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夜想要見到的,是誰?(微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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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玄掖著袖擺走在花苑里,腳下是漫長的曲徑僻路,伴著一個提著燈的侍女。 霜紅苑多年前曾是處置皇嗣的冷宮,一路走下來,頗有世態(tài)炎涼的感覺。西廊薄紗裱糊的竹燈還留著,壁上描的金褪了色,貼的玉落了灰,舉目不見錦天繡地。 他一時覺得惋惜。 錦瑟提著紗燈,紗絹繃在燈架四面,燈中燃燭,投落許多濕蒙蒙的重影。 晏玄在前頭走得略快,她簡直要追趕不上,卻又實在擔心娘娘,只得一邊腹誹,一邊快步直追。 追到半道,已經(jīng)很是氣喘吁吁了。 環(huán)顧一圈,山石連綿地隱沒在昏夜之間,只在視野邊緣透出模糊的輪廓,廊橋下鋪陳死水殘荷——這處是蘭堂。 再走幾步路,就要迎頭撞上了。 ……指揮使走了嗎? “殿下,”她有心警示,忙將聲音放得大了些,“您走慢些,奴婢要追不上了?!?/br> 他沒回頭,在某個瞬間,錦瑟竟覺得面前是一縷無處落腳的孤魂野鬼。 這樣渺無邊際的聯(lián)想,也不是毫無緣由的。 宮人有自己打探消息的門路,尤其是在主子身前侍奉的,誰沒有幾個陰私呢? 她曾聽在御苑做事的老太監(jiān)說,當年昭宗不喜貞懷皇后,中宮所出的三皇子晏玄,十六歲時就被趕去封地。本想讓晏玄死在渤海,后來昭宗病得不能上朝,同樣不受寵的太子——也就是先皇——奉命監(jiān)國,第一道命令就是把胞弟從渤海召回。 等到神宗踐祚,才將“淮”賜作了晏玄正式的封號。 說到霜紅苑,好像還是他年少時索居的園林。 “把燈給我?!标绦D(zhuǎn)過頭,錦瑟才注意到他面容的蒼白,簡直像見了鬼一樣。他虛起眼往廊下一掃,余光里慢慢有了反照過來的光亮,“你留在這里,孤——” 啪嚓。 一聲足履碾碎枯葉的脆響,從折了一折的轉(zhuǎn)角飄了過來。 錦瑟低聲“啊”了一聲,腦子空白瞬息,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方才那么大的聲音,是聾子都該聽見了吧?聽見了也不躲不避,反而迎頭直上,也真夠囂張的。 ……唉,待會要是打起來了,她該幫誰啊? 錦瑟能聽見的,晏玄自然也聽清了。 還沒等錦瑟想出借口,手上忽地一松,燈籠被取走了。晏玄舉起火燭一照,照出視野中那截模糊閃爍的影子,伴隨著一聲訝然的低呼,沖散了一霎間欲來的風雨。 深沉的夜色逐漸淡去,他緊蹙的眉端,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是他。 “微臣……”那人曲臂抱著東西,見狀愣了愣,“微臣見過淮王殿下?!?/br> 錦瑟隔著一段距離,竟然辨認出來了,不由十分的失語。 原來是畫苑的師重云,因娘娘喜歡他的畫作,這人在慈寧宮里也算有幾分薄面。 這個時候他來這里做什么? 晏玄瞇著眼,氣聲聽不出異樣,“是你?” 師重云抱著畫軸,先是慌張,復又鎮(zhèn)定下來,微微垂著頭,幾步迎上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他今夜沒挽發(fā)髻,發(fā)梢還是濕潤的,黑緞般的發(fā)絲披在肩后,垂著晶亮的銀穗。 然而這隨意的裝束卻像是濺出燈盤的火星,一顆一顆燒進晏玄的眼瞼,激起一陣火辣辣的痛。 不能再想了。他對自己說。 師重云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認真道,“是微臣?!?/br> “不怕殿下取笑,微臣午后誤入此地,一直找不著出路。” 他抿嘴一笑,“后來發(fā)現(xiàn)這花苑雖然景物凋零,好在仍有可取之處,索性在這里取景畫畫兒?!?/br> 哦……替指揮使背了黑鍋。 錦瑟心想。 師重云生來病弱,被家人養(yǎng)得拙笨不敏,他說的怕是實話,可晏玄不信。涔涔的積云堆在心間,他的心沉了又沉,在風里雨里飄搖著,慢慢陷進北方不化的凍土。 忽然就沒有追責的力氣了,只剩一無所求的蕭然。 他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一聲,冰涼的目光凝注在師重云身上,似停留又似心無旁騖地越過。師重云謙慎地任他打量,睫毛半垂著發(fā)顫,顯出幾分應時對景的緊張。 晏玄維持著長久的靜默,冷風拂過袖袍,牽動衣角翩然地飛舞。 俄而,他將燈籠遞還給錦瑟,重新將手掖進袖籠,調(diào)開視線,啞著嗓子說,“送師公子出去?!?/br> 錦瑟吃了一驚,連帶著師重云也從恭謹中愕然地抬起頭來。 “殿下!這怎么行——” 他冷冷地拋下最后一句話,“不要跟過來?!?/br> *** 徽音坐在地上,蜷著腿,頭上蓋著被捂熱的鶴氅,惘然地注視著地上的草葉。 臨走前,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心情,她讓姬無難走了霜紅苑的偏門。 那是一座枯焦衰敝的院落,水井干涸,竹燈枯瘁,渾然不見昔日的金碧輝煌,晏玄曾經(jīng)就住在那兒。這也是她來這里的另一個目的——徽音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視線在斷裂的命線上駐留。 然而沒等她歇息一會兒,又見姬無難折返回來,“娘娘。” 他輕喚,然后端莊地跪坐下來,雙頰微微地紅了,“想親一下?!?/br> 裝什么純情…… 徽音煩得要死,一把扯過鶴氅蓋住了頭,“滾滾滾!” 之后很久沒有聲響,只有老槐樹嚓嚓地落著枯葉。 風慢慢地徘徊著,飄曳著,夾著落葉打了一個旋,像是湖心的漩渦,讓葉片的側(cè)面輕緩地擦過她的手指。 走了嗎? 徽音不太想看,打定主意再待一刻鐘,約莫差不多了就掀開衣服。 人在的時候她非打即罵,人走了她卻又鼻尖酸軟,這種感覺很古怪,寂寞牽引著心口一抽一抽地泛疼。 也許是她今夜太軟弱了,每到這個時候,總需要一個很深的擁抱來緩解她的不適。 以前兄長會抱她、親她額頭,將她放回枕榻間哄睡。 再后來是不周,他會把他的床榻和外袍讓給她,自己披著單衣出去,對著青燈讀經(jīng)。她認床認人,在又冷又硬的木頭床上睡不著,就會悶頭跑出去,枕在他膝上撒嬌。 他給她看書上的字,念道,“燈燭所照,囊螢引光?!?/br> 啊,那時候是真的抓了一袋子的照夜清…… 今夜呢? 她漫無邊際地想著,心道:求天降神仙jiejie給我抱一下。 轉(zhuǎn)念又想,如果姬無難這時候回來,我就不計前嫌,親他一口好了。 也許是心誠則靈,漸漸又有風聲踽踽而來,咔嚓咔嚓,一截截聒耳地響在耳畔。 又回來了,哈,我就知道! 將將息止的情事麻痹了她往日的警覺,再加上有錦瑟守在外面,頃刻之間,徽音想不出會有第二個可能。 這道足音緩慢而踟躕,起初還略微沉重,慢慢便離得很近。腳下敗葉不間斷地發(fā)出幽微的呻吟,襯出他舉棋不定的心緒——這人似乎很不想看見她似的。 徽音沒在意,松了松手中緊抓的大氅,微微側(cè)過身子。 在他靠得很近很近的時候,終于迎來了時機。 她撐著膝蓋站起來,眼前還是一片不甚明亮的陰翳,循著聲音,找準方向,猛地撲過去抱住對方的腰。 這一撞震得耳朵微微發(fā)麻,徽音鮮少有這么不穩(wěn)重的時候,正要調(diào)笑,手腕卻察覺懷中清瘦的腰身隱約地顫抖了一下,大約是在緊張? 他探手攥緊她的袖子,又在下一瞬被火燒了似的拂開。 頭頂落下一道喑啞含怒的嗓音,聽不分明,“你……” 未盡的話語被吞回喉間,他想將她從懷里剝開,卻又僵住了。濕滑的舌尖抿過緊閉的唇齒,城垣霎時棄甲投戈,迎她入內(nèi)搜刮吞剝。 “唔嗯…等……” 徽音按住了他欲要掙扎的手,牙尖威脅性地咬了咬他柔軟的下唇。 他一顫,緊繃的肩膀登時松懈下來,唇舌不再做著無用的抗拒,而是馴順地重新貼向她。 舌頭不分彼此地勾纏著,攪出斷續(xù)的、黏膩的水聲,他太用力,吮得徽音舌尖都在微微地發(fā)木。 她松開手,喘息著往后仰了仰頸子,“這么熱情……” 正要睜開眼,復又落進了不透一絲光線的黑暗里。 嘴唇又被含住了,像是要把她含在嘴里咬碎了,冥冥之中有著蓮子苦澀的余味。被吮吸到略微刺疼的舌尖也被牽帶出來,重沓的欲望不計后果地傾瀉而下,幾乎要徹底淹沒她。 徽音這時才察覺出不對,奮力一掙,將他往外推去。 顧不上叱罵,光暈瀲滟地轉(zhuǎn)動,視野里那張模糊的臉容,隨著視線的清晰,慢慢才凝結(jié)清楚。 徽音心里頓時涼了一半,還有一半是冰的,怎么是他! 臉上蒸騰的血潮快速地冷卻下來,她急忙掖了掖濕潤的唇角,還嫌不夠,又用衣袖重重地擦拭,攀升的聲調(diào)里含著模糊的憤怒,“……怎么是你!” 晏玄平靜地看著她,心口浸在隆冬的雪河里,翻過恒久而鋒利的痛楚。 他再一次按住輕輕發(fā)抖的左手,語氣很淡,“是我。” “娘娘今夜想要見到的,是誰?” 碎碎念:已經(jīng)習慣寫2k 到3k 一章了,感覺密度比較大。寶寶們可以接受這樣的字數(shù)密度嗎,如果覺得這樣看很累我會分成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