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梁牧也沉吟半晌,才又開口:“我也不是覺得拍這個片子是虛偽,就覺得……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英雄主義吧。我那時候是相信的,現(xiàn)在不信了。這個運(yùn)動是造神的運(yùn)動,我那個片子,也是在造神。所以這次——鄭總沒說想要什么樣的紀(jì)錄片,但我想換種方式拍。” 鐘彥云看到他今天竟然拿著相機(jī)在拍鐘樂樂作為b-roll素材,也懂了他的意思。 他開口說:“你也沒必要把自己框死。你拍一個東西就火爆,說明大家愛看,這假不了。你可以不參與到故事中,但是還做這個講故事的人,像現(xiàn)在這樣?!?/br> 梁牧也終于也露出點(diǎn)笑,他說:“倒也沒有遇到過很想講的故事?!?/br> 他的戶外攝影作品,一直是受繆斯的啟發(fā)。像詩人一樣的自由攀登者鐘彥云算是他的啟蒙導(dǎo)師,而不瘋魔不成活的陳念則是他跟拍最久的對象。同陳念開啟無氧攀登的項(xiàng)目之前,他正在四川拍龍山登山公司的女老板,著名女登山家錢小仙。 錢小仙初登喬戈里的時候趕上冰雪暴,在雪地失聯(lián)37小時,因?yàn)閮霪彾チ擞沂秩种?。梁牧也拍她用僅剩下的兩根手指在貢嘎山登頂,摘下手套,對著鏡頭比v字,笑容燦爛而無畏。他跟著她爬了四川省內(nèi)三四座六千米以上的高山,換得一組人物照,被他取名為《奾》。是女兒山,是人中仙。 他一直都相信,好照片有種可遇不可求的靈性在。遇到了合適的人、恰當(dāng)?shù)木?,他毋需引?dǎo),好故事會對他開口講述,靈感會對他張開臂膀。 樹枝燃盡,火苗淡了,外面氣溫降下來?!傲骼苏弋嬂取敝拢鼓换\罩,遠(yuǎn)處鄭成嶺領(lǐng)著鐘樂樂的背影愈行愈遠(yuǎn),逐漸縮小成兩個黑點(diǎn)。連鐘彥云都把防寒隔絕層的羽絨夾克拉到最頂頭,可梁牧也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剛才同鐘彥云說的未免太過絕對。他低下頭,雙手微微冒汗,不受控制地想到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奾:xian一聲 第23章 corbet’s couloir 梁建生買的這套公寓在海港城,離市中心商區(qū)就三條街,是這個地段最高的公寓樓之一。公寓自帶一個很大的轉(zhuǎn)角露臺,視線開闊,一面直接看向西邊的太平洋,一面看向北面群山。 程洋第一次到訪后就說,這么好的夜景,你回國以后也看不著了,實(shí)在可惜,便讓他辦個派對。梁牧也同意了。 和鄭成嶺對了一下時間表以后,日子就選在了他生日這天,也是很巧。不過,他打算就當(dāng)普通暖房派對來過。 程洋總是嘴里念叨著追池羽,可雷聲大雨點(diǎn)小,除了一個月能約他上一次課,去雪板店再逮到兩次人,他們之間都沒什么交集。 梁牧也就說,聚會也請池羽過來。池教練也算欠了我一個人情,他說,你去請,他肯定來。 那個周末,程洋終于如愿以償?shù)馗赜鹕狭斯?jié)課。池羽在藍(lán)道手把手教他和另外一個學(xué)生搓雪小回轉(zhuǎn),被程洋滑成肩帶轉(zhuǎn)掃雪大回轉(zhuǎn),五趟下來,他滑得腿軟,池羽看得心累。 程洋就在這兒琢磨,他要不要先發(fā)制人,當(dāng)面邀請池羽算了。而池羽這邊,想問他梁牧也怎么沒跟他一起來,又不太好意思開口。 上山的纜車上,兩個人心里各懷鬼胎,誰都沒說話。 最后,狹路相逢,程洋略勝。 “對了,池教練,牧也他搬到了個新公寓,說下周末晚上搞個聚會。你有空的話,也來坐坐吧?”他先轉(zhuǎn)過頭,向池羽發(fā)出了邀請。后者仿佛心思被看穿了,還嚇了一大跳,用手扶了一下吊椅的保護(hù)桿。 “他搬到這邊來了?”池羽問。 “也沒有,是他爸給他買的房子?!?/br> “……是housewarming?”他習(xí)慣性地想要拒絕,可腦子里又浮現(xiàn)出梁牧也篤定的聲音——你要是把我當(dāng)朋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程洋見他在猶豫,便補(bǔ)充道:“其實(shí)那天是他的生日?!?/br> 參加生日聚會,應(yīng)該也算朋友會做的事情。池羽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日期,才點(diǎn)點(diǎn)頭,言簡意賅地說:“好?!?/br> * 派對當(dāng)晚,月朗星稀,天氣依舊很好。塞浦路斯山頂蒙著一層雪,像一塊完美的奶蓋。 梁牧也往窗外遠(yuǎn)眺,想起一周以前的夜晚,他就在這一灣海水的那一頭,在那一片白色之中。他跟著池羽,從山頂?shù)缴侥_肆意走刃滑行。雪場底下,風(fēng)仍不小,雪花飛揚(yáng),透過了窗戶那條縫,吹到池羽的臉上。那個時候他其實(shí)很不想叫醒他,因?yàn)槌赜鹂雌饋硭锰?shí)了,甚至下一秒就可能打起呼嚕。 很神奇。他最近總在不同是時間地點(diǎn)場合想到池羽,那個人年輕的臉上總讓他想起點(diǎn)什么。也許是因?yàn)樽罱M(jìn)山和一幫老朋友重聚,讓他打開了記憶的一扇門。門的那一邊,他也和現(xiàn)在的池羽一樣,那么不遺余力地做夢,拼盡全力地生活。 門鈴響了。 池羽姍姍來遲,還穿著他那標(biāo)志性的橙色雪服外套,每走一步都沙沙作響。他提著一箱12瓶啤酒來的,一箱上面還堆了又多幾瓶。 “精釀?”程洋是識貨的,低下頭去看標(biāo)簽。他以為池羽買了一箱給大家吃喝玩樂盡興,還買了幾瓶貴的,可以一起品品。 可池羽卻把那幾瓶啤酒直接丟給了梁牧也:“不帶酒精的?!?/br> “還有不帶酒精的?”他搜刮記憶,才想起來是從惠斯勒下山以后那天晚上,他倆在一起吃漢堡,那時候他說的自己不喝酒。池羽居然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