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1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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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良機慌忙辯解:“爵爺千萬別多心,錯怪老朽無妨,但不能讓無辜者受累啊?!?/br> 他心知瞞不過去,悲嘆一聲徐徐道出他和蕭老夫人的糾葛。 這竟是一段癡男怨女的前塵舊夢。 原來陳良機少年時與蕭老夫人是同鄉(xiāng),一日去一朋友家做客,偶然見到對方幾位表姊妹,其中最標致嫻雅那個正是蕭老夫人。 小兒女只要彼此看對了眼,沒有不動情的。二人采蘭贈芍,暗遞心曲,都有連枝共冢之意。 奈何兩家門第懸殊太大,當時的陳家只是寒門,陳良機去求父母提親,反被訓(xùn)斥,說女方是官宦人家,斷不肯讓寶貝女兒下嫁。 陳良機只好與心上人約定,等他考取功名就來迎娶,從此更發(fā)奮讀書,兩三年內(nèi)接連考取了秀才、舉人。 眼看美夢即將成真,蕭老夫人家卻將她許配給了蕭尚書的獨生子,來了個釵分鳳凰,杯斟鸚鵡,人拆鴛鴦。 陳良機大受打擊,萎靡了好幾年才重新參加科舉,一舉高中,白馬金鞍,可惜織女已嫁做他人婦,銀河萬里遙,鵲橋無覓處了。 再過不久他也娶妻生子,回想往事只嘆情深緣淺,顧及蕭老夫人的名節(jié),從沒向旁人透露此事。只因舊情難忘,有機會便默默幫襯她家。 柳竹秋聽了這故事,便明白這素以圓滑著稱的老頭兒之所以經(jīng)常熱心關(guān)照蕭其臻,還不避嫌地替他疏通求情,都是為著“愛屋及烏”四字。 忍不住說:“蕭老夫人寡居多年,尊夫人也仙去已久,閣老既仍念舊情,何不正大光明去探望她呢?” 就算兩人礙于身份不能重續(xù)舊情,做做朋友也沒有妨害吧。 陳良機苦惱:“爵爺在取笑老朽嗎?她的兒子是顯宦之胄,老朽也身居閣部,即使已是鰥夫寡婦也得避嫌啊。本來老朽已做好終生不與之相見的準備,可這幾日病勢沉疴,估計壽元將盡,便巴望再見一面,好了卻一樁夙愿?!?/br> 他暗使人送信央求蕭老夫人,不意女方亦還念舊,今日真的喬裝前來探病。 兩個人分別時還是紅顏綠鬢,再聚首均已皓發(fā)蒼顏,都悲慨百端,說不出話來,只面對面坐著各自垂淚半晌,后來蕭老夫人道了些讓他保重的話便匆匆去了。 柳竹秋納悶蕭老夫人為何會被陳三少帶人堵截,又指控她偷盜陳府財物。 陳良機雖是經(jīng)她之口知曉這一情況,卻能洞悉原由。 他的兒子們盼望分家,見他近來病得不祥,都各自跑來套口風(fēng),或明或暗要求多分家產(chǎn),又彼此提防,生怕老父厚此薄彼,讓自己做最短的那根小指頭。 陳老三許是聽說有陌生醫(yī)婆上門給老父診治,懷疑是其他兄弟找來轉(zhuǎn)移財物的,想來一手黃雀在后,才上演了這出鬧劇。 陳良機憤恨道:“老朽這輩子最失敗的就是沒有兒孫福,生了一堆孩子,唯一出息的早早死了,剩下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孽障。不放心裕兒,就是擔(dān)心這孩子無依無靠會遭他們毒手?!?/br> 他掏盡肺腑,老淚流個不停。 柳竹秋安慰:“閣老保重身體要緊,蕭老夫人的事我定會守口如瓶,至于裕哥也請放心交給我,我會把他當親弟弟照護,保他此生無憂?!?/br> 陳良機感激涕零,又說:“爵爺將來若遇難處,管不了這孩子了,可找蕭其臻幫忙。老朽適才讓裕哥給蕭夫人行過禮,也說怕死后孤兒無依。蕭夫人雖只寬慰我放心,可看那意思是愿意幫忙照拂裕兒的。” 一絲異樣的感覺驟然穿越柳竹秋的心房,問:“蕭老夫人來時,裕哥也在這里?” “是啊,那孩子傻是傻,但感覺很準,可能知道爺爺快不行了,這幾日都過來守著我,晚上趕他幾次才肯回貴府?!?/br> 柳竹秋那明察秋毫的腦子自動進入推理狀態(tài),事情太離奇,匪夷所思到令她疑心是否是自己太敏感。 陳良機該交代都交代了,大聲喚陳尚志進來。 傻兒兔子般蹦跳著來到床前,捧著一束花草送給爺爺。 柳竹秋密切關(guān)注他的神態(tài)舉止,暫時看不出破綻。 陳良機讓孫兒乖乖站好,對他說:“忠勇伯要認你做弟弟,往后你就跟著他過,他會好好照顧你的?!?/br> 陳尚志點點頭:“忠勇伯是好人,我喜歡他?!?/br> 陳良機甚喜,柳竹秋聽了這話也會心一笑,但并未因此解除疑慮。 陳良機又叮囑傻孫:“爺爺前天交給你的匣子一定要藏好,等爺爺死了你就把它交給忠勇伯?!?/br> 陳尚志立刻驚慌:“爺爺為什么要死?爺爺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辦?我不要爺爺死!” 沒說兩句便放聲大哭,陳良機哄也哄不住。 柳竹秋拍著小傻子的背哄慰:“裕哥不哭,爺爺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回去讓人送藥過來,爺爺吃了藥就會好起來?!?/br> 陳尚志忙推著她去取藥,還不停作揖求她趕快。 柳竹秋回到伯爵府,取出蔣少芬給的秘藥讓人送去陳家,隨后叫施二來問話。 “你每天照顧裕哥,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施二不解主人為何這樣問,撓了撓頭說:“他是個傻子,自然哪兒哪都不對勁,若有對勁的地方就不叫傻子了?!?/br> 柳竹秋忍笑點頭,估計這老家伙私底下就沒怎么用心管過陳尚志。 她又喚來駱仇,問:“你常跟裕哥玩什么呢?” 駱仇說:“蹴鞠、陀螺、騎竹馬,什么都玩,裕哥會好多把戲,玩得比那些小廝都順溜?!?/br> “你看他玩游戲時像個傻子嗎?” 小孩仔細想了想說:“動起來不像,停下來就像?!?/br> “怎么說?” “就拿打陀螺來說吧,他揮鞭子時知道變換方位和方向,眼力好,力道拿捏又準,那陀螺轉(zhuǎn)起來跟朵花似的,聰明人都沒他玩得好??梢煌O聛硭妥兊糜执粲帜荆X袋亂轉(zhuǎn)身子亂扭,跟他說話得好幾遍才能聽懂,就是個地道的傻子。” 柳竹秋覺得疑點增多了,但還不想貿(mào)然試探,且再觀察幾天。 陳良機吃了她給的藥,癥狀果有緩解,他的病是被前面幾個大夫耽誤了,后來太醫(yī)院的院判開的方子是對癥的,怕他年老體衰不敢下重手,用的都是溫和調(diào)理的方劑,因此見效慢,加之病癥強烈,他受不住痛苦便胡思亂想,就更顯危重了。 現(xiàn)在靠秘藥減輕病痛,藥劑也在緩慢起效,兩三天后已大見好轉(zhuǎn),飲食恢復(fù),還能下床走動了。 柳竹秋放下心來,回頭收到另一樁喜訊:張體乾通過府試,獲得童生資格,日后可與官員同桌而食。 張選志歡天喜地,盡管孫子只中了童試,卻是憑真才實學(xué)考出來的,足令他們這個名聲上低人一等的宦官家庭揚眉吐氣。 在家大排宴席歡慶兩日,柳竹秋受邀出席,全程大獲吹捧,人人都夸她春風(fēng)化雨,教學(xué)有方。 這些夸贊還都是由衷的,連“張阿瞞著”這樣的朽木都能雕出花來,這溫爵爺真是個全才。 張體乾想再接再厲參加六月的院試,一口氣拿下秀才功名。 柳竹秋十分支持,說要送他一些往年精選的《窗稿》做參考,回家去外書房翻找,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本被火燒得殘損的《酉陽雜俎》。 搬家時她還看到過這本書,當時好好的,是何時燒壞的呢? 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不久前家里發(fā)生的火災(zāi)畫面,那晚的見聞迅速與對陳尚志的懷疑串聯(lián)起來,為存在數(shù)日的推理提供了明確依據(jù)。 這本書定是在火災(zāi)時燒損的,火災(zāi)發(fā)生時現(xiàn)場只裕哥和施二兩人。 施二不識字,不會碰這本書,那就只能是裕哥偷偷從書房拿去的。 他將油燈帶上床,是想躲在帳幔里看書,這么說他識字!他的傻真是裝出來的! 我就奇怪那天他干嘛突然一反常態(tài)吵著要我出去,定是發(fā)現(xiàn)他三叔要為難蕭老夫人,搬我去當救兵。 一個孩子從七歲起就開始裝傻必是受大人教唆。 教唆者不可能是陳良機,也不會是那些虐待他的叔叔嬸嬸,最大的嫌疑人該是從小伺候他的保姆尤嬤嬤。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裕哥又為何要聽她擺布呢? 這些問題勾起柳竹秋無限好奇,決定著手試探。 當晚她讓人把陳尚志叫到內(nèi)書房單獨說話,先笑瞇瞇問:“裕哥,今天你爺爺可好些了?” 陳尚志仰著頭四處亂看,聽她問了兩遍方說:“爺爺晚飯時喝了一碗粥,還帶我去花園里找了蛐蛐?!?/br> 聽著是傻話,傳達的意思卻正應(yīng)著提問。 柳竹秋走近問:“東廂房已修好了,施二說你不愿回去住,就想住在外書房,這是為什么呢?” 陳尚志茫然地看著她,似乎沒聽懂。 柳竹秋改話:“外書房住著舒服嗎?” 傻子點點頭。 “那兒的床很窄,怎么會比原來的屋子舒服呢?你今天還是搬回東廂房去住好不好?” “……我不要。” “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要不要!” 陳尚志扭動耍賴,十足傻子德性,通常他露出這種態(tài)度別人都會順著他。 柳竹秋笑哄:“好好,那你就繼續(xù)住在外書房吧?!?/br> 她轉(zhuǎn)身坐回椅子上,指著放在遠處案幾上的幾本書說:“你幫我把那本《楚辭》拿過來?!?/br> 陳尚志走到書堆前,望著那幾本書,遲遲沒下手。 柳竹秋悄悄靠近,笑道:“沒找到《楚辭》是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裕哥識字啊?!?/br> 陳尚志的身體瞬間僵硬,這反應(yīng)已算原形畢露。 柳竹秋乘勝追擊:“裕哥,你一直在裝傻對不對?” 仿佛點燃炸藥,陳尚志遽然仰頭大吼,雙手亂爪雙腳亂跳,鬼上身似的不停舞動。 柳竹秋知道他在裝瘋掩飾,忙出言安撫。 陳尚志絲毫不聽,逃命一般沖出去。 柳竹秋拔腿追趕,怕他出事,先高聲吼嚷叫奴仆們堵住大門。 陳尚志出不去,倉皇折返直奔后院,擺脫眾人圍追堵截,攀著屋墻邊的大樹跳墻去到隔壁自家院中。 柳竹秋不能跟著翻墻,只得出門繞街來到陳府。 陳家人聽說陳尚志回來了,忙四下尋找,老半天才在后花園的假山洞里找到抱頭蹲縮的傻子。 “我不回伯爵府!不回去!” 陳尚志見了柳竹秋只往人后躲,哭鬧著逃避她,異常反應(yīng)惹人猜疑。 柳竹秋還未查明陳尚志裝傻的原因,不能直接揭穿他,向陳良機解釋:“小犬剛才扮鬼嚇唬裕哥,想是嚇過頭了。” 小孩家開玩笑,陳良機不以為意,說:“那今晚先讓他住這兒,過一夜就好了?!?/br> 誰知陳尚志這回不止嚇破膽,腦子也更糊涂了,一連兩天躲在陳良機的臥房不肯見人。只要聽到溫霄寒的名字就哇哇大哭,活像見著吃人的惡鬼。 這下不止其他人,連陳良機都疑心溫霄寒對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那最粗野浪蕩的四兒子跑來進讒言。