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理,展信佳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顆流星劃破天際,然后極速墜落、消散。 在原書劇情里,何溫玉在和顧進結婚后,并沒有立即隨軍,這是水理出門做工、見到她時才想起來的。 隔著很遠的距離,水理在田里插秧,她騎著單車從田埂邊上的路上經過。 隔壁大隊有個學校,周圍幾個大隊、有條件的家庭會送孩子去那邊上學,何溫玉現(xiàn)在在那邊做教師。 水理并不多關注,繼續(xù)低下頭將秧苗插進泥田里。 天氣晴朗了,春天來臨,日光和暖。 她夢魘的次數越來越少,不再耗費心神去計較和李岱凌之間誰對多、誰錯少,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讓她感覺靜心,直到最后終于能把他看成過客。 五月,她的生日到了,她在這個世界正式成長為一個成年人。 似乎也是如此,她的面容漸漸長開,走在村道上,也會有見著她就面色通紅跑開的小伙子了。 繼何溫玉之后,她成為鹿池大隊第二個遠近聞名的美人。 但卻越來越低調,出工的時候和知青院的人待在一起,空閑時也只是一個人在屋里做衣服。 年后一次和柳灣灣上街時,兩人穿的她自己做的衣服,被縣城里商場的一家店給看上設計了,后來商量著,她每個月做兩三件衣服過去。 至于他們是單純售賣還是借鑒設計,水理并不深究。 柳灣灣將她的變化都看在眼里,過年回來后她就眉目掛愁,后來知青院來了兩個城里的陌生人,柳灣灣不知道水理和他們談了什么,自打那些人走后,她就更加溫斂穩(wěn)重。 她沒有告訴水理,那兩個人也找過她,勸水理返城。 水理的母親并不是給大家水理解釋的那樣積勞落水的,柳灣灣知道,那天她就在現(xiàn)場,是為了救一個孩子。 家里丈夫癱瘓,女兒幼小,她是他們的頂梁柱,她卻不顧他們,為了一個陌生人丟了性命。 做了好事最后反而被世人責罵,甚至柳灣灣小時候見水理被周圍孩子欺負,被她姑姑一家苛待、冬天洗衣服手都洗爛時,也怨過她。 沒有她的離世,就沒有后來姚叔自殺,水理變成孤兒、寄人籬下。 姚叔怕水理怪她母親、怪那個陌生的孩子,一生都陷在怨恨之中,才托他們隱瞞的。 過了這么多年,見義勇為的獎章姍姍來遲,柳灣灣不知道誰在運作這一切,想要把水理往城里送。 可是水理沒有答應,柳灣灣就知道其中內情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過年那段時間發(fā)生過什么,她沒有多問,每天和水理待在一起。 人聚在一起,總有糾紛和風波,水理容貌愈漸愈盛,在這個落后的鄉(xiāng)下,能輕易招來紛爭。 她自詡水理的jiejie,自然想要保護好她。 農人不按日歷上的數字生活,總是忙完這個農活,下一段時間就該忙那個,忙著忙著,半年、一年就過去了。 又到了十月,今年山上的野兔突然猖獗,下來禍害農田里的莊稼,隊上組織人去山上抓兔子。 這年頭本就缺吃的,隊上的人是既憤怒莊家被毀,又高興深山的兔子跑下來、能吃上野兔子rou了。 水理接到消息愣了一會兒,想到什么,跟葉志華說她也去。 野兔難抓,隊上有老人以前打獵為生,才有些手段。 水理沒有往前湊,在旁邊默默觀察別人怎么做陷阱,有學有樣,忙活一天,在山林里鉆得灰頭土臉,才抓到兩只。 幸好天氣冷了,蛇都準備冬眠,不太出來,她不至于太害怕。 抓了幾天兔子,水理特意用兔rou跟人換了兔皮。 這邊的人愛吃兔rou,水理卻不太吃得來,她每個月除了工分有點收入,能吃雞蛋餅干,不饞這個,別人巴不得跟她換。 這年頭什么都沒有吃飽來得重要。 血淋淋的兔皮的處理工序頗多,水理先用皂角打理干凈,再脫脂鞣制。 因為沒有白礬,她請教了那些會打獵的老人,他們有處理獸皮的方法,學著盡力將上面的余rou油脂清理干凈,最后曬干后裁剪、縫補,做出了第一雙手套。 外面普普通通,里面是暖和的皮毛。 水理并沒有忘記李岱凌,捧著那雙手套,有些手足無措。 最后她將它擱置到了柜子的角落。 之后趁著空閑,又做了幾雙,拿到城里商場那家店里問了問。 水理手套也做得時尚、針腳精密,配上那些昂貴的冬裝正好,店家也收,這又是一筆收入。 晚秋即將到來。 郵遞員騎著他的單車,馱著兩大包東西,下各個大隊來送東西。 水理和柳灣灣等在村口的大樹下,兩個人家里都有給她們寄過冬的東西,郵遞員早就認識他們,這周圍哪個知青能有他們這樣被家里人關心寵愛,經常給送東西過來。 他一見水理道:“姚知青,你這回有兩個件,一個從京市來的呢?!?/br> 水理一愣。 “來?!?/br> 他抱著三個包裹,分了兩個給水理,另一個給柳灣灣。 柳灣灣也好奇,怎么會有京市的包裹送過來,和水理湊在一起看寄件人信息。 水理覺得自己甚至耳鳴聽錯了,她好像猜到是誰,又覺得不是。 已經過去七個月了。 她低頭看包裹寄件人信息一欄,地址是京市某個軍屬大院,寄件人——“林若蘭”。 …… 夜半,近冬。 深山林里黑暗到近乎恐怖,靜得只剩下動物的叫聲,高高的大樹立在頭頂,仿佛將里面的人都吃掉。 李岱凌帶領的部隊已經在這座山上蹲了六天,在西南邊境上更是封閉了大半年。 快進入冬天,天上已經飄起了雪。 他窩在土坑里,咬著一支光芒暗淡的小手電,握著一支鋼筆在紙上寫著。 環(huán)境不好,潔白的信紙沾染上腐葉和泥土,到了最后,已然變得皺巴巴的。 李岱凌僵著手指,字偶爾會劃出去一筆,信面實在不算太好。 身旁的政委羅浮被他吵醒,壓著聲音問:“還沒寫完?” 他們前路兇險,下午安排大家寫了信,明早就送走,李岱凌明明比誰都寫得快,這會兒又在干什么。 羅浮湊近看,隱約看到“水理”兩個字。 想到出任務前,這人打的戀愛報告,羅浮意識到這信是寫給他對象的。 下午他還奇怪呢,原來是留在夜半解相思。 李岱凌沒理他,羅浮砸吧砸吧嘴,繼續(xù)睡了,精神在睡夢中也高度緊繃。 李岱凌寫完信,折好放進信封,回頭看了看隱蔽在地上的兵,望望前路,心中算計這幾日的局面。 他得加快些動作了,盡快結束這一場行動。 …… 水理回房間解開包裹,家里寄來的自然不必說,京市的那一個,她在其中見到一條紅色的圍巾…… 是他寄的。 托了誰的名義,她不知道,在床邊安靜坐了一會兒,才有精力起身整理好這些東西。 平靜的生活又泛起水波,水理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到了新年,初雪簌簌而落。 這次,她收到的,是一封信。 “水理,展信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