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街道之間錯落有致地林立著各式商鋪瓦肆，掛在兩旁的旌旗在晚風(fēng)中招展，多彩的孔明燈懸浮在樓宇之上，形狀各異的妖怪踩著燈影在各色亭閣，游廊假山間穿梭，停留，看起來熱鬧異常，繁華無比。

    周歆大致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一個畫著骷髏圖案的旌旗上，旗下的瓦肆門口站在一只九頭鳥，正伸長了脖子，每只頭都在奮力朝街上奮力地吆喝。

    “這就是海市？”

    身旁的少年嗯了一聲。

    “為什么是黑夜？難不成這在南半球？”

    “海市是永夜之地?！?/br>
    “這樣啊……”她盤腿坐下來，“這些妖怪基本都化出了人形，商鋪大多也寫著字，看上去和人間鬧市沒什么區(qū)別嘛！”

    少年撩袍坐在一旁，低聲道：“這里是海市外圍，來往于此的都是半妖和修道士，流通的貨幣與人間無異?！?/br>
    “那海市里面，是指遠方嗎？”她抬手指向天邊。

    “嗯。”少年隨手指了個方向，“這四條路，通往四方妖域。走得越遠離妖域就越近，遇到的妖怪越野蠻，情況也會越危險?！?/br>
    周歆抬手擋在眉間瞭望遠方，那邊的光線稍暗，天幕更顯幽深，看起來有些神秘。

    “那邊流通的貨幣是什么？”

    沈既白道：“什么都有。”

    周歆沒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br>
    周歆歪頭看著他。

    少年唇角微動，解釋道：“壽命，修為，靈魂，內(nèi)臟……只要妖怪愿意，任何東西都能用來交易?！?/br>
    聽起來像玄幻小說的設(shè)定……

    “你覺得傲因會在哪里？”她單手撐腮，胳膊肘支在腿上。

    沈既白看向遠方，“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br>
    “你說得對?！敝莒ы樦囊暰€看過去，“傲因也是這么想的。”

    她指了指腳下，“所以它一定會在外圍停留，等著看我們進海市深處一去不回?！?/br>
    沈既白斂起雙眸，“有理?！?/br>
    “但是外圍也很大??！”周歆犯了難，“也不知道靈皿內(nèi)的元神碎片會不會與它有共鳴，剛才忘了問真人，現(xiàn)在也沒辦法問了?！?/br>
    沉默一瞬，她忽然眼前一亮：“既然我們不方便找它，不如讓它主動找我們！”

    “如何找？”

    周歆舉起手中的琉璃皿，“我就將這個東西掛在腰上，傲因看見了定會忍不住想要來偷?！?/br>
    少年點了點頭。

    取出懷囊中編織到一半的紅繩，將琉璃皿綁成一個流蘇吊墜掛在腰間，她一抬頭，見沈既白垂眸打量著紅繩，眉宇間一片柔和。

    “沈既白?！?/br>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本來想要編個紅繩手鏈送給你，沒想到你動作快我一步，我都不知道該送什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沈既白沉吟幾許，如水的眼波炯炯望來，眸光漸漸guntang。

    他明明一個字也沒有說，周歆卻感覺雙頰在微微發(fā)燙，當(dāng)即挪開目光，指著那只九頭鳥岔開了話題，“它開的究竟是什么店？怎么只畫了個骷髏頭呢？我看它吆喝半天也沒人進它的店。”

    少年順著她的指尖看去，低聲道：“人腦店?！?/br>
    周歆一驚，“人腦店？！”

    “嗯，喜食人腦的妖怪很多?！?/br>
    周歆摸了摸頭，忽然想起靈鶴真人的警告，當(dāng)即捏出陰雷指，“那我得小心一點，誰知道這里面哪個妖怪與朝南衣有仇，若是它聯(lián)合其他妖怪來對付我，我豈不是保不住我的腦漿啦？”

    瞬息之間，她已然換了一張明艷動人的臉。

    眼前的少女膚如凝脂，嬌唇紅潤，一雙靈動的狐貍眼瀲滟勾人，鼻梁一側(cè)的紅痣增添幾分嫵媚，笑起來的時候更有一種“淡掃蛾眉眼含春，萬般風(fēng)情繞眉梢”的魅感。

    不同于朝南衣的清水出芙蓉，這是一株秀麗誘人的人間富貴花。

    “沈既白，”她歪頭笑道，“我的本相……你可喜歡？”

    沈既白微微睜大了雙眼，明亮的鳳目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眸光閃動不止，不知是驚喜還是慌亂。

    “……原來是你?！?/br>
    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聲音略顯激動：“……是你喚醒了我?！?/br>
    周歆驚訝道：“你居然還記得？”

    沈既白低低地嗯了一聲，心緒復(fù)雜難平，仿佛有千言萬語哽在心頭，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聲地將人摟緊，再摟緊。

    千年前的一次意外，她喚醒了他，從此他便有了來處。

    千年后的又一次意外，他與她相遇，才發(fā)現(xiàn)，她即是來處，也是歸途，是微塵三千界中他唯一的容身之處。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孑然一身的自千年前來到這里，跨過半世浮沉，歷經(jīng)人情冷暖，只是為了再次與她相遇。

    仿佛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石像下十分應(yīng)景地傳來動人的歌聲，具體唱得什么聽不清，但曲調(diào)婉轉(zhuǎn)悠揚，瞬間吸引了不少妖怪。

    昏暗中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fā)亮，周歆垂眸看去，興奮地拍了拍沈既白的后腰，“琉璃皿亮了！傲因一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