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勉曾經(jīng)告訴他，那是因為發(fā)現(xiàn)池羽的母親懷孕的那時候正是冬至，那年蒙村極其寒冷。曾經(jīng)多少年，每年夏天，國內(nèi)一放暑假，他就在池煦家里的座機旁守著，等池勉那一個電話，等著他對自己說：冬冬，我明天到，給你帶了好東西。

    他掛了電話，叫服務(wù)員把一桌子豐盛的生日宴都打包，然后發(fā)短信問池勉：“你們在哪個醫(yī)院?！?/br>
    十九歲的時候，他在加拿大惹出那么大的事，池勉不得不拋下工作來幫他處理。如今，他或許可以以善意待人。人生總是有許多個岔路口，也許這是他們和解的開始。他無法預(yù)測未來，至少可以再努力一次。若游戲規(guī)則公正，那么他應(yīng)該得到補償。

    池羽到了醫(yī)院才知道，他這個弟弟得的病真的是十萬里才有一例的罕見，叫先天性黑蒙癥。具體表現(xiàn)為視力急度下降，夜間視力幾乎為零。他這才想起來，池勉的某個親戚也是盲人。因為光線差的時候視力就差，小朋友在走動的時候不小心摔下樓梯，池勉不得不取消下午的講座趕到急診。他撞到了頭，還摔斷了一只胳膊，留院觀察了一晚上。

    剛放下外賣，池羽拿出手機一看，瞬間傻了眼。

    他之前改簽到當(dāng)日最晚的一班飛重慶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被取消了。葬禮是明天一大早，他現(xiàn)在是插翅難飛。

    池勉和池羽對著坐，這頓生日宴還是吃上了，就是五味雜陳。

    池勉吃了一半，就去樓道抽煙，滿身煙味兒嗆得池羽直咳嗽。

    池勉說，你是耳朵，他是眼睛，這都是命。

    池羽沒答話?？伤?，自己總是錯過告別的機會，這大概也是命。他甚至不知道該對梁牧也說些什么。那個人給自己發(fā)了詳細(xì)的地址和過去的方法，甚至說了可以找本地朋友一早過來從賓館接他去。

    他生物鐘紊亂，想事情也想得煩悶，就想在等候室的長椅上淺眠片刻。池勉給他蓋上了大衣，就又去樓道抽煙了。

    等睜開眼時，池羽一看表，已經(jīng)早上八點。他拖延一整晚，這才打開微信，趕著最后的死線，給梁牧也發(fā)信息解釋。

    *

    格凸小分隊最后這幾周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晨，他們六點多就整裝完畢，帶了花圈花束，去現(xiàn)場幫黃鶴的家人布置。

    鄭成嶺、梁牧也同黃鶴的mama和女朋友說了會兒話。他們這才得知，這一段時間他都在跟黃鶴mama單獨聯(lián)絡(luò)，因為黃鶴的爸爸年事已高，身體不好，全家人還合力瞞著他。

    不到八點，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到了。梁牧也不時地往大門外看看，他等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推開門走進(jìn)來。

    最后，是鄭成嶺看不下去了，問他：“等誰呢?！?/br>
    梁牧也在他面前早就不裝了，他就實話說：“池羽跟我說他要來，”似乎覺得語氣太絕對，他又補充道，“我以為……他很想來的?！?/br>
    鄭成嶺接道：“他不是在北京過生日呢嗎?！?/br>
    “你怎么知道？”梁牧也問。

    鄭成嶺打開手機，給他看池羽的微博。他昨晚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微博，原本是肖夢寒發(fā)的他倆的合照。肖夢寒簡單配了四個字：偶像好帥。

    肖夢寒也是年少成名，公園活兒又好，在國內(nèi)比池羽的名氣要大得多。之前總有人拿兩個人比較，為此翻出來池羽少年時期在公園呲桿的視頻。甚至有新媒體把兩個人搞成少年天才、王不見王的關(guān)系。如今一見面，謠言不攻自破。

    池羽摟著肖夢寒的肩膀，手里拿著肖夢寒簽名的滑板，而肖夢寒手里拿著有他簽名的雪板，兩個青年似是頂起了中國單板自由式滑雪的半邊天。

    評論區(qū)當(dāng)場爆炸，全是夸他倆帥的，還有是調(diào)侃他倆“好配，在一起”的。

    肖夢寒是burton的贊助滑手，怕惹金主的注意，就細(xì)心地把vitesse的logo，連同池羽簽的那句法語都淺淺打了個碼。這一打碼，底下的人猜得更瘋了，都在猜池羽給他寫了什么。

    梁牧也往下滑了兩頁，就把手機還給鄭成嶺了。

    鄭成嶺問：“怎么了？”

    梁牧也只是說：“他不過來，也挺好的。”

    鄭成嶺低頭翻了兩頁，仿佛懂了。“你還介意上了。”

    梁牧也解釋：“不是……不是因為這個。”

    昨天畢竟是池羽的生日，而生必定大于死，他不算圈里人，又何必來這里受罪。之前他說明天見，池羽就沒回復(fù)，估計那時候他就已經(jīng)決定了吧。

    他低頭看了數(shù)次手機，在儀式開始之前，終于感到一聲震動。

    來自池羽。他說，出了點事，我趕不到了，抱歉。

    梁牧也看了幾遍，又把手機放回口袋里，邁步走入氣氛肅穆的禮堂。

    十五分鐘后，手機又一次執(zhí)著地震動。這次，不是信息，而是電話。

    “喂?！绷耗烈驳穆曇敉潇o，而背景是人在走動的聲音。池羽猜到，他一定已經(jīng)到了儀式現(xiàn)場。

    “我這邊，是昨天晚上有點事，沒趕得過來。”

    梁牧也接得很快，他竟然直接開口問：“生日聚會？”

    池羽驚訝于他得到消息之快。他不想解釋太多關(guān)于父親的事情，只是簡單說：“不是，是家里的事?！?/br>
    梁牧也那邊沒說話，池羽又說：“實在抱歉……”

    “……也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绷耗烈驳穆曇袈犉饋砗苓b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