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笑道：“我當(dāng)年尚且不殺你，何況今日？只是如何鬧得這般情形？”

    范美人看向蔡京，恨恨道：“蔡太師夜里領(lǐng)軍殺入宮中，一路見人就殺，見女人就禍害，陛下……不是，趙佶那廝領(lǐng)著我逃入深宮，欲帶著妻兒出逃，卻又遇見耶律延禧，領(lǐng)著兩個契丹大將造反，又有數(shù)百契丹兵跟隨，他揮刀斬斷了趙佶雙腿，又把皇子皇孫盡數(shù)殺盡，留下我等，皆是妃嬪帝姬，強行拐帶了要逃出城去，不料正遇見這四位將軍，一番大戰(zhàn)，把耶律延禧三人連那些契丹兵盡數(shù)殺死，領(lǐng)著我等回宮……”

    曹cao點了點頭，石秀接口道：“陛下，耶律延禧那廝拐帶了趙佶家中女眷要逃，正遇我等殺入，馬麟、王定六合力并了耶律得榮，是我殺了耶律得忠，耶律延禧本想生擒，他自家慌不擇路，騎馬撞在墻上，把腦袋撞得稀爛，我等聽聞蔡京奪宮之事，連忙殺將過來?！?/br>
    說著看向趙佶，搓手苦笑道：“本來出發(fā)之時，娘子還萬千囑咐，讓我設(shè)法同陛下求個情面，看看能不能留下她爹殘生，不料竟折在蔡京手上……陛下，說來我這老丈人雖然不著調(diào)，倒也硬氣，你瞧割成這般，他都不喊一聲?！?/br>
    曹cao奇道：“我亦不曾料到這廝如此硬氣，臨死之際，不曾失了帝皇體面?！?/br>
    趙佶胸膛雖然殘破，兀自起伏不定，顯然未死。

    老曹一時好奇，走到近前細看，只見趙佶口角流出血來，心中一動，正要伸手，卻聽蔡京道：“陛下不必污了龍體，這廝豈有絲毫硬氣？是我怕他吵得慌，令楊將軍割斷了舌頭、聲帶，因此無聲無息。”

    曹cao搖了搖頭，心想哪里是怕他吵？分明是怕他開口攀扯。

    石秀皺眉道：“你們割了他多少刀？”

    楊存忠硬邦邦道：“楊某不是劊子手，本事有限，只割了七百多刀，便不敢再下手，再下手時，怕他死了。”

    石秀嘆道：“七百多刀，比當(dāng)年的王矮虎厲害多了。”

    曹cao盯著趙佶，見他渾身上下，少說短了四五十斤rou去，隔著胸骨，隱約看見內(nèi)臟跳動，只有臉上絲毫未動，大約是怕老曹認不出人來，疑心是個贗品。

    趙佶察覺到有人凝視，緩緩抬起頭，望著曹cao，本就哭紅的雙眼，驀然流下兩道血淚。

    老曹點頭道：“罷了，你好歹也是一朝帝皇，落到這般下場，也沒什么好計較了，趙佶，若有來世，寫寫字，畫個畫兒，安生度日，千萬莫再當(dāng)皇帝當(dāng)官，徒然害人害己?！?/br>
    趙佶淚如泉涌，緩緩點頭。

    曹cao嘆一口氣，拔刀一揮，割斷了他咽喉，吩咐道：“看石秀面上，把他葬入他趙家祖墳吧?！?/br>
    趙佶聽得這一句，眼中流露一絲感激，就此氣絕。

    曹cao看向楊存忠，淡淡道：“此等背主之賊，惡貫滿盈，打殺了吧！”

    楊存忠臉色一變，扭頭便跑，林沖等大將四下圍合上來，樊瑞起手飛出銅錘，一錘打翻在地，反手一鐮，割下了首級。

    蔡京見狀，面色大變。

    老曹看向他，冷笑道：“蔡京，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大漢朝如日初升，容不得你這等心思腌臜之輩。你既殺了宋皇，我無法平定民心，正好借你身軀一用，石秀，敢剮人么？”

    石秀振眉道：“如何不敢？”

    老曹道：“甚好，便仿江州剮蔡九舊例，去法場搭起木臺，吳學(xué)究羅列此人歷年大罪，公告天下，石秀剮了此人，回去見了娘子，也有個說頭。至于這些帝姬，也都由你這姐夫照顧，帶回汴梁好生安置。”

    石秀、吳用齊聲應(yīng)下，蔡京瞬間委頓于地，呆呆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方杰大步上前，拽著蔡京脖領(lǐng)子，拎著去了法場。

    那些妃子帝姬們，見老曹處置蔡京，都哭哭啼啼拜倒，感謝老曹替先皇報仇，老曹溫言撫慰幾句，令人帶將下去休息。

    他自己站在空曠皇城中，不知如何，想起了當(dāng)初江州夜剮蔡九之后，自己帶著石秀閑走，走不盡的茫茫巷陌，走不出的沉沉黑夜。

    一時心有所感，抬起頭來，只見東方漸漸泛白，一派明霞，慢慢揭開夜幕，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看看左右，林沖上前道：“陛下，可有事情要辦？”

    曹cao笑道：“你和你那契丹公主好好度日，這件好事，卻輪不到你?！?/br>
    一指時遷：“兄弟，你如今封公，早晚便要成婚，為兄此刻無事，正好帶你去預(yù)習(xí)一番！”

    他把時遷一摟，二人向外便走，林沖放心不下，領(lǐng)兵馬跟在后面，隱隱聽見曹cao嬉笑道：“兄弟，這金陵你不是初來，為兄的倒要問你，此城中可有……”

    這正是——

    三國逐鹿無高下，北宋升龍見崢嶸。如夢江山兄弟在，一杯濁酒笑相逢。

    （全書完）

    番外系列

    第796章 教主是怎樣煉成的（一）

    話說西元216年，古波斯國土地上，誕生了一個嬰兒，其父為他取名為摩尼。

    這個年份，若是換算于中國，便是東漢建安二十一年——

    這一年，魏公曹cao進爵為王。

    摩尼降生二十四年后，忽發(fā)奇想，想要創(chuàng)出一個摩尼教來。

    他吸收拜火教、印度佛教、西亞基督教諸多思想，一番揉捶，創(chuàng)建出自家教義、教規(guī)、教儀，自稱為繼瑣羅亞斯德、釋迦牟尼、耶穌之后的第四位先知，光明之使者。

    教派既創(chuàng)，便要傳教，但此時波斯乃是拜火教的天下，摩尼費盡心思，也只收得教眾三人：自家親爹一個，家中親戚兩名。

    沒奈何，摩尼只得遠走異域，前往杜蘭（后世巴基斯坦一帶）等國傳教，并將杜蘭國王發(fā)展為教徒，傳教事業(yè)漸有起色。

    若干年后，趁著古波斯改朝換代，摩尼教殺回故鄉(xiāng)，漸漸壯大，成為薩珊王朝的國教，摩尼也成為了國師一般人物。

    晚年，摩尼欲傳教世界，特地親撰七書，曰《徹盡萬法根源智經(jīng)》、《凈命寶藏經(jīng)》、《律藏經(jīng)》、《秘密法藏經(jīng)》、《證明過去經(jīng)》、《大力士經(jīng)》、《贊愿經(jīng)》，令門人譯為十余種外文，四處傳教，其中便有漢文譯本。

    唐武后延載元年（694年），摩尼教傳入中國，大歷三年（768年），于長安、洛陽各地建“大云光明寺”，其勢大盛，會昌三年（843年），武宗滅佛，摩尼教亦受波及，朝廷四處捕殺摩尼教徒，世人稱為魔教。

    傳至宋朝時，摩尼教與彌勒教因爭奪教眾，頗有爭斗，死傷眾多，摩尼教主汪公老佛與彌勒教教主陳箍桶親自出手，雙方前后約戰(zhàn)六場，其中武比三場，高下未決，又文比三場，仍是勝負難分。

    這六場斗下來，汪、陳二人忽然發(fā)現(xiàn)雙方教義，竟然頗有相通互補之處，于是一番深談，都冒出一個驚人的想頭——

    所謂爭則兩傷，合則兩利，既然如此，我兩家何不共組一個新教派？如此莫大江湖，豈有可爭鋒者？

    兩個教主都是有大毅力者，一番討論，取長補短，形成了新的教義內(nèi)容，并取兩家教義之共核，定下新教派的名頭——明教。

    然而明教既創(chuàng)，問題又生——這個教主該是汪公老佛擔(dān)任？還是陳箍桶就職？

    兩人商量一番，為求公平，決定不用二教原本教眾，由兩個教主攜手入世，共同挑出一位新教主來。

    此后兩三載時光，汪公老佛、陳箍桶踏遍山河，期間見識了不少江湖上有名豪俠，卻不曾有一個可以真?zhèn)€入得二人眼眉的。

    大觀二年（1108年）里的一日，二人經(jīng)過清溪縣，正欲進城打尖，忽聽殺伐之聲大起，卻是一條大漢，白布蒙面，手舞樸刀，背負一位白衣少女，正拼命往城門處殺來。

    摩尼、彌勒兩教均是尚白，見這漢子蒙以白布，背上少女身穿白衣，汪、陳兩位教主心中同時一動，不約而同立住了腳，看這漢子廝殺。

    大漢刀法頗是不凡，奈何那些追兵之中，很有幾位高手，死死纏住了大漢不放，其中有人叫道：“這個女子別無家人，你這廝想必也是路見不平，然而她得罪的乃是堂堂縣尊，我勸你還是休要多事，早早撒手，莫誤了自家性命?！?/br>
    那人這般勸他，倒不是心地良善，而是見這大漢出刀兇狠，招招搏命，甚難對付，因此打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主意，若能勸他放下女子走路，自己也少些危險。

    那大漢卻豪笑道：“放屁，放屁！堂堂朝廷命官，脅迫孤女，害人夫婿，老子不能去宰了他，已算老子無能，若放下這個女子，那是連人也不配做了?！?/br>
    汪公老佛聞言不由一笑：“這漢子倒是有一番豪情?！?/br>
    陳箍桶亦點頭笑道：“行的也是俠義之舉?！?/br>
    兩個對視一眼，忽然齊齊邁步，掠進戰(zhàn)團中，拳打腳踢，頓時將追兵打翻一片，低聲道：“隨我們來?！?/br>
    大漢亦是知機，趁機揮刀亂斬，殺出條血路，隨著汪、陳逃出城去。

    幾人一直跑到山中，這才止步，大漢放下女子，揭掉面巾，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在下方臘，多謝兩位前輩拔刀相助。”

    兩位教主一打量，見這人年紀約摸三十出頭，生得好一副容貌——

    不是說多么俊俏，而是滿面威嚴豪邁之色，一身慷慨磊落之氣，讓人一見之下，油然便生出景仰之意，頓時愈發(fā)滿意。

    陳箍桶一笑，指了指那女子：“說一說吧，讓我兩個也明白為了何事出手。”

    方臘恭恭敬敬道：“好教二位前輩得知，在下乃是本地一處漆園的園主，近年因花石綱故，被應(yīng)奉局的鷹犬強勒硬索，耗盡了家財，一時氣憤，便欲去城中，宰了這干害民惡賊出氣，不料到得城里，正遇見法場要剮人，綁著的便是這位女子。”

    汪、陳兩個看了一眼，那個白衣女子十五六歲年紀，頗有幾分顏色，只是神情憔悴痛楚，人也瘦的厲害。

    陳箍桶皺眉道：“造反大罪，才判剮刑，她小小年紀，難道竟有造反的本事？”

    方臘搖了搖頭，“嘿”的冷笑一聲，咬牙道：“甚么造反？我聽百姓們議論，說這個女子叫做余五婆，年方十五，是個漁家女兒，有個青梅竹馬夫婿，喚作什么周耿，他兩個自小便有婚約，前些日子正要完婚，二人便來城里采買些用度之物，不料撞上了縣令之子賴衙內(nèi)，那廝見此女容顏不凡，心生歹意，設(shè)個套兒，誣陷那周耿盜他財物，就此打入大牢，又威脅此女，若要周耿活命，便做她的小妾……”

    他說到此處，余五婆蒼白的臉上，淌下兩行清淚。

    方臘嘆一口氣，繼續(xù)道：“此女卻是個有義氣的，救人心切，便答應(yīng)了賴衙內(nèi)，誰料姓賴的喪心病狂，言而無信，騙了此女身子后，暗地派人將那周耿活活打死，此女偶然聽得家丁們私下吹噓，方才得知情郎已死，強忍悲痛，當(dāng)夜假意逢迎，趁那姓賴的入睡，一頓剪刀將他捅死在榻上?！?/br>
    汪公老佛、陳箍桶頓時露出欣賞之意，陳箍桶嘆道：“啊喲，殺了縣令之子，這還有的活命么？”

    方臘恨恨道：“正是！狗縣令要為狗兒子報仇，不經(jīng)上官審核，私自判決，竟要當(dāng)眾活剮此女，在下恰逢其會，一時激于義憤，出手將她救下?！?/br>
    汪公老佛道：“善哉善哉！卻是個俠義心腸。我看閣下一表非凡，既然救了這女子，何不娶了她，她也算有個結(jié)果?！?/br>
    方臘聽聞，頓時色變，皺眉道：“二位前輩以為某乃見色起意之人么？在下家中自有妻子，感情甚篤，膝下兒女雙全，我那女兒，比她也小不了幾歲?！?/br>
    汪公老佛呵呵笑道：“我曉得了，你是嫌此女被人污了身子？”

    此言一出，余五婆嬌軀一顫，頓時面如死灰。

    方臘厲聲道：“咄！我受你相救之恩，尊你為江湖中的前輩，句句說話都恭敬有禮，你如何口出這等無禮言語！此女身心俱遭重創(chuàng)，稍有人心者，也不該如此胡言亂語，方才那等話，我只當(dāng)尊駕一時失言，以后再莫提起?！?/br>
    汪公老佛斜睨著他道：“我便要提，你能怎地？身子臟了便是臟了，你若不服，來打我呀?！?/br>
    方臘怒道：“受你恩德，本不該同你動手，奈何你這廝忒也欺人！罷了，不打你一頓，消不得方某這口怒氣，大不了打完了你，砍條膀子還你相助之恩！”

    說罷棄刀于地，揮拳便打。

    他拳風(fēng)虎虎，招法不凡，已是江湖中難得的好手，但汪公老佛毫不在意，輕描淡寫接了兩招，不知怎么一格，方臘的拳頭忽然倒轉(zhuǎn)，重重打在自家鼻子上。

    方臘大怒，攻勢愈急，汪公老佛卻依舊風(fēng)輕云淡，不時一撥一帶，方臘的拳腳便要打回自己身上。

    打了十幾招，方臘已是鼻青臉腫，陳箍桶忽然道：“你這般打法，如何能贏這惡人！我有一套功夫，你學(xué)不學(xué)？”

    方臘奇道：“你不是和他一起的？”

    陳箍桶笑道：“不過是恰逢其會，正好一起出手罷了，我堂堂好漢，豈和這個惡人做一道？你只說你學(xué)不學(xué)，你若不學(xué)，打死了自己，也難傷他毫毛。”

    方臘一口氣激了上來，叫道：“既然你不是他一伙的，我當(dāng)然學(xué)。”

    陳箍桶笑道：“好！漢子，且看你我有無這番緣法——陳某這套大九天手至陽至剛，天下除了丐幫的降龍掌、少林的大力金剛掌，再無可以在陽剛二字上媲美者！你細細看好了……”

    當(dāng)下一招一式，把招法慢慢演示一遍，口中更是將運力訣竅、變化盡數(shù)說出。

    方臘凝神觀看，許是這套大九天手合了他的脾性，只看了一遍，已記住掌法招式，再看一遍，諸般變化盡數(shù)在胸，又看一遍，種種發(fā)力訣竅，大多默會于心。

    隨后自家cao練兩遍，便同汪公老佛動手，果然這一番打起來，出手便是凜冽罡風(fēng)，對方再不能再輕易撥動他的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