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啐了一口血在地上。

    那一拳打空了，還被對方反擊。

    她揉了揉腮幫子，想找回知覺，同時平復內心因激素變化而產(chǎn)生的煩躁。

    有不少女哨兵因為經(jīng)前焦慮癥而自厭，覺得如果自己是個男哨兵或許能更好地服務白塔。但江熙是個自信的人，她一邊覺得經(jīng)前焦慮癥讓她很煩，一邊覺得自己很帥。

    因為月經(jīng)讓她迷戀殺戮，讓她比平時更暴躁。比如現(xiàn)在，她正想著怎么殺了托蘭。

    大卸八塊。

    “你變慢了?！蓖刑m交叉著手臂站在一旁，懶懶地睥睨著她。

    他的輕蔑讓她更煩躁了。

    她爬起來，曲腿坐在地上，眼睛瞟向站在墻角的麥琛。

    他臉上平靜無波，沒有當時在床上抱著她時的懇求，也沒有狐貍酒吧初見時的怯懦。

    他的脊梁好似被裝了鋼筋，誰也摧毀不了。

    “從狐貍酒吧就開始了，對吧？”江熙的胳膊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盤起來。她輕浮地打量著麥琛，好像真的把他當成了一個野向導，風俗店的那種。

    麥琛點點頭，“起初你只碰哨兵，可能是戒心重，不想讓向導看到你的精神世界，我甚至有點擔心自己會失敗?！?/br>
    他的猜測沒錯，江熙一開始確實擔心自己滿是破洞的精神系統(tǒng)被向導傷害，但所有的擔憂在見到麥琛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我很奇怪，今天這一幕為什么沒有發(fā)生在不夜城相遇的那一天？為什么要專門和我回家，再騙我來振野？”

    “是我讓他這么做的?！蓖刑m說，語氣慍怒。

    “不跟你回家也不會知道，你竟這么迷戀那個叫許銘的向導?！?/br>
    江熙討厭他提許銘的名字，像是一種玷污，她沒回答問題，反而繼續(xù)問麥?。骸澳菫槭裁从职绯膳耍俊?/br>
    “后來在振野我見你進了一家風俗店，以為你沒那么喜歡男人，所以想騙你吃藥，再和你精神結合?！?/br>
    “那不是風俗店?！?/br>
    麥琛輕輕聳聳肩，好像有點無所謂，又好像是裝的。江熙覺得他不像幾個小時前那么愛她了，甚至都比不上剛剛在振野那個黑暗的小閣樓里。

    “他的跟蹤技術很好，在你家對面住了兩個多月了，你從未發(fā)現(xiàn)過他，只有一次差點暴露，就是你去不夜城那天。”

    江熙還是沒理會托蘭，她的臉仍朝向麥?。骸澳翘煳乙詾樽约核Φ舻娜耸悄悖俊?/br>
    她確實不長記性，這么重要的事也能忽略。

    “你隱藏得不錯，我進白塔時精神系統(tǒng)安裝了掃描軟件，你接通過我，但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監(jiān)視設備?！?/br>
    “那是因為真正的監(jiān)視設備是入住你家之后裝上的，也就是昨天晚上，它一直藏在公廁水箱里?！?/br>
    她揉了揉臉，緩解后牙的疼痛，“難怪那天你要去上廁所?！?/br>
    麥琛輕輕點頭，這張許銘似的臉變得冷酷而陌生，它由多種材料縫補，就為拼湊一個她的愛人。

    “我能看看你原來長什么樣嗎？”江熙問。

    麥琛喉頭滾動了一下，沒說話。

    她繼續(xù)說：“我以為你挺討厭你哥的，說他脾氣差，人也不行……”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以為你真的想留在我身邊?！?/br>
    “你也沒想留下我?！丙滆￡愂龅馈?/br>
    托蘭冷冷地瞧著自己的弟弟，秀美的眉毛牽在一起，“他沒說錯，我們兄弟的感情本來就不好?！?/br>
    “畢竟他只是個沒用的雜種?！?/br>
    直到此時，江熙才看向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

    “他沒告訴你？他的生父是個可恥的賤貨，通過卑劣的手段騙取我母親的信任，留下了他骯臟的基因?！?/br>
    莫迪佛喀什是母系傳承，大部分異能者為向導，且多為女性。

    出生時分化為哨兵的男性將在十歲后進入生殖中心，方便女向導尋找合適的結合對象。一旦懷孕，向導會把孩子帶回家族撫養(yǎng)，并切斷結合鏈。

    事實證明切斷結合鏈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莫迪佛喀什的向導不服從哨兵，也不受哨兵保護，或許她們已進化出了松散且高效的結合方式，并且也會積極開發(fā)五感，麥琛就深度開發(fā)了嗅覺。

    雖然少數(shù)有能力的哨兵會跟隨向導來到服役機構工作，并歸屬向導的家族，但托蘭厭惡這種情況。

    他的先祖是舊紀元王室，所以本人極其看重血脈，他稱列克的男人為男伎，強烈反對麥琛的父親進入自己的家族。

    “我不意外他說我的壞話。只不過……”

    托蘭身形一閃，旋風似的一腳把麥琛踹倒在地，再一把拽起他的衣領，照著顴骨狠揍了兩拳。

    麥琛的臉被打歪在一邊，他依舊沉默著，平靜地擦了擦嘴角的血。

    “你也沒有資格覬覦她?！?/br>
    托蘭藍色的瞳孔失了遽然皺縮，大面積的白眼球鄙夷地流向麥琛，而藍眼珠子卻轉向江熙，他唇角擠著臉頰，翹起一個瘋狂的笑容。

    “你心疼嗎？他這張臉是我專門為你定制的，和許銘的相似度有63%。”

    江熙反唇相譏：“還真有點心疼，畢竟你弟弟把我伺候得很好，我真怕自己忘不了他。”

    這句話讓托蘭不再笑了，他扔掉麥琛，像一只危險的野獸一步步靠近江熙。

    “真是恥辱啊，在一個冒牌貨身上翻車?！?/br>
    他拎著她的胳膊——

    “這些年，你想起過我嗎，江熙？有夢到過我嗎？”

    再狠狠出拳。

    江熙躲過了，但第二次沒那么幸運。她的小腹被擊中，不過她退得夠快，所以沒有受傷。

    比起多年前，他變了太多，現(xiàn)在的他像一只迅猛的獵鷹，對江熙了如指掌。

    對抗開始的前十分鐘內他擊中了江熙三次，江熙只碰到了他一次，還只是他陽雪般的頭發(fā)。

    最后一次，他差點踢中了江熙的左腿，江熙緊急防御躲閃，只見他鬧著玩似地收回懸空的腳，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陰冷的笑聲從肩膀處滲出來。

    他停止了進攻，站在原處拽起左邊的褲子。

    褲腿緩緩向上，從普通的軍裝皮鞋到鋼管般細的機械腳踝，再到銀白色的金屬脛骨和膝蓋——那是半條人造義肢。

    他的笑容仍黏在臉上，好像一點也不生氣：

    “你還記得這條腿嗎？江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