一甩，便將沈既白甩至一旁，令她撲了個空！

    “沈既白！”

    龍紋刀插入泥土中,沈既白一手撐著刀柄,堪堪維持住跪地的姿勢,沒有倒下去。

    他側(cè)目看來,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想示意他沒事，可這一動,唇角又溢出一大口鮮血！

    “噗呲！”

    唐彥修拔出長槍,噴濺而出的鮮血沾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表情襯托得更加瘋狂，更加猙獰。

    “我贏了他?！?/br>
    將長槍插在地上，唐彥修半跪在周歆面前,以身擋住了后面的沈既白。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觸碰她，周歆立刻往后躲了一下。

    僵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在衣角上蹭了蹭,才從懷中取出一方干凈的錦帕,再次伸了過來。

    周歆剛想躲，就感覺后脖頸被人掐住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握著錦帕的手越來越近。

    臉頰上傳來淡淡的觸感，他的動作很輕，透著點小心翼翼的味道,一點一點地擦去了她臉上的血跡。

    “現(xiàn)在……”

    他直直地看著她，半紅半白的臉龐透出一抹病態(tài)的偏執(zhí),“你的目光里可以有我了嗎？”

    “……你真是個瘋子?！焙蟛鳖i的束縛一消失，周歆立刻別開了臉。

    唐彥修舌尖頂了下腮幫，輕聲哂笑，“我是瘋了。從淪為東都笑柄的那一日我就已經(jīng)瘋了！”

    “你不是在意他么？”他站起身，拔起地上的長槍，“我這就送他上路！”

    “不要！”周歆伸手去攔，卻晚了一步，唐彥修已經(jīng)提槍朝沈既白刺了過去！

    她掙扎著，想從地上站起來，可麻意仍盤踞在周身，雙腿根本不聽使喚！

    沈既白雙手撐著刀柄，一動不動跪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唐彥修，好似已經(jīng)放棄了抵抗。

    “沈既白！快躲開??！”

    長槍迎面而至，他微微側(cè)過身，輕巧地躲過這一擊，趁唐彥修收槍的一剎那，立刻拔刀側(cè)身揮砍，一刀斬斷木質(zhì)槍柄，槍頭“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爾后，他單手挽了個刀花，長刀在空中旋轉(zhuǎn)一圈，刀刃便調(diào)換了方向，對準了唐彥修的側(cè)腰！

    沈既白反握龍紋刀，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盡數(shù)暴起，瞬間便將刀刃捅進入了他的身體！

    噴濺而出的鮮血灑染半肩，連皙白的臉頰上都洇起點點梅紅，他下頜線繃得很緊，眸中帶著明晃晃的輕視。

    “……是你輸了?！?/br>
    一直作壁上觀的唐公驚得瞪大了雙眼，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三郎！”

    沈既白拔出龍紋刀，殷紅的刀刃在半空中顫了顫，便直垂向地面，再次插入泥中。

    他好似用光了全身的力氣，如今連刀都握不穩(wěn)，只能雙手疊放在刀柄上，額角抵著手背，借力支撐住不斷顫抖的身體，才將將在地上坐穩(wěn)。

    “咚——！”

    槍棍掉落在地。

    唐彥修捂著右側(cè)腰肢，踉蹌著向后退了幾步，鮮血自他的唇角溢出，順著下頜淌入敞開的領(lǐng)口。

    “哈哈哈——！”他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大笑出聲，“勝負未定！言之過早！”

    漫溢在周圍的黑氣又淡了許多。

    唐彥修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黑白分明的眼眸漸漸被重墨吞噬，直至再也見不到一絲一毫的眼白。

    不好！

    “唐閔！你看看你兒子！他已經(jīng)入魔了！”周歆急得大喊，“這滿院的煞氣全被他吞噬了！你再催動下去，他就爆體而亡了！”

    站在高臺上的唐公躍至唐彥修面前，雙手飛快結(jié)印，陽雷指重點他的印堂！

    “嘭——！”

    唐彥修的玉冠倏然爆裂。

    墨發(fā)披散下來，他面容蒼白，墨瞳黝黑，額間的青筋暴起，齜牙咧嘴地仰起臉來，痛苦地朝天嘶吼！

    這聲音震耳欲聾，滾滾黑氣自他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緩緩沉入地下。

    這根本不是人能發(fā)出來的聲音！

    周歆用力捂住了耳朵。

    黑氣散去大半，眼見墨瞳已經(jīng)由濃轉(zhuǎn)淡，卻不知哪里出了問題，頃刻間又恢復(fù)回墨染之態(tài)。

    唐彥修隨手一推，便將唐公推到了一旁。隨后，他屈起五指，鷹爪般的手掌直朝癱坐在地上的沈既白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