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巫遙心情低落地回了宴會,他沒有再坐回之前的座位,而是逆著人群,照著一開始自己的心意,往人少的花園走。 一路上,他的腦海中劃過無數(shù)的想法。 ——歇斯底里地對著謝寧知發(fā)瘋,痛斥他的毀約? 沒用的,巫遙比誰都清楚,歇斯底里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他小時候想要和弟弟一樣離開家去上小學,但不管他怎么哭怎么鬧,巫和澤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最終,年幼的巫遙哭得喉嚨沙啞,眼睛紅腫,在家發(fā)了三天三夜的燒。 但根本沒有親人會來看他,他的請求也從未被接納。 可是,那他真的要打碎牙齒往肚里咽嗎? 今天謝寧知忽如其來的“后悔”的確傷到了巫遙。 不僅是因為巫遙給予了謝寧知可貴的信任,卻遭到背叛,更是因為謝寧知給了他希望,又收回了這份希望。 并不是說沒有謝寧知,巫遙就沒有辦法脫困。但是不可否認,如果謝寧知愿意幫助他,那脫離現(xiàn)在的困境就會變得更為容易。 他本以為可以自己更早地獲得自由的。 可惜,人的行為是不可預(yù)測的,謝寧知最終還是毀約了。 這個約定本身就是單方的施舍,因此,巫遙若是鬧,便是無理取鬧。 畢竟,謝寧知作為謝家的養(yǎng)子,幫他是情分,不幫他是本分。 巫遙做不到去斥責他,因為對方對謝家的忠心,天地可鑒。更何況,再往深處想…… 謝真已死,謝寧知不打算幫助他取消婚約,那他能嫁的,就只有謝寧知了。 想到過去半個月他們兩人堪稱融洽的氣氛以及偶爾越線的相處,不知為什么,巫遙心里更加難受了。 謝寧知毀約,難道是因為他想娶我了? 巫遙在心里搖頭,他承認謝寧知很好,但這并不代表他想永遠被綁在謝寧知身邊。 有些感情可以放任生長,但是涉及到了自由,就絕對沒有退步。 巫遙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漂亮的眼眸與天上剛掛上的新月相對,委屈一層一層地疊加到一起,心中酸澀難忍。 這種感覺,他說不清楚。 可是,就是很難受。 八月初,雖是盛暑,可夜晚的京市也有陣陣涼風。 一陣晚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花香潛入寒意,吹向巫遙,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唉?!?/br> 一道嘆息在巫遙身后響起,下一瞬,溫暖的西裝外套蓋在他的肩膀上。 “一個人呆在這里做什么呢?”謝寧知的聲音在巫遙耳邊響起,巫遙側(cè)頭去看,對方已經(jīng)坐在了長椅另一側(cè)。 脫去外套的謝寧知僅著襯衫,潔白的衣料在晚風之中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巫遙在恍惚中覺得鼻翼間滿是對方身上薄荷一般的清香。 聽到謝寧知的問話,一向懂事懂禮的巫遙發(fā)現(xiàn),剛剛累計的委屈找到了一個入口,從四肢百骸沖上他的腦海。 一抽一抽的,讓他獨自一人時的冷靜蕩然無存。 懂事?懂禮?他只能打落牙齒咽肚子里? 怎么可能! 至少……至少要是謝寧知說不出一個所以來,巫遙都不會和他說話了。 他討厭違約的家伙。 巫遙故作冷淡地看了一眼謝寧知,扭過頭,不說話了。 謝寧知又在心里嘆口氣。 他看著月色下巫遙輪廓精致的側(cè)臉,想了想,道:“還在生氣我反悔的事情嗎?” 巫遙眨了眨眼,壓下眼眸里亮晶晶的水光。他捏緊謝寧知的西裝外套,沒有說話,可眼睛外的一圈,rou眼可見地暈紅了。 他把人惹哭了…… 謝寧知心中滑過莫名的情緒,麻麻癢癢,像是愧疚,又像是憐惜。 他揉了揉額角,低聲誠懇道:“對不起,但是發(fā)生了一些沒有預(yù)料到的變故?!?/br> 巫遙抿唇,打斷他的話:“你騙我,你明明說過不會娶我的。” 謝寧知在轉(zhuǎn)瞬間就明白了巫遙的腦回路。 他覺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惆悵。 謝真的事情不能和巫遙說。 這是謝寧知思考了許久得出的答案。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謝寧知發(fā)現(xiàn),巫遙真的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曾經(jīng)的巫遙安靜,漂亮,是宴會中引人注目的明珠,即使是謝真這樣討厭社交的人,也會因為巫遙的存在,偶爾賞臉參加他不屑參與的各類活動。 當時,巫遙只會安安靜靜陪在謝真身邊,那雙漂亮得像盛滿星辰的眼眸里沒有一絲亮光。 洋娃娃。 這是曾經(jīng)的謝寧知對巫遙下的定義。 他雖可憐巫遙沒有主動權(quán)的人生,可作為一個旁觀者,他見不到巫遙在對命運進行掙扎,所以,忙于站穩(wěn)腳跟的謝寧知也沒有對巫遙施以援手。 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又如何去管一個自己都不懂得求救的陌生人? 可現(xiàn)在,謝真的死就像是一場烈火,燒斷了幾根捆在巫遙身上的繩索,讓他獲得短暫的喘息。 謝寧知發(fā)現(xiàn),巫遙變了,他親自拂開身上的塵埃,一天比一天明亮,從麻木的洋娃娃里誕生了一個強大美麗的靈魂,努力應(yīng)對不公的命運帶來的注定艱難的挑戰(zhàn)。 在這種情況下,對于巫遙的求救,謝寧知做不到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