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顧灼線（四）

    惹蕭優(yōu)生氣的下場就是——被她抓住了頭發(fā)打。

    簡寒不是第一次看別人打架，但是第一次看到人下手這么狠，將打架的暴力性質發(fā)揮到極致。

    顯然，被打的那個女孩也不是好惹的，她還了蕭優(yōu)兩手，打在蕭優(yōu)后背上，震得發(fā)響。隨后抓準時機大哭，喊來老師。

    老師對蕭優(yōu)印象不好，這個孩子從入學以來就有很強的攻擊意識，這次居然明目張膽地欺負同學。

    老師嚴厲地批評她：“蕭優(yōu)，你這次闖禍了知道嗎？我要叫你爸爸來把你領回去了?！?/br>
    蕭優(yōu)在家里嬌生慣養(yǎng)，沒有人會用“闖禍”這個字眼定義她的行為。此時，她氣得眼淚在眼圈里轉，新發(fā)出的淚水像火山的巖漿，燙得她渾身顫抖，她反問老師：“我闖什么禍了？是她先......”

    老師不耐煩聽下去：“好了，還嫌事情不夠嚴重嗎？”

    簡寒走到老師面前，仰頭認真道：“老師，是甜甜先說優(yōu)優(yōu)是沒mama的孩子，不讓我跟優(yōu)優(yōu)玩的！你不要只罵優(yōu)優(yōu)，甜甜也有錯！”

    老師聽到對大人來說也很敏感的字眼，心頭一顫。她下意識皺眉，問那個和蕭優(yōu)打架的女孩：“甜甜，是因為你說優(yōu)優(yōu)沒有mama，不讓小寒和她玩，優(yōu)優(yōu)才伸手打你的嗎？”

    甜甜根據老師的態(tài)度，猜到自己也許說了什么不好的話，但那些話明明就是事實，mama就是那么告訴她的。

    但是她因為害怕大家指責她撒謊了：“我沒說，小寒騙人！”

    簡寒眼神詫異：“你怎么說了還不承認啊？你原來是這么卑鄙的人！”

    甜甜咬了咬下唇：“我沒有！你才卑鄙！”

    蕭優(yōu)用力擦了擦眼淚，近乎絕望地笑了一聲。

    她冷冷地看著老師，眼里似乎蘊藏著恨意：“我確實沒有mama，她沒說錯。我討厭你們，我也沒錯。”

    說完，她轉身便走。簡寒小尾巴一樣追在她身后，“優(yōu)優(yōu)”“優(yōu)優(yōu)”地叫。

    直到把她叫煩了，她才停下腳步，回身，瞪著哭到發(fā)紅的眼睛。不止眼睛，她的鼻尖也紅了。

    “你有完沒完？一直沒臉沒皮的找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孩子生氣時無師自通，腦子里全是最傷人的話。

    被這樣數落，簡寒的確被傷到了，她有點難過地垂下眼角：“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和你做朋友，讓你開心呀。你不喜歡的話，我這就回去了?！?/br>
    蕭優(yōu)咬牙，指著她們來時的方向：“那你回去！”

    簡寒低下頭，動了動腳，沒有往后，卻是往前。她鼓起勇氣，走到蕭優(yōu)面前，張開手抱住了她。

    “優(yōu)優(yōu)！別難過，以后我會愛你，會保護你的！”

    “就算你討厭我也沒關系，你只要記得，有我這樣一個人會永遠支持你?！?/br>
    她說的話像粉絲沖到臺上，對偶像的真情告白。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些話就是簡寒昨晚陪mama看電視學來的。她深受觸動，便默默記住了，想著在什么時候說給自己的朋友聽。

    “表白”奏效了。

    蕭優(yōu)“嗚”了一聲，委屈從眼淚里決堤。她再也堅持不住冷硬的外殼，碎片和哭泣聲一起落了滿地，她一向習慣用尖銳的刺包裹自己，而現在，她不需要了。

    簡寒說，她會愛她，不會走，永永遠遠支持她。

    如果爸爸mama因為年紀不能陪她一輩子，那么同歲的簡寒是不是可以？

    她可以相信她吧？

    可以相信吧？

    她想要相信，好想要。

    蕭優(yōu)抱緊簡寒：“我想mama……”

    “我想mama！”

    她哭著傾訴：“我不敢跟爸爸說，爸爸也傷心，他每天都在流淚！我討厭自己，為什么我要被mama生出來？mama本來可以一直健康生活的，都是因為我，她才生病了！我真的好想mama！能不能讓mama回來?。俊?/br>
    簡寒難過地抱緊她：“優(yōu)優(yōu)，你mama回不來了。但是除了你mama，世界上還有很多同樣愛你的人在你身邊陪著你?！?/br>
    她的聲音哭到沙?。骸拔也灰切┤耍灰猰ama！我恨我自己！”

    簡寒哽咽：“你不要這樣說，你mama把你生在世界上，不是讓你討厭自己的，她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最希望你能變得幸福的人?！?/br>
    “可！我讓mama變得不幸了……”

    簡寒拍了拍她的背：“優(yōu)優(yōu)覺得死亡是不幸嗎？每天都在生病，如果有一天可以不再痛了，優(yōu)優(yōu)你不會松一口氣嗎？我們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為死了以后的世界我們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大家都喜歡把一些恐怖的東西和未知放在一起，但其實死亡只是永遠地睡著了而已。睡著了不用上學，不用流淚，不用做任何事，只是不能和在意的人在一起了，雖然很讓人難過，但我們不能只想著讓自己開心，那太自私了。”

    簡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一門心思想安慰蕭優(yōu)。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明白這些道理的，但她就是懂，死亡是無法挽回的消失，對活著的人來說是這樣，對死去的人來說也是。被留在世界上的人，只能通過自我安慰，來讓自己有繼續(xù)活下去的動力。

    她的話效果很好，蕭優(yōu)真的沒有在哭了。簡寒緩慢地松開了她，溫柔地問：“你心情有好一些嗎？”

    蕭優(yōu)發(fā)泄過情緒，精力少了大半：“好一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